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喔,你說你沒有兄弟姐妹嗎?這個就難說了,單憑您一面之辭,我們也很難判斷,萬一侯爵大人在哪裡留下了個不為人知的私生子呢?那你的繼承權就很成問題了——我們還得對侯爵大人的生平進行調查,特別要對他身邊那些年輕貌美的女傭們進行下調查,看看那裡是否有可能有什麼遺留下的歷史問題……」
帝林一本正經地說,說到「遺留的歷史問題時候」,紫川秀早已笑得直不起腰了。
帝林有那種天賦,他可以板著臉把一個很好笑的笑話說完,眼看所有人都笑得前俯後仰的,他自己卻連嘴角都沒動。
「我們要的就是一個字:拖!你安心在遠東當你的光明王,只要請幾個律師在帝都幫你胡扯就夠了,反正這樣下來,一場官司沒個十年八年休想扯清楚。十年後的形勢怎麼樣,誰說得清楚?即使最後搞清楚了,你的官司也輸了,那又怎麼樣?遠東是你的地盤,沒你同意,馬家的人敢踏進遠東一腳嗎?如果他們真的敢進遠東去接手那些產業的話,我聽說遠東的盜賊是很猖獗的,魔族的前哨也經常在遠東各處活動,馬家一行人在遠東碰上他們也是很有可能的呢!那時候,我們的阿秀統領就只好很痛心地向統領處做檢討了,態度一定要誠懇,說自己御下無方,治安不靖。」
「如果馬家為此對我實行人身報復呢?我本人不害怕這個,但是我怕他對我的親人……」
帝林搖頭:「不必擔心這個。遊戲有遊戲的規則,一般來說,對掌握軍權的實權將領來說,他們很少敢亂來。雲山河大將的事是個非常特殊的例子,因為那個時候大將軍的目的就是要剷除馬家,他的存在威脅了馬氏家族生存的基礎,那是你死我活的鬥爭,馬家不得已才鋌而走險。但是為了遠東的財產糾紛,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用行話來說,那是生意,沒必要出人命與你結下死仇。」
「遊戲的規則?那是什麼?」
「嗯,這個是很難明確解釋的,你可以理解為『行規』或者是雙方都心照不宣遵守的默契。比如現在,馬家走合法的司法程序控告你,你用合法的司法程序回敬他們,大家的鬥爭都在法律允許的框架內。
「如果誰破壞了規則,比如馬家對你本人或者親人行刺,那他們就邁出了法律允許的界限,鬥爭就開始升級了,那你也同樣不受法律的約束,你可以派出大批軍隊將馬家的莊園焚燒、將馬氏一族斬盡殺絕的。這個損失太可怕了,遠東的生意不值得馬氏一族冒這個風險。
「當然了,你如果幹出這種事,你的末日也差不多到了。出動軍隊來對付家族元老,元老會那時候肯定不會放過你的。所以,大家都各有所忌,遊戲必須遵守規則來玩才不至於兩敗俱傷。」
紫川秀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心裡已經有了把握。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各種宴會、酒席的請柬接踵而來,邀請人都是大有身份的家族元老、富商或者地方高級官員。
帖子都說得很客氣,說是想結識秀川大人這樣的英雄人物,請務必賞光。
這不奇怪,那些元老和商人擁有巨大的財富,他們最需要的就是結交強有力的政治實力來充當自己的保護傘,而軍界中人也需要政治和金錢的實力來為自己開道,這是一種各取所需的政治聯盟,所以,他們一向注重結交軍界那些擁有實力和威望的軍官。
而像紫川秀這樣新崛起的手掌重兵的實力派人物,而且不屬於任何派系,在商人們的眼裡,那簡直是一座會走路的金山了!
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是,任誰都看出來了,立下如此大功,紫川秀進統領處那是遲早的事了。這位是家族最年輕的統領,而且他還未婚,想到有機會與這個實力派人士聯姻,那些有女兒的富商們無不在大打主意。
一時間,紫川秀成為了帝都社交界的最新明星,整天周旋於各種宴會和酒席之間,與那些肥頭油肚的官員們杯觥交錯,與那些衣香嵐影的窈窕淑女們親密接觸、調情逗笑。
一位挺拔英俊的年輕准統領,戰爭的英雄,他氣度不凡、平易近人、言談幽默,比起那些肥頭大耳的富商、老態龍鍾的元老和油頭粉臉的花花公子,紫川秀實在太耀眼了。
他是一個有內涵的男子漢,那些苦難的經歷造就了他男人的真正魅力。
每到一處,儘管他不願引人注目,但是他還是必然會成為所有人矚目的焦點,一時間,整個帝都不知有多少大家閨秀的芳心為之傾倒,她們拋開了矜持和羞澀,圍著紫川秀的身邊吱吱喳喳說個不停,纏住他不讓他離去,或者尾隨到住處糾纏不休。
對於這種大失家教的行為,本該出來制止的家長們卻在旁邊置若罔聞,或者更有甚之,有人在鼓勵自己的女兒這麼干呢!
