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節 神皇招安
七八二年的七月二十三日,魔神王國的魔神堡,皇宮。天氣也並不怎麼熱,尤其是在寬敞的議事大廳裡,四面都是通風的窗子,涼爽的穿堂風不停地飛過,帶走人們身上的暑熱,但打御前核心會議開始,卡頓親王就一直在抹汗。
級別較低的軍團長會議剛剛結束,在會上,將領們爭辯得聲嘶力竭,若不是在神皇面前,他們早已大打出手。每個人都有一套解釋,每個人都在聲稱自己毫無過錯,每個人都在嚴厲地指責自己的友軍:「是他!就是他拖了我們的後腿!」——塞內亞族以軍事立國,對軍事的獎懲來得特別嚴厲。尤其是今天,塞內亞族連戰連敗,陛下很可能需要砍幾顆腦袋來「殺雞儆猴」的,威懾諸將。這是你死我活的勾當,來不得半點謙讓,將領們深知有理還得聲高的道理,吵起架來個個聲如洪鐘,震得牆壁嗡嗡做響——如果誰不希望成為那只不幸的「雞」的話,他的嗓門最好還是放大點。
二皇子卡蘭笑話說:「你們吵得比打仗還凶哪!」
會議的結論讓人匪夷所思,將領們異口同聲說:「都是達科那個死鬼的錯!請陛下狠狠懲治他!」把所有的錯誤都推到死人頭上是最安全的。雖然達科生前位高權重,但現在哪怕他的鬼魂氣得發抖也沒辦法從墓裡爬出來。
實際上,誰都清楚,作為部族的統帥,卡頓親王是軍事失利的最大責任人,只是軍團長們不敢挑明而已。但是在更高級的核心會議上,卡頓親王立即成為眾矢之的,整個會議就一面倒地成為「批頓大會」。
羽林將軍雲淺雪是攻擊的主力大炮,這門大炮從會議開始就猛轟個不停:「為什麼沒有及時給達科爵爺發撤退命令?——沒有時間?一個星期前我們就得到了韃塔族不穩的消息了!果阿駐軍還沒集結完畢,誰強迫果阿總督立即出兵救援達科,最終導致五千多我族子弟遇伏傷亡?這是嚴重的指揮失誤!如果果阿軍區沒有淪陷的話,韃塔人絕對過不了果阿防線!還有,眼看種族戰爭迫在眉睫,總參謀部沒有及時發佈動員令,這是極其嚴重的瀆職行為!」
每個問題都點在要命的骨節眼上,字字見血,親王一個問題都回答不上來。他含含糊糊地為自己分辯說:「韃塔人太突然了,我們措手不及…真的太突然了…」
卡蘭皇子慢條斯理地說:「根據我的理解,所謂措手不及不是說沒有時間準備,而是有時間的時候沒有準備。」他望向眾人說:「我覺得,出現這種失誤倒也不能完全怪罪大哥,他肩上的擔子太過沉重了,自然忙不過來。父皇,我是很願意幫大哥分擔一下的,特別是在軍務上。」
自從卡頓被剝奪皇位繼承權以後,魔族二皇子的人望突然陡升,前來表忠致意的大臣們日夜不絕。一夜之間,大臣們發現了二皇子的許多優點,都說:「其實二殿下長得也蠻帥的。」——雖然卡蘭好色荒誕,但他為人隨和,待人寬厚,是那種凡事無可無不可的性子。大家都覺得,如果他來繼承,將來日子一定好過的多,起碼不用像現在這樣整天戰戰兢兢的。
※ ※ ※
卡頓親王面色煞白,自從皇位繼承人的位置被剝奪以後,軍隊統帥的身份是自己最後的倚靠了,卡蘭對這個位置發動了進攻,企圖取而代之。一旦連這個身份都被奪走了,自己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他站起身來想發言,魔神皇卻擺手示意他坐下,那手勢,像是在驅趕一隻飛到面前的蒼蠅。親王立即就知道,父皇對自己的厚愛程度大概也就跟對那只蒼蠅差不多了。他哀求的目光望向眾人,但眾位大臣有意無意地迴避了他的目光。現在,一場皇位繼承人之間的宗派鬥爭已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大臣們一個個老奸巨滑,誰都不想摻和進來。
