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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新記》第28章
第二十九回 山窮水盡龍宮求改革 柳暗花明奇症遇救星

卻說大聖上前,一把將那怪物揪住。仔細一看,卻是一巡海夜叉。夜叉問道:“你這推水來的,是何神聖?說個明白,揪住我作甚?”大聖將他仔細看明,原來還是自己的老熟人。想當年初次下海向東海龍王索取“如意金箍棒”,就是他帶的路。乃道:“你這畜牲,好沒記性?吾乃當年花果山天生聖人孫悟空,是你老龍王的近鄰,曾經到你們水晶宮作過客,為何不識?”夜叉眯著眼,摸出一副老光眼鏡戴上,看真切了,急行禮道:“上仙恕罪。小的年老體邁,早該退休,只因近年來龍宮人心散亂,願意幹活的越來越少,無人頂替,所以還在湊數。這幾年,眼睛昏花,實在看不清了。”大聖道:“既如此,我不怪罪於你,快帶我到龍官去吧!”夜叉道:“龍宮剛剛搬了家,待小的領上仙前往。”於是領著大聖,撥開海藻,鑽進岩石隙縫中的一個洞裏,七彎八拐,最後來到一間石室,這就算到了龍宮。此間狹小陰暗,哪有當年水晶宮的堂皇富麗。行者心中,好不詫異。再看那東海龍王敖廣、南海龍王敖欽、北海龍王敖順、西海龍王敖閏都坐在裏面。若干年不見,這四位龍王服裝倒是換了,都是穿西服、打領帶,但面容卻蒼老不少,而且神情萎靡,愁眉苦臉,正在相對歎氣呢。

  行者見了老朋友,甚是高興,按照美國習慣,上去與他們握手,笑道:“哈囉!我看你們這幾個帶角的蚯蚓、有鱗的泥鰍,怎麼見到我就哭喪著一張臉?其實你們不要緊張,老孫現在是留學生,不再幹那硬借強拿的勾當了。”東海老龍王敖廣忙道:“大聖別來無恙!我等見到大聖還是如此年輕,神采煥發,實在高興。不過我等近來的日子不妙,恰如俗話所說,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呢。”行者道:“此話怎講?”敖廣哏道:“大聖有所不知,20世紀以來,科學昌明,人類有氣象衛星預報天氣,人工降雨控制乾旱,防護林帶阻擋風沙,無線電導航穿透雲霧。龍王的幾點神通,他們全都掌握。害得電母、雷公、風婆婆、巽二郎、推雲童子、布霧郎君一齊失業。龍宮斷了香火,沒有收入,養不起龍公龍婆、龍子龍孫,看來這大鍋飯,已不能再吃下去。大聖來時,我等正在開會,准備合併機構,裁減冗員,將體制龐大、機構重疊的四海龍宮撤銷,另組織海洋聯合企業公司,從事海底資源的勘探開發工作。大聖留學美國,見多識廣,還望指教一二。”大聖道:“爾等設想很好。當今之世,水族要想生存,只有掌握先進的科學技術,建立新的體制,起用實幹人才,方有出路。如果不求進取,不爭開拓,故步自封,夜郎自大,饒是你龍王資格再老,只怕也要被時代所淘汰呢。”敖欽、敖順、敖閏幾個龍王,都比敖廣年輕,改革之心更切,受了大聖鼓勵,無不喜形於色,躍躍欲試。齊聲道:“我等均應向大聖學習,還是先去人間留學,有了科學知識,才好辦事。”敖廣道:“這樣倒是好,但你們去了,新成立的聯合企業公司無人負責,而且三人留學,那費用想必不少罷?”行者笑道:“敖廣,你好沒見識,他們走了,公司暫時困難幾年,但以後卻前途無量,可以採用最新科學管理方法,與美國、日本的大公司競爭。如果不派人出去學習知識,你再掛新招牌,也是換湯不換藥,新瓶裝舊酒,又有什麼作用?至於費用,你休吝嗇,古人雲:‘愁海龍王沒寶哩’!”老龍王道:“大聖,這真叫‘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此次見面,大聖真是思路開闊,見識不凡。看來這派人學習,是勢在必行。好,我就下狠心破費點錢財吧!”大聖道:“此非破費錢財,乃是智力投資也。”老龍王點頭道:“對,智-力-投-資。我今日又學到一個新名詞了。”於是四個龍王,連同侍立在旁邊的蝦兵蟹將在內,無不大笑。

