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七章 徹悟妙諦

　三千世界中，心情大好的高飛揚調戲著俊朗卻略顯稚嫩的蕭憶情.

　蕭憶情有如玉石雕塑而成的光潔英挺的臉微微一紅，還從來沒有人如此曖昧淫蕩的調笑過他.縱然是來之前，就有人一再告誡他，要無視萬里獨行的種種變態，可當真正面對時，蕭憶情才發現，自己還是太過純潔了.好在他早有思想准備，只是略略一慌，就低聲喝道:"廢話少說，接招吧……"

　說著，一拂手中金剛明王斬，嗡然顫鳴中，金剛明王斬如鏡的刀身上神光流轉，一道雪色刀虹應聲而出.高飛揚眼光何等的銳利，蕭憶情微紅的臉色絲毫不差的被收入眼底.一刹那的羞澀，讓這個冷酷俊朗的少年多了幾分親和可愛，讓高飛揚募然想起了最初的自己，正如這般銳氣，這般的朝氣，這般的用著冷酷，來偽裝自己簡單純真.

　逝者如斯……當某子臨水長歎時，亦曾發出同樣的感慨.無論如何，當真心做出這般感慨的人，心，必然已經不複年輕.

　橫貫長空的刀虹挾著無堅不摧的鋒芒降臨之際，高飛揚才恍然而醒.那武器著實不凡，竟然能引的人神思飄渺而不自覺.只是，高飛揚終究不是色色更健康之流可比.危險臨頭時，千錘百煉的強大心靈讓他瞬間就覺醒.

　高飛揚從容駕馭大無相般若劍氣，用水色劍光幻化成一朵悄然怒放的巨大曇花.在斬破天地萬物的雪色刀虹下，晶瑩欲滴的妖豔花瓣帶著一種神妙而意味悠長的味道層疊綻放.雪色刀虹下不斷破碎的晶瑩柔弱水色花瓣，以一種不屈的堅韌，在凜凜刀虹下，綻放著曇花一現時，生命在刹那間綻放出超越塵世的永恒美麗.

　鋒銳無匹的刀虹，終在水色曇花的美麗中，黯然失色.曇花開盡，露出花蕊中的高飛揚.徐徐消散的水色花瓣映襯下，讓眼神深邃的高飛揚看上去，有股繁華落盡的蕭索冷寂.

　觀戰的眾人，雖然體會不到明王金剛斬那斬破萬物的鋒銳，卻在高飛揚大無相般若劍氣演化的曇花一現中，體會到了那種刹那生滅，人生無常之理.頓時都覺得心中一片悵然，空蕩蕩的竟似失去了什麼最寶貴的東西.再看高飛揚時，眉眼仍是那眉眼，只是他眼中的如淵深寂眼神，卻讓人止不住的渾身發冷.

　以情禦劍，情劍交融.萬里獨行這厮，此劍式卻用的出神入化，將此劍式中蘊含的禪理，劍理，與自身神意貫通，將其變化演至極處.著實可敬可佩.豐收面上聲色不動，眼眸中卻神光一閃，這等劍技，出神入化.與之相比，蕭憶情的那把武器雖然霸道，卻也不過是以器禦人，不足道也.

　游戲世界中，表面數據雖然重要，但有些隱形數據卻根本無法明確的體現出來.作為仙俠游戲，一式劍法，會因操作，法訣，等級，裝備，環境甚至于操作者的心情，產生迥異的效果.一般的玩家用出的劍法，自然是千篇一律，很難說有什麼不同.可偶然間的靈機一動，在恰當的時間恰當的地點恰當的對手時，用出一招神來之筆後，也會覺得神舒意暢，不能自已，就是這般的道理.

　到達高飛揚豐收這般水准，舉手投足間，自然全無破綻.就如同象棋大師，不會走出把棋子落到別人象眼馬腳底下的爛招一般.他們這等層次的水准，追求的都是玄妙不可言說的神意上的變化，簡單的說，就是境界.豐收前面表現出的舉重若輕，隨心所欲的刀法，就是因為他不只是操作上精細入微，更是他能全心的理解了自己所要施展的刀法中蘊含的種種意味，達到了人與刀的神意合一.

　而此時，高飛揚所表現出來的境界也是毫不遜色.對劍式的理解上，甚至能別出機抒，把劍式的變化推至更高的層次，情劍交融.以情禦劍，以劍抒情.豐收暗歎，自己沉寂十年煉心，終于突破形意之別.自問天下雖大，能與之匹敵的不過寥寥三兩人.只不過是進入游戲太遲，先機盡失下，暫時難免為人所制.和高飛揚合作，也不過是權宜之計.

　可看萬里獨行的表現，才知道所有人都在進步.就連這個以操作著稱的家伙，竟然也能懂得了神意合一.如此看來，合作的事，自己不能太過馬虎.豐收知道高飛揚如此賣力，也正是為了向自己表現實力.否則，一個區區以器禦人的小家伙，何至于勞得萬里獨行這般費盡心力.

