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隆隆隆隆!
猛地一道巨大的黑影從天摔落,眾人不約而同後避,竟是一台雷鳥直升機從空墜落,不偏不倚砸在慘鬥現場的正中央,爆炸!
機體崩碎之際,一柄飛刀自漫天濃煙與火焰中射出,射向兵五常的眼睛。
“!”
兵五常駭然,沒能避開,只是本能的側臉一偏,令飛刀直沒頰骨。
“真是驚人的集中力。”
默默從空中偷襲的飛刀手賀,不禁讚歎。
剛剛從高空中隨意觀察,這個入侵者明明沒有那麼強,現在怎地突然換了一個級別似地?即使如此,也快死了,賀微微搖頭。
在高手團團圍攻之下,任何疏忽都極為致命。
兵五常被飛刀偷襲成功的結果,是一連串悲慘的連鎖反應。
大鳳爪將十一截棍微微失速的末端給抓住,牢牢地,絕不放開。
大山倍裏達一記手刀斬在兵五常的咽喉上,震得兵五常眼前一黑,無法呼吸。
冬子咬走了兵五常的左眼。
慢了一步的橫綱與虎鯊合成人TS-1409-beta站在兵五常一前一後,橫綱的張手大刺刺印在兵五常的心口,而虎鯊合成人TS-1409-beta的猛拳則轟在兵五常的背窩上。無法藉力脫力,兵五常完全承受了這些重擊。
即使是“絕對無雙”又如何?
那一股剛剛成形的火焰命力瞬間黯淡,隨時都會掙脫沒有靈魂的軀殼離去。
直挺挺,直挺挺地站著,孤軍奮戰的兵五常從喉嚨裏嘔出冒著焦煙的黑血,左眼只剩下一個漆黑的血窟窿,胸骨斷折,背骨斷折,頸骨斷折。
大鳳爪瞪著他。
當然無法言語,兵五常的手卻依舊抓死他的好夥伴十一截棍。
大鳳爪慢慢鬆開十一截棍的尾端……沒必要箝制住對方的兵器了。
就讓這個叫獵命師什麼來著的入侵者,帶著它死去吧。
“通常我喜歡慢慢折磨敵人,但戰爭繁忙,今天給你特別優待。”
大鳳爪好整以暇走到兵五常前面,擰著暴滿青筋的手掌說:“我先抓碎你的四肢後,就直接抓破你的腦袋吧。”
意識只剩一線的兵五常,勉強用右眼模糊的視線看著最後的行刑者。
大鳳爪的手按在兵五常的肩膀上,慢慢出力,慢慢出力……
按照平日他料理食物的下廚經驗,不管是多麼男子氣概的食物,只要是“慢慢出力”地拔下對方的肩膀,就可聽見食物哭出來的聲音。有時還會哭到尿出來。
快死的感覺?
沒有。
除了肩膀很痛,什麼特殊的感想也沒有。
因為兵五常知道自己絕對不會死在這裏。
“哭啊?”
大鳳爪的手指嵌進了兵五常的肩膀肌肉裏:“這不該是給我的獎賞嗎?”
兵五常的眼淚痛到滲出,卻絕對不哭。
不能哭。
剛剛他低垂的左手手指下意識的因“某物的接近”,默默微弱地算動起來……
有一個強大的命格正靠近自己。
不會有錯。
擁有“雅典娜的祝福”命格的人,只有一個。
碰轟!
