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章 道別(上)
出的日子終於定了下來,本來是要四月走的,可是卻因為那艘“東方公主”號還未改裝完,只得這樣拖了下來,最後,終於定了下來,在五月八號出了。
定下日子的時候,已經是四月底了,慈禧又從各地調了一百五十名精兵上船,同時悄悄從福建找了五十名精於造船技術的工人,混在了船上做雜役,這件事卻只有慈禧與我知道,而選人的劉步蟾雖然覺得奇怪,卻有上諭,不准他洩露絲毫選人之事。
這段日子裏,我又提議,讓尋些鼓弄樂器或一些手工藝超絕的高手入京,隨我一同出訪,以便到了夷人處,可向夷人宣我華夏之文化,慈禧聽聽在理兒,那位蕭大人也難得的,第一次贊同了我的意見,於是又在各地挑選了各類器樂、手工藝數十位。
最讓我開心的是,臨行前幾天,光緒又下旨,升了杜心武個四品帶刀侍衛,跟在我身邊護衛,隨我出。
五月八日這一天,我出了,因為第二天就要走,頭一天興奮的根本沒睡好,額娘想要送我出城,被哥哥和嫂子攔了,讓嫂子在府裏陪著額娘,哥哥帶著軒兒一直送出了城,沿途之上有許多百姓圍觀,我想要打開車窗看看,卻被小魚兒一把攔住,只得放棄。
到了城外,沒多久,整個車隊停了下來,跟著有人到了我的車前,道:“格格,皇上來了。在前面呢,還有玉嬪,王爺讓小的來跟您說一聲,讓您悄悄兒的過去。”
我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桃紅她們想跟,我揮手攔了,一個人下了車。跟著來傳信兒的那人,往著路旁一個亭子走了過去。
見著光緒,我跪下行了大禮,要向玉嬪行禮,卻被她一把拉住,看著我就眼淚直掉。我也有些難受,鼻子泛酸,光緒忙道:“好好的,不要把妹妹惹哭了,讓她高興著走。”
玉嬪忙道:“是,是臣妾失禮了。”
玉嬪說完退出了亭子,只剩下了我和光緒,光緒注視了我好一會兒,才道:“秀妹妹。朕知道,你心裏一直有些怨朕,朕今兒就鄭重的跟你道個歉可好?”
“皇上這話說的。秀兒從未怨過皇上。”
“秀妹妹。你真是不肯再叫我大哥哥了嗎?”
我呆了一下。他沒有自稱朕。而是像小時候一樣。說“我”了。我歎了口氣。道:“大哥哥。你這性子改改吧。你已經**了。要學著自己拿主意了。不要老聽別人地。自己心裏要有一個底兒才行。”
光緒輕輕地拍拍我地肩道:“你可知道。這些日子。我常常想起當年咱們用食盒傳消息。現在想想有些好笑。咱們還以為誰都不知道呢。其實老佛爺是知道地。只是不想揭破而已。”
我卻忽地想起了當年我和他一起上熱汽球地事情。看著他如今已經漸漸變地成熟起來地臉。我拉著他。指了指遠處京城地輪廓。道:“大哥哥。可還記得?咱們那次上熱汽球?”
光緒也笑了起來。道:“你還說。那次你差點沒嚇死我。”
“切。你哪有那麼容易嚇死地。”
“秀妹妹,我現在還記得。你當時在上面跟我說的話。說那裏以後是我的京城。”光緒的眼光投向了京城的方向,一陣感歎。
“大哥哥。你還記得?”
“自然記得,你可知道當時我和老佛爺在上面說了些什麼嗎?”
我的心突了一下,看著他,他埋下頭,低聲道:“我在上面求老佛爺來著,我求她,我大婚後,就讓我親政,我很想做些事情,大清這些年來,一年不如一年,時時都要看著洋人的臉色,下面地那些個官又沒幾個是實心為國辦事兒的,只知道為了自己的前程鬥地你死我活。”
“老佛爺怎麼說的?”
“老佛爺沒說什麼話,我又接著道,只要我以後親政,必會重振大清國勢,也必會善待妹妹,只要有我一日,就絕不會虧了妹妹。”
“大哥哥,你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我錯愕的看著光緒。
他苦笑了一聲,道:“你可能不知道,老佛爺的心裏,你比我重的多,你可知道老佛爺寢宮裏的那尊觀音是為誰求的嗎?”
我搖了搖頭,他道:“是為你求的,我一直知道妹妹在老佛爺心裏地地位,所以我也曾經生過氣,才會被珍嬪抓住了機會,挑撥我們的兄妹關係。”
我搖了搖頭道:“那老佛爺就一句沒說嗎?”