「我來說兩句吧。」黑沙軍師開口了,他聲音平和得像是在討論晚餐是吃飯還是喝粥:「戰備上,我們確實大意輕敵了,這沒什麼好忌諱的,但不能把所有的失誤都歸在親王頭上。一場大規模的種族戰爭中,某個城市和地區的得失,一場小戰役的勝負,這本來是非常尋常的事情。」
在失蹤數月後,軍師又神秘地出現在皇宮中,沒有向任何人解釋自己離職的原因。現在,他正主持著御前核心會議。這個傢伙是塞內亞族人嗎?雲淺雪偷偷地想。不只自己,其他的會議參加者肯定也有同樣的疑問:打進門開始,葉爾馬和雷歐就一直不懷好意地瞄著黑沙。但既然神皇陛下都沒有對黑沙的與會資格有異議,那當然誰也不會提。
卡蘭臉露不滿,正欲說話,雲淺雪急忙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他立即醒悟過來:與這麼一位深得魔神皇寵信的大臣正面衝突是非常愚蠢的。他乖乖地低下頭來,扮出一副虛心求教的神情。整個會議室只聽到黑沙平和的聲音。
「我族實力雖然凌駕於韃塔族之上,但軍隊分散於王國各地,如在東大荒防備野蠻人的溫克拉軍團(王國第六軍團),在西加山脈至伏羅河流域駐紮的裴瑪公爵軍團(王國第十一軍團),駐紮於瓦倫前沿防禦人類的凌步虛軍團(王國第五軍團)、駐紮於遠東的魯帝軍團(王國第八軍團),還有駐紮在黑河平原的古斯塔軍團(王國第七軍團)。在與遠東叛軍的戰鬥中,第八軍團傷亡慘重,絕大部分兵員已遭殲滅,在未來的戰爭中我們是指望不上他們了,但其餘各軍團都是由塞內亞族戰士組成,指揮官全部是清一色的塞內亞皇族,忠誠上絕無問題。由於分佈王國各地,這些部隊都沒能發揮作用。
在皇畿地域,我們能調動的兵力有葉爾馬軍團(第三軍團)和羽林軍團(第二軍團)。而最為強悍的近衛旅(王國第一軍團),很遺憾,因為各部族的族長都已經下令本族的高階戰士不要參與到內戰中去,近衛旅目前已經陷於癱瘓,無法發揮作用。這樣,除了拱衛京畿以外,羽林軍團還要承擔起原來近衛旅負責的皇宮警戒任務。所以,我們能參戰的只有葉爾馬爵爺的軍團。
而韃塔族的軍隊全部駐紮在加納領地,一聲號令便可馬上集結。韃塔族早已全民皆兵、連七、八歲孩子都拿起了武器——我們面對的並非僅僅「浴火鳳凰軍團」(王國第九軍團,屬於韃塔族)和「地獄火軍團」(王國第十軍團,屬於韃塔族)兩軍團的叛軍,我們面對的其實是一個萬眾一心的種族!以單一軍團對抗王國的第二大部族——親王殿下能支持到現在,表現不失精彩之處。「
聽得黑沙軍師體貼入微的分辨,卡頓親王眼眶頓時就紅了,濕潤潤的。
當真坦蕩見忠良,危難識人心啊!以前自己大權在握時候常常怨恨黑沙軍師不給自己面子,但當淪為落水狗的現在,唯一出來為自己說公道話的也只有軍師了。被剝奪繼承權以後,大家面子上照舊恭敬自己,但眼神的味道都變了。以前跟著自己轉悠的那些大臣們,現在個個搶著和卡蘭和雲淺雪套近乎。為了在父親眼裡挽回印象,自己拚命地操勞,日以繼夜,但晦氣像是在自己身上紮了根似的,倒霉事不斷,好容易熬過了魯帝叛變的黑色日子,隨即又來了韃塔族的叛變,作為塞內亞軍隊名義上的指揮官,他得承擔所有的過錯,背後罵聲沒斷過,苦不堪言。