　豐收自然不知道，高飛揚在領悟了菩提心後，心意上的修為大進.大無相般若劍氣這等佛門劍訣中包含的禪理劍意，對他而言，再沒有任何秘密.游戲，作為吸取人精神力為能量的一種設施，最注重的就是開發人的精神修養.淬煉人的心靈，引導人心靈上的進化，既是游戲的需要，也是人類進化的需要.(稍微解釋下游戲中不那麼合理的種種)

　高飛揚和豐收，就像DND宗教中的聖靈等級信徒，而一般玩家言，不過是泛信徒罷了.以高飛揚近于純粹無暇的精神實質，提供的能量也是百倍千倍與普通人.所以，在游戲中，高飛揚獲得的能力也是非常的變態.游戲系統是鼓勵和支持這種個人心靈進化的，給與高飛揚這般人特殊能力，正是默默引導的一種手段，也是對他們道路的一種認可.

　高飛揚和豐收，曆經有了游戲沉浮多年，也都隱隱領悟到了此點.此時，他們都各自展現出，自己超于凡俗的對游戲的駕馭能力.

　縱然是大殿上的眾位長老，也不禁再次為之動容.早知道此子不凡，卻沒料到如此不凡，竟能絲毫不讓前面那位三代弟子的刀下生神.少林有此二人，可說是宗門之幸.至此，諸位長老對高飛揚和豐收，自然更多了幾分期許.

　三千世界中的兩人，在一擊之後，有了短暫的停頓.蕭憶情是震懾于高飛揚劍法的神妙，更是因為發出凌厲一擊明王金剛斬，需要時間調整.高飛揚則是在明王金剛斬下，猛然領悟了劍法禪理，處于一種深沉而無盡的愉悅中，這愉悅不是簡單的得失，無關愛恨喜怒.就如人欣賞旭日下的晨露，欣賞星空中的億萬星斗，那種若有所動，天地會與一心的淡淡的喜悅，綿長悠遠.他很享受這種感覺.

　抵擋明王金剛斬這無物不破的一擊，看起來輕描淡寫.只有直面其鋒的高飛揚才知道，這一擊是何等的凶險凌厲.這是他進入游戲以來，面對的威力最強的一斬.斬破紅塵，斬破一切煩惱執著心的一斬，宛如一抹靈光，讓高飛揚處于瓶頸許久的劍訣，猛然間融會貫通.

　往日里，他雖然盡解大無相般若劍訣的劍法禪理，施展起來也能從容不迫，隨意揮灑.可要說以情入劍，情劍交融，卻還總差了那麼一點點阻礙.直到不久前，看了豐收的從心所欲的神技，對他大有觸動.察覺到了自己只所以不行，就是為天賦所限，太注重操作間種種入微變化，而沒注意調整心靈的境界.而在明王金剛斬中，這點阻礙似乎也為之斬去.于是，種種劍訣變化，隨心所欲，再沒了任何阻礙.

　自從在幽冥空間中覺悟伏心菩提起，高飛揚就一直在這境界中徘徊著.進入伏心菩提，意味著他理解了這個境界的道理，可知易行難.明白道理是一回事，按照道理做是另一會事.直到此刻，高飛揚才真正做到了知行合一，不偏不倚.

　蕭憶情見高飛揚並不趁著寶貴機會殺過來，略略有點詫異.為了對付萬里獨行，來之前，他們早就准備好了數套應對方案.就像手中這把金剛明王斬，高達十階，威力絕倫.可預案中，這柄神兵的作用並不大.其他人不厭其煩的告誡過他，金剛明王斬雖然威力無匹，卻很難傷到萬里獨行.一旦展開戰斗，萬里獨行必然用他的速度不停游走，制造一擊秒殺的機會.到時，面對高飛揚致命一擊時，身上的貝葉經甲和天河星沙才是反擊的殺手锏.

　可交戰至今，沒有一樣在眾人的預料之內的情況發生.首先就是萬里獨行竟然硬接了金剛明王斬，其次就是他竟然沒有利用速度游移.這種戰術上的預判出錯，讓蕭憶情有了種很不妙的預感.目睹萬里獨行的無上劍技後，蕭憶情的把握又少了數分.

　"你為什麼不出手?"見高飛揚神態悠閑的待在那里，蕭憶情忍不住問道."你不是讓我接招麼?我在等著呢……"蕭憶情無語……不要試圖和萬里獨行斗嘴，你會不知所措的！這條告誡猛然浮現出來.的確是如此，高飛揚一句話過來，頓時把蕭憶情噎的找不到北.