  行者笑畢,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正色道:“我說敖閏,我對你尚有一點意見,你願聽麼?”西海龍王敖閏聞言,只道這猴頭喜怒無常,怕他翻臉不認人,急忙起立,誠惶誠恐道:“請大聖賜教!”行者道:“你的兒子小白龍,現在靈山,每日盤繞在山門裏的擎天華表柱上,才能不能發揮,日子十分無聊,你就不管了麼?”敖閏忙道:“這孩子是我獨子,我豈有不心疼之理。但是這廝自幼被他母親、祖母溺愛慣壞,品行乖張,脾氣古怪。2000年前,由於小事不順心,居然縱火燒了殿上明珠。是我一時激動,上天庭告了他忤逆不孝。按照當時的法律,玉皇判了他死罪。幸有觀音菩薩出面求情,討了下來,教他與唐僧做個腳力,將功折罪。現在他成了正果,在靈山享福,怎麼還要我管?”行者道:“你對獨生子女教育無方,本身就有責任。何況小白龍經過磨練,已經改邪歸正。現在他要求上進,也想和你們一樣,去西方求學,你豈可不管?”敖閏道:“你叫我怎麼管法?”大聖道:“這留學的學校,入境的簽證,我都可以代你們申請;有關表格,也可代為用英文填寫,但小白龍的學費和生活費,你也應當負責。”這敖閏作難道:“大聖,實話對你說,學費問題,倒是小事,但是我也要留學,犬子也要留學,父子同坐在一間課堂之上,這……這成何體統!”大聖聽畢,哈哈笑道:“敖閏,你好沒見識,思想如此封建,如此落伍!當今歐美之世,年齡大的人進大學,父子同堂學習之事,甚為普遍。活到老學到老,乃是一至理名言,你還要顧什麼假臉面?”一席話說得敖閏點頭稱是。老龍王敖廣道:“大聖之言有理,小侄的這份費用,也由海洋聯合企業公司支出算了。”敖欽、敖順同聲道:“大聖,只求你早日將申請表格填好,讓我等早日成行。”行者自然一口答應。

  留學之事討論已畢,行者東張西望,見這新龍宮簡陋之狀,忍不住問道:“敖廣,你們是怎麼一回事?好好的水晶宮不住,卻躲到這個角落裏來,害老孫找得好苦!”老龍王道:“大聖有所不知,現在人類的活動,已經深入海底。一會兒鑽探石油,鑽頭就從水晶宮大殿頂上穿下去,一會兒試驗核潛艇,卻又撞壞了龍宮的大門。更不要說那水底攝影的記者,深海打撈的蛙人。鬧得我們每日心驚膽戰,無法容身。沒奈何只有搬到這裏來,雖然狹窄,但卻安全。”行者道:“往年老孫下海,只見到處都是龜鱉黿鼉,魚蝦螯蟹,熙熙攘攘,何等熱鬧!為何現在如此冷清?”老龍王哏道:“提起此事,真叫人傷心。此地靠近美國,那些工廠,盡皆往海裏排污水,放垃圾,有時甚至把放射性廢料也扔進來,再加上巨型油輪多次發生漏油事件,造成海水大片污染,影響水族生存。魚蝦鱉蚌,死的死,逃的逃,故而這片海域,幾乎成了一潭死水矣!”大聖聞言,甚為不平道:“我回去後,當提醒人類注意此點。這世界萬物,彼此息息相關。海洋若被污染,水族生存受到威脅,人類也是活不了的。”南海龍王敖欽道:“如大聖能發此警世之言,那是再好也沒有了。”