紫川秀應接不暇,但是他很謹慎,和女士們交往都保留著一種適度的尺寸,沒有讓那個醉酒的荒唐事再度上演。
雖然周旋於百花叢中,他卻沒有傳出任何的緋聞和流言,這在外人看來,這簡直是比他一手收回遠東更大的奇跡了!
於是,他的名聲更響了,人們都把他看做是一個有著高度自制力、潔身自好的花花公子,多情而不下流。
而對於這種外人看來是掉進了花叢的幸福生活,這時的紫川秀反而更懷念當年那種偷窺女秘書時候的單純生活。
由於日夜被人騷擾,紫川秀苦不堪言,他不得不在自己的房間外面加派衛兵:兩個高大的半獸人衛兵,吩咐他們,凡是有女的要見他,一律不讓進。
但即使這樣嚴厲的措施和半獸人那凶狠的樣子也嚇不倒那些情火燃燒的女士們,一天下來,那兩個半獸人衛兵就累得受不了。
他們嚷嚷道:「光明殿下,這活兒太累了!那麼多人類婆娘在你面前哭哭啼啼又打又鬧的,一整天都是這樣,哪怕打魔族都沒這麼辛苦!」
於是,紫川秀不得不加派人手,衛隊從兩個變成了十六個,四小時輪崗一次,警戒範圍也由房間門口變成整層樓,最後變成了整個招待所。
衛兵們都得到了命令,凡是見到那些手捧著鮮花、表情看起來有點很陶醉的女人一律擋駕。
消息傳開了,反倒吸引來了更多的好奇,帝都的女士們都想知道,那個紫川秀統領到底有何出色之處,竟然要用衛隊來阻攔愛慕,那些初出茅廬的小女生發出了感歎:「真是酷斃了的男人!我決定要崇拜你了!」
這就是女人的心理,喜歡從眾、好奇、盲目崇拜、一擁而上,於是美女們更是趨之若鶩,她們成群結隊地日夜守候在紫川秀居住的旅館下面,紮起了帳篷,組建了「紫川秀親衛隊」,舉著大大的旗子和標語:「阿秀我愛你!」、「阿秀命!」她們日日夜夜地守候,輪流值班,就為他外出時候見他一面。
每天早上太陽一出來,窗口外的合唱就開始了,女生們齊聲尖叫:「阿秀阿秀我愛你,就像那老鼠愛大米!」那股聲勢真是驚人。
其他的旅客們不甘騷擾,紛紛退房。
招待所主管把臉拉成了苦瓜,但自己的頂頭上司斯特林是紫川秀的老朋友,他也不敢請紫川秀搬出去。
如果說日常的生活像是傳說的話,紫川秀每次的外出就像是冒險了。
那種場面真是壯觀,警笛長鳴,高壓喇叭大聲呼叫,口號聲驚天動地,無數的憲兵、警察排成了人體盾牌,由警棍、盾牌、人體、路障組成的聯合防線也攔不住那洶湧而來的女生潮流。
面對魔族大軍毫無懼色的名將抱頭鼠竄地上了馬車,追著紫川秀的馬車,無數人尖叫大哭:「阿秀我愛你啊!」
無數的警笛和吼聲在狂叫,追隨者們的淚水灑落帝都的長街,那些不明所以的外地來人看到這副情形還以為帝都是發生民變了,一時間,「第一帥哥」紫川秀的大名響徹帝都。
※ ※ ※
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了十來天,狂熱的浪潮才漸漸過去。
那些追星族可能發現了另外的目標,漸漸散去,紫川秀這才過了幾天清淨的日子,但他的心情依舊無法輕鬆。
回來了那麼多天,關於自己職位的事情卻一直沒有確定,他早就不耐煩了,幸好斯特林和帝林一再安慰他說不要急,說你立下那麼大功勞,進統領處那是肯定的,只是家族任命個統領不是小事,需要點時間做鋪墊也是要的。
這樣再三解說下,紫川秀終於也釋然了,只是他一直在掛念遠東那邊,擔心魔族不知何時發動進攻,到底出動多大規模的兵力,也不知白川、羅傑他們能否鎮得住遠東,魔族如果來犯,他們能否抵擋。