一想到這裡卡頓親王就眼淚撲簌撲簌直往下掉:這真是冤枉啊!幾個大軍團長一個比一個牛,哪個肯聽自己的?葉爾馬這傢伙打了七十年仗,敵人從人類、半獸人、蛇族一直到各魔族部落之間的內戰,凡是在大陸上用兩條腿走路的生物也就袋鼠他沒打過了,他會把一個只有自己孫子年齡的毛頭小子看在眼裡?雷歐是父親的直系近臣、侍衛大臣,除了父皇以外,誰的帳他都不買;雲淺雪是自己的死敵卡蘭的親信;凌步虛則一副高深莫測樣子,誰都摸不清他的底細;大軍團長中唯一對自己俯首聽命的是魯帝,自己也不遺餘力地栽培他,扶持他當了遠東的大總督。可惜,這傢伙實在不堪栽培,還把自己也扯進了地獄。
「軍師說得很是,誰敢說自己一生無錯?窮追以往於事無補,不如盡力挽救未來。」在軍師說話以後,一直沉默著的魔神皇也表態了。他凝視著眾人,在他目光的壓力下,人人自危。
卡蘭明白,這是父親在告誡自己不要再糾纏了。於是他把滿肚子的不滿就著口水嚥了,露出最燦爛的笑容:「父皇和軍師說的真是再好沒有了,誰沒有過錯呢?」他親切地向軍師點頭示意——如果怨恨可以殺人,黑沙早死了五十次。
眾位大臣紛紛附和說:「是啊是啊!我們都說,是這樣的。」
議題回到了解決問題的正軌,魔神皇發問:「眾位愛卿,誰來貢獻良策?」
老將軍葉爾馬建議由他率領一支機動隊偷襲後方空虛的加納軍區,直搗韃塔族的老窩,迫使羅斯分出部分兵力救援,減輕防線的壓力,但這個提議立即被黑沙軍師否決了:韃塔族這次是抱著必死之心前來,他們對魔神堡勢在必得,哪怕葉爾馬就是把整個加納軍區燒成一片白地羅斯也不會理會的。
雷歐公爵結結巴巴地提議由他率領屬於塞內亞族的少數近衛旅將士為前鋒,全軍盡出突擊韃塔族族主力,力求將其一戰擊潰。沒等其他人反對,魔神皇已經先開口:「要與佔了絕對兵力優勢的敵軍野戰?」
卡頓親王縮在房間的角落裡,彷彿想躲進自己的影子裡,一聲不敢吭。
討論持續了一個小時,塞內亞族的重臣們為解決當前的困境提出各種各樣荒謬的甚至是異想天開的主意,氣氛是激烈的,言辭是尖刻的,但結論基本上是一致的:單靠目前的軍力無法有效遏止韃塔族的推進,調遣外路軍隊回魔神堡支援勢在必定。經過短暫的計算和爭論,葉爾馬、雲淺雪、雷歐等軍方重臣都同意以下觀點:
1、要有效地阻止韃塔族軍隊的前進,必須給前線增加5~10萬軍隊。
2、要將韃塔族將從新佔領並且堅守的所有地域擊退,增加投入的兵力不能少於20萬,其中不包括用於後勤的輔助軍隊。
3、要擊敗韃塔族主力,從所有地段上擊潰並消滅韃塔族的有生力量,必須增加30~40萬的兵力,其中不包括同樣數目的後勤輔助軍隊。
4、為達成以上戰略目的,投入的兵力數量與未來的部隊傷亡率成反比,與需要花費的時間也成反比。
「我先給大家露個底吧。」雲淺雪說,這位英俊的獨臂將軍環視著眾人:「除了要給聖京、皇宮和神殿留下最低限度的保衛力量外,羽林軍還可以出戰五萬人。」
黑沙讚歎道:「羽林閣下深明大義,令人欽佩。但這樣聖京和陛下身邊的力量未免單薄了。為預防萬一,建議羽林軍出兵三萬吧。」
眾人點頭,沒有人有異議。羽林軍團承擔著保衛著魔神堡的重大任務,即使雲淺雪一兵不出他也說得過去的。
「從東線,我們可以從溫克拉那裡調八萬人回來。」黑沙接著說。
「那野蠻人怎麼辦?」葉爾馬問。
「這個不用擔心。」魔神皇插口說:「朕會給哥達汗寫信的,暫時由他們負責防線。」
眾人詫異,葉爾馬結結巴巴地問:「哥昂族肯支持我們?這違反傳統的。」
「朕只是要他們抵禦野蠻人侵擾,並非要求哥昂族出兵參加內戰,這並不違反傳統。」
「但是,陛下,在皇權戰爭期間,您的權力被停止了,不能給任何部族下命令。」