  說話之間,龍婆獻上飲料。大聖呷了一口,卻是威士卡加蘇打水,不免心中奇怪,道:“看來你們龍王,也在趕時髦。洋學問沒學到,洋享受倒用上了。”西海龍王敖閏躬身道:“大聖言重了。我們現在朝不保夕,哪有心思追求時髦?這些都是沉船上的東西,我們撿來廢物利用。不瞞大聖說,就是我們身上穿的衣服,也全是‘舶來品’呢。”大聖點頭道:“怪不得你們換裝了。不過這種衣服,比當年你們送我的藕絲步雲履、鎖子黃金甲、風翅紫金冠,要順眼多了。時代改變,生活習慣改變,衣服也應隨之改變,這才是順乎天理,合於人情的事。”北海龍王敖順道:“大聖此言,富有哲理,令我等茅塞頓開。今後這龍宮改革,一定要加緊進行,不負大聖教誨。”行者道:“你不必如此客氣。說起沉船,這正是我來找你們幫忙的原因。”於是將中國人可能首先發現美洲的學術爭論介紹了一番,請龍王在這附近找到那艘2000多年前失事的船隻,以作證據。

  四海龍王聽了,由於過去沒有注意過此事,一時不知如何下手。正商量處,後面閃過巡海夜叉,道:“大王,就在離海岸不遠處,確實有一艘古代沉船,裝的都是東土之物,敢莫就是上仙要我的那一艘?”行者喜道:“在何處?你引我去!”兩口喝完威士卡,站起來,叫聲“聒噪!聒噪!”告別了龍王,隨著巡海夜叉去了。

  夜叉將大聖引到淺海處,在一岩石凹處,找到了那艘沉船。行者上前一看,果不其然,此乃中國古代的一艘木船,雖已殘破,但形狀還能看出。此船乃由兩艘獨木舟相並製成,獨木舟之間搭上木板,蓋著頂篷,掛有風帆,所以可以抗風浪。這種船中國古書上稱為“方舟”。船尾尚有一石錨,形狀就與蘇特發現的一般無二。艙中放著一些青銅器和陶器,表面均有礦物沉積,所以花紋看不清楚,不過從外形上看,這是中國的古物無疑。行者大喜,別了夜叉,跳出水面,卻拔毫毛變了一個浮標,漂在沉船之上,作為打撈的標志。

  行者回到彼士頓後,將結果告知八戒,八戒按洋規矩,舉杯慶祝他的成功,兩人喝了一瓶香檳酒,然後打電話通知伍茲霍爾海洋研究所所長米利曼博士,報告此一重大發現。米利曼博士久仰行者大名,聞訊不敢怠慢,由於這是關系到中國歷史的大事,乃派華人學者楊卓升博士主持其事。楊博士當晚即由波士頓飛往加利福尼亞州,次晨帶了打撈船出海,根據行者留下的浮標,很快就探明了沉船的確切位置,並且順利地將沉船殘骸及其中的遺物全部打撈上來。

  楊卓升博士利用化學除垢劑,清理了銅器和陶器上的錳礦沉積物,發現陶器是中國江浙一帶戰國時期的印紋硬陶,而在銅器上,則有越王朱勾二年的年號。越王朱勾二年,即西元前448年。這就確鑿無誤地證明瞭此船乃戰國前期由越國開出的。為此,發現美洲的榮譽,應該屬於中國古代的越族。

  楊卓升博士的論文發表以後,全世界為之震動。各國權威的世界古代史和大百科全書都改寫了有關美洲發現的部分。過去每逢10月12日為美國的“慶祝哥倫布日”,全國均要舉行慶祝活動。而從本年開始,則取消了此節日,承認中國古代航海家是發現美洲的元勳。世界歷史學會根據以前的協議,決定發給楊博士“司馬遷金像獎”,但楊博士品質甚好,提出此乃行者•孫先生之最初發現。於是世界歷史學會理事會開會討論,決定此榮譽由行者•孫和楊卓升共同獲得。正是那:

  中華兒女志氣隆,駕舟破浪趁天風。

  漂洋過海求開拓,立志潛心建大功。

  萬頃波濤何足懼,千里流沙任我行。

  東西文化交流遍,輝煌史跡垂丹青。

  卻說行者不費吹灰之力,解決了一大歷史問題,自有那記者采訪,電視錄像,又熱鬧了一陣子。行者忙亂初定,不忘自己的諾言,乃代表敖欽、敖順、敖閏和小白龍等四人,向麻省大學提出入學深造的申請。由於此時行者在麻省大學,已有崇高的威信,葛雷門校長一見他的推薦信,立即批准。但考慮到這四人年齡較大,不便作學生處理,所以建議他們以“訪問學者”(Visiting Scholar)的身分來校進修,行者對此自無異議。於是麻省大學國際辦公室正式向海龍王發出了“訪問學者”的邀請信和申請入境簽證的IAP66表格,由行者代為填寫。其餘手續,也就比較簡單,只待來年新學期開始,便可入學。行者知道四海龍王每年對各級仙佛供奉的“人事”,從未間斷過,小白龍每日盤在華表上,與世無爭,人緣甚好,有才有德佛對他亦無惡感,估計他們得到批准,也是沒有問題的。

  行者辦妥了這件事,心中甚感欣慰。這日上課歸來,晚餐剛畢,忽聽得電話鈴大作。行者拿起聽筒,卻聽到一急促之聲音喊道:“哈囉!哈囉!是行者•孫先生嗎?”行者答道:“是我,請問你是誰?”那聲音道:“我是盧卡斯,這是在好萊塢給你掛長途。”行者道:“你有甚事?”盧卡斯道:“行者•孫先生,我有一急事請你相助。這事不但關系到我,也關系到整個好萊塢的前途,甚至關系到整個美國電影的前途!”行者回憶起上次去好萊塢當特技演員,冒九死一生之險,使《大巫師》轟動全球,公司老闆大發其財,結果自己一無所得,徒令豎子成名。這一次來求救,無非又是要自己去當臨時演員,為他賣命,心中不耐煩,乃冷冷地道:“盧卡斯先生,我現在功課很忙,沒有時間,有事請你找別人吧!”說畢,呼地一聲掛上了電話。

  片刻之後,電話鈴又大作。行者拿取聽筒,原來還是盧卡斯的聲音。行者正想教訓他幾句,只聽得這大導演帶著哭聲,苦苦哀求道:“行者•孫先生,這事牽涉到一條人命,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呀!”行者再不耐煩,聽說有人命關天的大事,倒不能不耐住性子,聽他把話講完了。

  原來盧卡斯目前正在執導一部巨片,名叫《黯然的天使》,男主角乃是當代第一英俊紅星洛克•赫德森,女主角仍是芳達小姐。此片盧卡斯又投入了數億美元,其佈景之豪華,演員陣營之龐大,服飾之富麗,宣傳之充分,在好萊塢製片史上可謂無與倫比。誰知一切准備工作就緒以後,洛克•赫德森忽然身患重病,高燒不退;奄奄一息。醫生使出各種先進醫療手段,試過各種抗菌素,均不見效。最後經過徹底檢驗,才初步作出兩點結論:一是此種疾病乃是使人喪失全部免疫力,過去從未發生過,所以病人無藥可治,必死無疑;二是此種疾病可以通過病人的唾液,排泄物而傳染,所以危害性很大。此消息一經傳出,好萊塢全體女演員大嘩,紛紛發表聲明,拒絕與男演員合作演有接吻動作的戲,以防染上這種怪病。諸位看官,好萊塢拍的電影,如果沒有接吻鏡頭,那還成什麼電影?所以各製片廠大起恐慌。盧卡斯本人損失更加慘重,如果洛克•赫德森的病治不好,不但《黯然的天使》所有的投資血本無收,就是以後的電影也沒法拍了,電影廠只有關門,他本人只有失業。焦急無奈之下,突然想起了行者所創造的種種奇跡,是以打電話來求救。

  行者雖然討厭盧卡斯,但是他乃出家之人,慈悲成性,這救人性命之事,是不能推辭的。加之八戒一心想往好萊塢,著力勸唆他前去看看,是以行者次日即帶了八戒,飛往洛杉磯。咦,這正是:心有秘方能治病,內藏妙訣注長生。畢竟這去不知看出什麼病來,用什麼藥品。欲知端的,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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