想到這些,他就如坐在燒紅的鍋上一樣坐立不安,只是因為沒拿到家族的任職書和對遠東的援助,他又無法回去。
幾次求見總長,老狐狸都給他打哈哈:「啊,阿秀,不要急嘛!真是年輕人啊,急啊!事情是要通盤考慮的,需要時間啊!」
這樣坐立不安地等了五六天,終於有了通知。
這天早上,總長府的使者通知阿秀:「會議傍晚七點開始,請準時到達。」他著重強調說:「請秀川大人務必穿上正式軍禮服前往。」
紫川秀心領神會地點頭,明白這肯定不是一般意義的例會,按照慣例,家族提拔晉陞軍官都是要求著正式軍禮服的,看來老狐狸的通盤考慮也該有個結果了。
欣喜之下,他大大打賞了那個使者一筆,過後連自己都覺得心痛。
下午大概六點鐘時候,斯特林坐著自己的馬車來接紫川秀。
紫川秀一身筆挺的深藍色軍禮服,襯托他那挺拔矯健的身材,銀色的肩章在灼灼發亮,英俊的容貌,神采飛揚,斯特林不禁大大讚歎:「阿秀你可真是英俊呢!」
紫川秀矜持地笑笑,回敬斯特林:「大哥你也是呢!」
斯特林同樣的一身統領制服,端莊醒目,比起紫川秀那飛揚灑脫的氣質,他給人的感覺更有那種成熟男人的氣概,沉穩、堅定,有如高山峻嶺一般不可動搖。
雖然已是深秋,黃昏的日頭還是毒得很,馬車內很熱,穿著厚呢子的制服坐在裡面,感覺渾身難受。
斯特林體貼地把靠窗口的位置讓給了他,讓那習習撲面的涼風吹拂,感覺才好了一點。
「今天集會是為什麼呢?」
斯特林望望紫川秀,笑說:「阿秀你在明知故問呢!」
紫川秀笑笑不出聲了,把目光投向了車窗外。
馬車正在經過環城大河,十月將盡,瓦涅河上波光粼粼,河面上散發著湖泊特有的清新氣息,落日的餘暉早就映紅了不平靜的湖面,早出的第一顆星辰倒映在紅光的水中,孤獨的閃爍著,河水在落日下泛著紅光,馬車的影子飛快的掠過河岸。
斯特林笑著說:「阿秀,總長很喜歡在晚上七點鐘召開會議的。好多會議他都故意定在晚上七點鐘,你猜猜,這是為什麼?」
「嗯,這個可有點難呢!」紫川秀猜想道:「該不是這個時候的工作效率高吧?或者有什麼安全保衛上的原因?」
斯特林搖頭道:「都不是。」他壓低了聲音:「這是成親後李清偷偷跟我說的,這是因為晚上七點鐘時候大家都已經吃過晚飯了,總長可以把一頓工作餐的招待費給省下來。」
紫川秀捧腹大笑,斯特林望著他:「進了統領處以後,你就是總長身邊的人了,很多事情你得知道才行。我們總長的性格是很有趣的,他喜歡喝酒,又捨不得出錢買好酒,於是就常常借一些檢查軍務工作的名頭下來,每次都是快下班時候的下午五點半過來。於是我們中央軍自然得招待他吃晚飯。他是家族的總長啊,了不起的大人物啊!開始時候,陪同的軍官們都很敬畏他,不敢隨便給他敬酒,總長他自己又不好意思一個人狂灌,眼看被憋得不行了,他只得自己端起了酒杯問軍官們:」你們猜,我能不能一口氣喝下這杯酒?『「
紫川秀一愣,隨即大笑,笑得前俯後仰。
一直以來他對紫川參星都沒什麼好感,他狡猾冷酷,工於算計,特別是他袖手旁觀楊明華暗算哥應星一事,更是讓紫川秀對他恨入骨髓。
但是自從紫川秀在遠東任一方諸侯以後,肩負了千萬人的命運,他才開始有了身為首領的自覺,為了大局,為了社稷的安康穩定,有時候犧牲一些無辜的人那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雖然仍不能原諒紫川參星的行為,但卻漸漸能理解他了,對他的厭惡日減,聽了斯特林的笑話,紫川秀突然對紫川參星有了種莫名的親切感:原來那個老狐狸也有這麼人性化的一面。