「作為大神皇的共同後代,抵禦野蠻人的侵擾是每一個神族部落的共同任務。朕只是給哥達汗一個『建議』,提醒他不要忘記自己的使命。」
「但,如果哥昂族不服從怎麼辦?」
「哥達汗不是笨蛋,他會的。否則的話——繼韃塔族之後,哥昂族將成為第二個被消滅的部族。在朕祖父手上,被他命令殲滅的部族就超過了二位數。朕父親的脾氣太好了,連一個部族都沒滅過,弄得大家都不記得我們塞內亞族曾經號稱『血族』了。」魔神皇神色始終淡淡的,但透出的殺氣卻令眾人心寒。
經過緊張的計算,卡頓代表眾臣向魔神皇報告:一個月之內,塞內亞族可以在魔神堡地域集結約二十六萬的軍隊。
魔神皇微皺眉頭:「不能再多點嗎?」
「回稟陛下,除了溫克拉將軍的部隊以外,其餘的兵力都是從裴瑪公爵的第十一軍團、古斯塔的第七軍團中抽調的。鑒於駐軍當地的複雜形勢和當前的緊張局勢,為穩定民心和威懾野心之徒,駐軍兵力不宜抽調過多,否則就適得其反了。」
黑沙軍師說得委婉,但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王國第十一軍團駐紮在西加山脈至伏羅河流域,該地正是王國的大部族蒙族的聚居地,而王國第七軍團所駐紮的黑河流域卻正是亞昆族的聚居地。以上兩族都是實力強大的種族,與韃塔族並稱為王國三大部族,歷來是被「黃金族」塞內亞重點防範的對象。塞內亞族特意將兩個強大的軍團分駐兩族區域,其用意不問而知道。
雲淺雪站起身,風度翩翩地一鞠躬:「令陛下憂慮,實為我等臣子的恥辱。請陛下放心,我們定會完成任務!」
「但僅僅二十六萬部隊,」魔神皇在沉吟,慢慢說:「要將一個人口眾多的大部族消滅掉,即使考慮到我族戰士的英勇善戰和諸位出色的戰術指揮能力,這個任務也還是太過艱巨了。能不能再增加點?哪怕一個團隊也是好的。」
卡頓親王露出了為難的表情。為了拼湊這二十多萬部隊,眾人已經絞盡了腦汁,甚至連那些小郡小城裡的僅僅百來人的守備隊都沒有放過。現在哪裡還能再找部隊呢?
黑沙軍師慢慢地說:「其實,我們還有一路軍團被各位忽略了:西南大營的凌步虛軍團,近十萬的強悍部隊,絕大部分都是塞內亞族的戰士,忠誠方面絕無問題。」
眾人吃驚得說不話來,魔神皇揚揚眉毛:「軍師的意思是,命令西南軍團回國鎮壓韃塔族的叛亂?」
「正是,陛下,而且凌步虛的位置極佳,從遠東出發,四個星期就能從後方直搗空虛的加納軍區腹地,與我軍主力配合夾擊,韃塔族必然迅速崩潰。」
「那遠東怎麼辦?而且西南軍團還擔任著對人類的防禦任務,誰來為我們把守瓦倫關口?」
「陛下,失禮了,但是您認為,單靠西南軍團能完成平定遠東的任務嗎?」
魔神皇搖頭:「凌步虛如果能解決的話,我們也不必派羅斯過去了——這混蛋!」
「既然凌步虛沒能力收復遠東,我們也沒多餘的兵力再給他派增援,那西南軍團在遠東就毫無意義了。與其讓這支部隊在與叛軍的戰鬥中日益削弱,倒不如將他們調遣回國鎮壓韃塔族的叛亂?這是微臣的淺見,請陛下指正。」
黑沙的論點無懈可擊,大家都默默點頭。雲淺雪問:「軍師大人,西南大將位於遠東最西部的伏名克行省,凌步虛將軍星夜急行回國的話,要經過叛軍盤踞的七個行省,勢必遭到叛軍的追擊堵截,這麼上千裡地血戰下來,大軍能回到王國本土的恐怕不到數千吧?」
「在這一點上我同意您的看法,羽林閣下。遠東人剛剛打了勝仗,如今佔了優勢,要他們讓出路來,我們恐怕得作出讓步。」
聽到「讓步」這個詞時候,所有人都僵住了。王國軍隊縱橫大陸從無對手,而遠東的亂民,在驕傲的塞內亞皇族的心目中,那不過一群茹毛飲血、未開化的野蠻人罷了,而擁有悠久歷史和美譽,赫赫有名的黃金族卻要向他們「讓步」,這種滋味真是讓人難以忍受。