　蕭憶情勃然而怒，他還無法接受對手那種從骨子里冒出來的輕蔑.而事實是，他的確是沒什麼好辦法能奈何的了對方.這讓他更是怒上心頭.蕭憶情本性熱情善良，並不喜歡這暗中計算他人的舉動.雖然迫于兄長的壓力，同意幫忙.但內心中，對高飛揚並無什麼仇恨之心.此事成與不成，到也並不十分放在心上.

　可被高飛揚一激，暗算他人的不安徹底的消失.現在想的，就是要給這家伙一個好看.蕭憶情口誦金剛明王夜叉咒，"凡夫之界，威光所及……"金剛明王斬作為十階神兵，當然不會只有劈斬這樣簡單的功效.金剛明王斬，實際共分為八大金剛，五大明王，可以產生多種組合，變化繁複無比.

　限于等級法力，蕭憶情此時能催發的變化不過寥寥幾種.這門金剛夜叉明王咒，是他能施展的威力最大的變化.此咒一出，一尊頭頂龍為冠鬘瓔珞，顰眉怒視，遍體青色神光的夜叉明王虛像徐徐現身，虛像漸漸與蕭憶情重疊在一起.

　蕭憶情遍體青光，虛像中的猙獰神威與他俊朗的五官重合在一起，讓此刻的蕭憶情平添了降伏一切妖魔的威猛.他手中的金剛明王斬，青光流轉間，無盡的森然毀滅氣息鋪天蓋地.

　高飛揚感受著遠處蕭憶情身上的種種法力波動，看到金剛夜叉明王現身時，不禁微微搖頭，就像方振衣所駕馭的大日如來像一樣，人在處于下風時，總想著爆發最強力量來一舉解決對手.在戰術上，實在是太粗糙了.蕭憶情當然不同于方振衣無奈的拼死一搏，他能有更多的選擇，卻選擇了一種最費力的.年輕人啊，實在是太沖動了……

　高飛揚甚至比蕭憶情更了解他身上發生的變化，在強行驅動金剛夜叉明王時，他身上的法力流轉就處于超速運轉階段.這個狀態下，蕭憶情最多堅持不了三十秒.他身上那兩股隱晦而巨大的靈氣波動，在這樣的狀態下，幾乎無法催動.

　早在交手之初，高飛揚就察覺到了蕭憶情身上不同尋常的兩股靈氣波動.一件是在胸腹位置，一件是在他左手中指的指環上.一人身上有一把超極品可以理解為運氣超人，可有三件，就太不正常了.高飛揚有八成把握，這個少年，是對手派來的.也正是為此，高飛揚才一改往日慣用戰術，硬挨了金剛明王斬一擊.也正是為此，才眼睜睜的看著蕭憶情催發威力巨大的金剛夜叉明王變，卻不做任何的攻擊.

　"諸惡魔者，遇者催伏，辟除退散."蕭憶情法咒誦畢，手中金剛明王斬一指高飛揚，一道青光激射而出.青光在空中不斷的壯大，待到高飛揚面前時，一線青光已經變成遮天蔽日的青色光幕.湛然清冷的青光映的高飛揚衣衫皆碧，深如淵海的眼眸中，也只有一片青色光芒轉動.

　青色光幕中，更有蕭憶情最後一句經文在不停回蕩.誦念"諸惡魔者，遇者催伏，辟除退散."經文的聲音，由一人之聲變成了億萬聲音齊誦.有如山崩海嘯的誦聲，帶著不可抗拒的無上威力貫入高飛揚耳中.

　隔著三千世界，那誦聲卻仍讓觀戰眾人神為之奪.暗暗心驚同時，不禁思忖道，"我等旁觀還覺得氣虛神沮，不知那首當其沖者，又該如何?"

　"無眼耳鼻舌身意一塵不染，如夢幻泡影露電萬法皆空."面對來勢洶洶的青光，高飛揚雙目低垂，輕聲念了一句佛偈.徹悟神意合一妙諦的高飛揚，在金剛經與般若心經中各取一句為對，標志著他對大無相般若劍氣與金剛不滅身應用，已經到了不拘泥與形的絕頂境界.

　輕輕的佛偈就如怒海中的燈塔，保衛著高飛揚不為金剛夜叉明王的恐怖攻擊下迷失身心.水色劍光勾勒出的一尊釋迦摩尼佛像在青光中緩緩浮現.低眉垂目，面帶無限悲憫的佛像金身如中流砥柱，在吞噬一切的青光中，屹立不倒.高飛揚這式立地成佛，取的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善念一起，諸法不侵.

　遠處蕭憶情見狀急忙催發法力，想要一舉制敵.眼眸中卻有九道白光電閃而至.這九道白光恍若天外流光，無論是時機角度都妙到豪巔，正中蕭憶情法力輪轉的空隙.蕭憶情才欲催發貝葉經甲，卻覺法力一滯，正覺不妙之際，眉心微微一痛，已然化作了一縷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