“說了,只說了一句,她說若你是男兒身,大清只怕就不一樣了,然後流著眼淚,又道:你秀妹妹是個聰明人,你以為你能保她?只怕是日後,你要靠她保你,你記住一件事,自己要學著拿主意,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日子那些人都跟你說了些什麼?咱們是母子,你多用用心在功課上,好好學吧。”
我歎了口氣,心裏道:“那些什麼保皇派,一個個沒眼色,只知道一味的慫恿光緒跟慈禧對抗,以為只要皇上當政,他們便能當權,一幫混蛋!”
這時光緒又道:“你那日裏跟老佛爺說,你哪一邊也不站,咱們本是一家人,外人休想拆了咱們的親情,老佛爺跟我說了。我這些日子也常常在想著,我們兄妹再如何都是姓愛新覺羅的,咱們的親阿瑪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以前是我糊塗,偏聽了別人。“大哥哥,以前的事秀兒早沒放在心上了。”
“真的?”
“真地。”
光緒笑了笑,又道:“你可知道,前些日子,我得了兩篇好文章。”
見他笑的那丟開心,我問道:“是誰的?”
“康廣廈的《新學偽經考》和《孔子改制考》,朕看了之後,只覺得精神一振,秀妹妹,你可看過?”
我心裏暗笑,我的到來,讓這兩篇文也提前問世了,笑著道:“聽人說過。”
“秀妹妹如何看呢?”
我笑了笑,當初康有為和陳三立在書房內爭論之後,也曾想要聽我和哥哥的意見,我們兄妹卻找著其他藉口給叉開了話題,今天光緒又問。
我只得笑道:“大哥哥,洋人常說,總要有第一個去嘗番茄的人,咱們大清如今和洋人比起來,國勢差的多了,但是洋人有一種冒險精神卻是我大清的人比不上地。”
光緒喃喃道:“冒險精神?”
“是啊,大哥哥,你可知道那些洋人們是如何成海上稱霸地?”
“朕聽玉嬪說過,她以前從不知大清以外居然還有那麼多的國家,那些國家又會為了一些魚,或一些香料就可以冒著天險出海尋找商路。”
“這便是冒險精神,他們甚至不介意在海上當強盜,壯大自己地海軍,他們為了能開闢一條海上之路,在幾百年前就把航海當成了一門學問。咱們是明司南和火藥的地方,可是把司南和火藥揚光大的卻是洋人,咱們把那些東西稱為奇淫計巧,那火槍本來咱們也可造出來,甚至可以超越洋人,咱們卻視之為糞土,還對鑽研這些的人投以鄙夷的目光,甚至還會想方設法的降罪,不予以重用。如今呢?洋人們卻拿著咱們鄙夷的東西來打敗了我們,打開我們的國門,讓咱們仰他們的鼻息。大哥哥,這道理你也是明白的,又何需我來說,可是大哥哥,你好好想想,那些所謂的支持你親政的人,若是等你真的親政了,他們又會有幾人會真正支持你去改變這些的?”
光緒細想了想,那些所謂的保皇派大多提出來的也只是不能讓老佛爺一個女人把持朝政罷了,真正要求他執政後就進行改革,增強國勢的卻無幾人,歎了一口氣,才道:“秀妹妹的意思,我明白,你是說康廣廈正是真心支持我的人。”
“大哥哥,當初翁師傅那話說的很是,剛則易折,康先生是不錯,可是太過激進,凡事不留後路,只求捨身成仁,不過是些書生意氣,若是你現在開始看重他,對他對你都不好,不如涼著,等時機到了,再讓他出仕,那他就會是你的開路先鋒了。”光緒沉思了一會兒道:“你都學得他激進了,可見如今重用他,也確實不是時機,罷,我便聽你的就是了。”
我笑了,道:“大哥哥,才說讓你要有自己的主意,怎麼又聽秀兒的了?”
光緒一愣,也笑道:“是了,這倒是我的錯了。”
“大哥哥,有些事別人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要明白那是怎麼一回事兒,我常跟身邊的同學說,凡事總要自己親自去嘗試過,才會知道應該如何做才是正確的,這便是洋人的一些學常說的實踐出真知。”
光緒點了點頭,我又接著道:“大哥哥,翁師傅雖說學貫中西,可有些東西他並未真正去看過,所以以後有關於西方國家的事務,你還是要多向容先生請教的,他在美國日子很長,對於洋人的一些事務還不是很瞭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