「什麼樣的讓步?」葉爾馬將軍以懷疑的口吻問。
「恐怕會包括很多方面。很有可能,遠東人將向我們提出關於政權的要求——關於遠東的自治權和遠東諸行省在王國的地位,還有經濟上的要求——他們可能要求獨立。」
「怎麼也不行!」葉爾馬公爵咆哮地說:「遠東國土的得來,是犧牲王國十幾萬將士性命打下來的!為了平定叛亂,又有十幾萬將士犧牲!遠東的二十三個行省,每一寸土地都浸滿了我國士兵的鮮血,這樣就放棄了,我們如何向將士們交代?軍師,要讓遠東獨立,你就是在賣國!」
老將軍聲如洪鐘,渾身白毛威風凜凜,一番話說得氣勢凜然。他沒有很傑出的才華,之所以被魔神皇任命為部族軍團統帥,那是因為他對神皇和部族的忠心,還有他身經百戰的豐富閱歷。雖然魔族的生理壽命可達近百年,但是魔族出自天性的好戰,國與國之間、各部族之間甚至就是部族之內都是征戰不斷,男性魔族很少可以活過五十歲的,而葉爾馬卻已八十三歲了!作為戰士,他活過了恐怖的黑暗年代,經歷了慘絕人寰的滅絕戰爭,還曾在那個可怕的暴君「紅鬍子」手下倖存了下來,這本身就是個難以想像的奇跡。在塞內亞族內部,特別是在那些中、下級的軍官中,這位老將軍享有很高的威望,是軍方北斗泰山的代表人物。他對任何有損於軍隊利益的行徑深惡痛絕,聽得他直言指控黑沙「賣國」,眾臣無不變色。
「老將軍言重了。」黑沙悠然地說,即使受到如此嚴厲的指控也沒能改變他那平靜的態度:「暫時撤回凌步虛軍團並不意味著放棄遠東,日後等我們收拾了韃塔族騰出手時候,收復遠東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蒙面軍師提高了聲量:「即使退一萬步來說,我們不得不放棄遠東——老將軍,是蠻荒之地遠東重要,還是我族的生死存亡重要?」
黑沙軍師的詞鋒嚴厲得無可辯駁,葉爾馬氣鼓鼓地說不出話來,悶不做聲。
卡蘭皇子尖銳地說:「沒有一個王國部族會同意遠東獨立的。那些老烏龜誰都不想去遠東打仗,但如果我們同意遠東獨立,那明天早上半個王國都會朝我們扔石頭,迫不及待地將我們趕下台去!」
黑沙軍師點頭讚許:「皇子您說得很對,我們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在正式承認遠東地區的獨立。」
「那軍師所說的讓步是?」
「遠東獨立是絕無可能的,但如果只是任命一名新的遠東總督,那事情就會簡單很多——如果我們任命遠東叛軍的首領為總督,讓其統治遠東,遠東的戰亂自然就結束了。」
「軍師是想招安?」卡蘭的眼神中充滿了懷疑:「叛逆者必死無疑,王國從無招安的先例。如果由我族首先寬恕逆賊,我族的威信就將蕩然無存了!」
「遠東的叛賊投降王國,遠東依舊是王國國土,於是我族撤回大軍,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於我族威信絲毫無損。」
「無論名義上說得多麼好聽,我們沒能在戰場上擊敗遠東的叛軍,還不得不與之妥協,這是不爭的事實。」
「勝利並不是一定要靠沙場鏖戰取得的,有時候談判桌上的紙和筆能比刀槍弓箭爭得更大的利益。」
「沒有了凌步虛和西南大營,誰來為我王國鎮守西南邊境?若是人類趁我王國內亂時候藉機偷襲,那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