遠遠又一台美軍坦克被炮擊炸翻,裏頭的駕駛被牙丸武士拖出來咬死。
東京五豺鏖戰兵五常的決鬥點前方,正是美軍建立在歌舞伎町的防禦點。
經過一番激戰後,防禦點已被不怕死的牙丸禁衛軍攻出幾個大缺口,機槍聲已越來越稀疏、越來越絕望,牙丸武士一手拿槍狂射,一手拿刀撲上去砍腦袋,樣態瘋猛,陸戰隊的抵禦已裂出致命漏洞,不久後就會被牙丸武士給整個攻陷。
天空一白。
打雷了。
沒下雨,卻打雷了。
那道白色的雷,輕飄飄落在殺紅了眼的牙丸武士之間,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音。
雷落之處微微燒起了不帶威脅的一縷青煙,煙中,是一個老人。
穿著黑色西裝的白髮老人。
白髮老人的肩膀上,蜷曲著一只好小好小的幼貓。
“……”
遠遠地,虎鯊合成人TS-1409-beta往這邊瞧,他的羅蘭氏囊感測到了什麼。
表情嚴肅的老人站在難以計數的眾多牙丸武士間,慢慢舉起了手指。
指尖有一絲金黃色的光芒,吱吱作響,猶如一條顫動的鋼琴線。
沒有自我介紹。
沒有制式的解說招式。
老人的手斜斜一劃,金黃色的鋼琴絲在指尖上劃開。
從“線”變成“面”。
一張巨大的、越來越巨大的面,穿越許多位於平行空間的牙丸武士身體。
這個簡單無比的手指動作只一瞬間,卻奇妙地將時間的概念凝固起來,在虎鯊合成人TS-1409-beta銳利的獸眼中,這完全是極為緩慢的一個超慢動作。
令人啞口無言的,超緩慢的一個簡單小動作。
數百或上千,誰知道呢?
無數個衝鋒陷陣的牙丸武士在下一刻變成了兩倍的數量。
上面一半,下面一半。
最後是超不寫實的紅色噴泉大爆炸,將時間的軸線帶回了原世界。
只一招。
只需一招。
牙丸禁衛軍在歌舞伎町用慘烈傷亡硬換來的優勢,就徹底瓦解成血泉。
“……”
大鳳爪放開了兵五常的肩膀。他的手不能浪費在無用之敵身上。
大山倍裏達努力擺出了千錘百煉的正拳預備式,掌心全是汗。
平時最聒噪的冬子也緊繃著奶子,像貓,一語不發地拱起了身子。
虎鯊合成人TS-1409-beta用血盆大口在手臂上一咬,強迫自己提振精神。
橫綱吐出一口令人鬱悶的熱氣,微微蹲踞。
居高臨下的賀,手中扣著唯一或許能扭轉情勢的飛刀,集中注意力。
好像又打了個雷?
不確定。
穿著黑色西裝的老人不知何時竟來到了眾豺之間,兵五常的面前。
腳下冒著輕煙的白髮老人沒有說話,只是打量著兵五常的傷勢。
兵五常朦朧的視線注意到,白髮老人的臉上有一道剛結痂的新鮮傷痕,似是利器劃過。怪了,以白髮老人之強,到底有誰可以傷到他的臉?大概是自己隨時都會暈過去看錯了吧?
此時白髮老人肩膀上的小小貓往前朝兵五常嗅嗅,隨即低喵了一聲。
“……我昨天剛養的。”
“是。”
兵五常滿眼的淚水終於滾落。
當今之世只有一人一貓懂得威力強大的“雷神咒”,這白髮蒼蒼的老人自然是獵命師長老護法團中的公認最強者,聶老。
他唯一的偶像。
而聶老重新開始飼養靈貓,只意味著一件事:聶老重新燃起對生命的某種期待。或許尚不足以稱為熱情,但已是非常美好的起步。
“我剛剛一直站在遠處看著你打。”
“嗯……”
“太想看你打贏了,於是袖手旁觀了好久。”
“嗯……”
兵五常感動得完全忘記身上的痛楚,連鼻涕都帶著血流出來了。
自己畢生唯一崇拜的偶像,如此期待自己以一打六能勝,何等光榮!
聶老看著遠處:“能自己走到安全的地方嗎?”
這種傷勢雖重,但只要一時不死,獵命師自有奇妙的複元手段。
兵五常點頭,又搖頭:“我不要。”
“?”聶老不解。
“我要站在這裏,看你把他們全都揍扁!”兵五常用盡力氣說。
聶老淡淡笑了。
這一笑,極緊繃的氣氛瞬間有了鬆懈。
機會!
賀的瞳孔驟縮成一個小小的圓點,肩膀肌肉一蹦,飛刀幾乎要射出。
飛刀?
一道奔雷從聶老的掌間沖出——以雷的速度!以雷的威力!
自地面往半空轟出!
“?”