馬車駛入中心大街,一隊警衛上前檢查,見是斯特林的坐車,他們馬上讓路。
在持長槍警衛們的整齊響亮的口令聲中,車聲轆轆,馬車駛入總長府。
兩人從馬車上剛跳下來,迎面一個制服筆挺的女官走過來,正是李清。她先和自己丈夫打個招呼,轉向紫川秀,笑容可掬:「阿秀大人嗎?好久不見了,你的風采依舊呢!」
紫川秀笑著和她握握手:「清閣下不要笑話我了!一個通緝犯有什麼風采可言呢?」他覺得李清這個人很有意思,稱呼「阿秀」是表示熟暱,「大人」是表示身份,既親切又得體,從這點小事就看得出她心思的細膩了。
斯特林問李清:「清侍衛長,各位大人都到了嗎?」
李清笑著回答:「斯特林統領,各位大人都到了,包括瓦倫的林冰大人和西部的明輝大人,只有總監察長大人還沒見。」
儘管他們二人是夫妻之親,但是在公共場合,二人的對答都很正式,彼此稱呼官職,令紫川秀覺得很有意思。
兩人跟著李清大步向會議室走去。
紫川秀還是第一次進總長府的會議室。關於總長府的會議室,外邊人一直有很多猜測,傳說牆壁全部鑲嵌滿了寶石和夜明珠,地板都是用黃金鋪的,天頂上全部是水晶的吊燈——外面傳得那麼牛皮哄哄,結果一見之下紫川秀就大失所望,還不如統領處的會議室呢!
會議室大概有三十步長,十二步寬,與這個房間主人所蘊涵的權力相比,這個房間的裝飾並不顯得豪華,幾乎沒什麼裝飾,墨綠色的大理石地板,一張長條的會議桌佔據了大部份的地方。
在正面的牆壁上掛著家族創始人紫川雲的肖像,長髮披肩的威嚴老人每時每刻都在嚴厲地俯視他的不肖子孫們如何繼承他的霸業,彷彿會隨時從畫上跳下來揍他們一頓,這給與會的家族高級官員們很大的壓力。
一走到這個房間,紫川秀就感覺到了一種氣味,權力的氣味。這個房間是一個帝國名副其實的大腦和心臟,在這裡的寥寥數人,將對一億三千萬紫川家臣民發號施令,決定著他們的生死命運。
走進房間,所有人都在注視著他們兩人。
斯特林泰然自若地對眾人笑笑,很自然地坐在了哥珊旁邊的一個空位上。
紫川秀環視左右,會議桌邊在明輝和林冰之間有個空位,他走過去坐下了。
旁邊的明輝和林冰都對他點頭笑笑,他也點頭微笑回禮,環視周圍,在會議桌首席的中央,紫川參星正在那裡就坐。
他左手邊的第一個位置空著,想來是留給帝林的。
總統領羅明海坐在他右手邊的第一個位置,以下左右兩邊依次是幕僚統領哥珊、邊防軍統領明輝、瓦倫要塞鎮守司令林冰、禁衛軍統領皮古——
還有紫川寧。
毫無準備地望見紫川寧,他如受雷擊,目光被她白皙的臉粘住,再也移不開了。
半年不見了,紫川寧長得更高了,她往常那披肩的長髮已經束起,很自然地紮成了一個馬尾,側面可以看到那長長的眉睫毛輕輕垂動,白皙俊秀的瓜子臉毫無瑕疵,一身藏青的高級文官制服更加襯托出了她身材的纖細,腰挺得筆直。
在幾乎全部由軍人和政治家組成的會議中,她的美就如同碧綠草地上的一朵鮮花那樣引人矚目。
人還是原來的人,容貌還是原來的容貌,但紫川秀總覺得,比起上次離別時候,她呈現出不一樣的氣質,如今的她,多了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更迷人了,舉手投足間,魅力四射。
可紫川秀卻無法把那種感受具體地說出來,她正與旁邊的哥珊統領打著手勢小聲交談,纖纖細指微微翹起,優雅又嫻敏,神情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