賀根本沒有辦法反應,就被這道金黃雷氣給擊中,衝擊力之狂暴,將賀整個砸向身後的大廈,玻璃粉碎,賀直接摔進了大樓深處。
沒有多餘的對白,距離聶老最近的大鳳爪電光火石一掌抓在聶老的肩膀上,不論是速度或力道都無法挑剔的鐵掌完全擰住了敵人,想進一步摧毀,卻無法發出任何一點勁力。
聶老的肩上湧出一股強電,毫不留情地灌入大鳳爪得意的鐵掌之中,大鳳爪整個人宛若遭到高壓電電擊高高彈開。姿勢僵硬地撞在早已彎曲的路燈上。
或許是唯一的機會了!
大山倍裏達以神速遠遠擊出了正拳拳風。
冬子化作了一團超快的白光咬出。
虎鯊合成人TS-1409-beta以挖開地面的超級下勾拳掄向聶老。
橫綱百張手剛猛無儔地往前推轟。
沒有閃避,聶老甚至完全沒有招式,他只是緊緊握住爬滿老人斑的雙拳。
金黃色的超級雷氣從聶老的身上往四面八方沖竄出,在方圓十公尺之內形成絕對無法防禦的“雷氣風暴”,震得東京四豺往四個方向又摔又滾而去。
這是戰爭。
沒有公平的單打獨鬥,當然也沒有講求對等的將帥對決。
偶爾會出現這種的……
“將對兵。”
兵五常瞪大唯一的右眼:“真不愧是我的偶像啊!”
東京海岸線,美軍艦隊的大後方。
海軍在這裏迅速確實的建立了臨時地面指揮中心、器材補給站、緊急醫療站、軍火彈藥庫,還有幾十架雷鳥戰鬥直升機正在加油,等待升空支援陸戰隊。等到了下一次的白天,這裏還會設置臨時的東京難民收容所,做個樣子給媒體拍攝。
浩浩蕩蕩,至少也有一萬名將士整裝待發,背後還有整支艦隊撐著。
這裏的氣氛雖不若東京最前線的恐怖與緊張,防禦也是固若金湯。
但,所謂的防禦針對的是武力攻擊。
如果是……
海岸線底下的秘密地道裏,八百年老鬼白常,已做好了大殺四方的準備。
一百名決意赴死的牙丸武士擠在地道前面,窺探著地面上美軍的動向。
油箱重新加滿了油,雷鳥直升機的螺旋槳開始盤旋,分成多梯次慢慢升空,在美軍陣地裏製造出巨大的噪音與強烈的氣旋。
這肯定是最佳的時機。
“準備好了。”白能卷起了袖子。
“等著您的命令。”白器恭敬地說。
尊者白常依舊緊閉著雙眼。
……翦龍穴遭到入侵?
出征前聽聞這緊急消息的白常,竟是滿腔的興奮激動。
二次世界大戰,不管日軍情勢多麼危急,任憑牙丸軍團與日軍在中國節節敗退、任憑美國人用核彈撕裂神聖的國土,偉大的血天皇總是不動如山。
不管己方死傷多麼慘重,也無人膽敢開口請血天皇老人家移駕親征,只有自己人拼命唾?自己人無用、用失敗令血天皇老人家丟臉之類的嘴戲。
於是很多臆測在眾血族的腦中慢慢形成……
血天皇重傷無法複元?衰老了?無力了?失去雄心了?
雖然無人有膽子說破,甚至沒有人敢在私下討論,但這種懷疑的沉重空氣卻沒有從地下皇城裏消退過。
一年又一年,十年又十年過後,“翦龍穴裏棲息著強大的王”這一句話,幾乎變成了扭曲的傳說。一種集體的自我安慰。
可忠心耿耿的白常,卻毫無動搖地相信血天皇始終無比強大,只是王有難以言說的苦衷,或是王打從心底瞧不起這個世界,認為這個世界已無趣到不值得他多瞧一眼?
現在,愚蠢的美國人侵犯了神聖無比的翦龍穴。
王……
無知又膽小的美國人一定會對王使用槍炮飛彈……甚至是戰略核彈吧?
這意味著,王即將被迫出手了吧!
“感謝美國。”
白常緩緩睜開了眼睛,眼角竟流出一滴白色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