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表白

　　US上，一室寂靜。

　　良久，聽到低低的啜泣聲。

　　「冥厴姐，都是我的錯。」蘋果開口，聲音嘶啞而黯然。

　　蘇柳心中咯登一下，想：壞了，原來帖子上所說是真的！

　　總是抱有一線希望的，帖子中隱約提到遊戲中的第三者不是蘋果，可她親口承認，讓蘇柳又氣又怒。

　　有這種想法的顯然不止她一個，盈舞最先開口，「蘋果你丫腦子抽風了，危害四方怎麼說也比你大十幾歲吧，就算想交男友也可以找哥哥我，你找個叔叔玩亂倫啊？」

　　「你閉嘴，小釋。」蘇柳本來還不知道怎麼說，一聽顧非亂七八糟的話，實在忍不住了。

　　開了頭就必須往下說，於是她一鼓作氣道，「蘋果，我一直覺得你自律性很好，比小虐姐和盈舞哥都強，我看你除週末外，其他上線的時間基本很晚，而且沒多久就下線，想必都是做完作業過來轉一圈的，所以很少勸你什麼，就連你喜歡危害，我也只是簡單說別見面，別發展到現實，我一直覺得你很聰明，比當初的我聰明，玩魏晉時，我也喜歡過我第一個師父，那時他說要視頻，結果當時我們家視頻頭壞了，等我放假又去買個，不過十幾天的時間，他就娶了我師姐，那時，我才明白，遊戲裡什麼都當不得真。」

　　說的太急，蘇柳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頓一下，她看沒有人接，又硬著頭皮說，「還有盈舞，他最開始有錢時，今天娶明天離，一天一個老婆的換，你說，遊戲裡能找到什麼真情？」

　　「酥酥，我娶那麼多不是因為想出口惡氣嘛，誰讓你不嫁我。」顧非插一句弱弱的抗議。

　　「小釋，你閉嘴。」這次開口的是冥厴姐，「少在這兒裝情聖，酥酥不玩遊戲後，你可也沒少娶。」

　　壓抑的悶哭聲漸漸變小，蘋果抽噎幾下，斷斷續續說，「冥厴姐，你相信我……我、我真的沒有叫他離婚。」

　　這話……

　　蘇柳覺得自己快內傷了！

　　還是冥厴姐鎮定，她冷冷問，「這麼說你開始就知道他結了婚？」

　　「嗯。」蘋果抽搭著應，「開始危害就說他結婚了，我想著那是現實根本沒關係，冥厴姐，我只想遊戲裡的白雪蘋果嫁給危害四方，現實裡那個大叔我根本不喜歡。」

　　「那你現實裡沒見過面？」老大淡淡問。

　　關鍵問題來了，蘇柳將麥調到最大，屏息聽。

　　「見了。」蘋果悶悶道，「他到我們這邊出差，於是見過兩三次。」

　　「兩三次？你們在遊戲打的火熱才不過二十來天吧。」顧非的聲音乾巴巴的，有點說不出所以然的鬱悶和無奈。

　　蘇柳氣的肺疼。

　　她完全不知道怎麼說或者怎麼……罵。

　　深深深呼吸後，重重的往後靠，卻忘記今早隨手拉的凳子沒有靠背，只聽匡啷一下，她連人帶凳摔到木質地板上。

　　「喔，沒坐好，不小心栽了。」蘇柳對著聽到動靜進來的父母傻笑。

　　「這麼大了，好好坐著也會摔，你屁股底下長釘子了？」蘇媽沒好氣的說完，掃一眼電腦屏幕，不動聲色離開。

　　蘇柳將門重新演好，剛回來帶好耳機，就聽盈舞在那鬼叫，「酥酥，這麼嚴肅的話題，你激動個毛！」

　　誰激動了？她是氣憤！氣憤！

　　蘇柳揉揉跌的有點疼的屁股，決定不理顧非。

　　誰想，不過簡單沒有坐好凳子事件，會讓所有人浮想聯翩。

　　老大：酥酥，要是蘋果這事勾起了你的傷心回憶，你先下線吧，我們來處理。

　　冥厴：蘋果，你不要覺得遊戲跟現實是分開的，你要記住，操縱遊戲中那些虛形象的都是現實中的人，你小虐姐的事，我本來不想說，但現在告訴你也無妨。

　　說到這兒，冥厴停下，問，「酥酥，我可以說嗎？」

　　大姐啊，你都說無妨了。

　　蘇柳默默地翻著白眼，被這麼一岔，她心裡的郁氣好像消散不少。「沒關係，冥厴姐，我本來就沒打算瞞蘋果，當時沒說是覺得她年紀小，不想讓她接觸亂七八糟的事。」

　　冥厴：她不小了，也該知道那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

　　「小虐姐……什麼事啊？」蘋果怯生生問。

　　「我來說吧，冥厴姐你說話真不痛快。」盈舞不耐煩。「酥酥就是前段時間論壇上被爆——男友被妖精大嬸搶走的盛世妹蘇柳。」話到一半，他稍稍停頓一下，又接著說，「妖精的口袋和戰御霖霖就是玩遊戲玩出姦情，然後戰御霖霖拋棄了你小虐姐，明白了沒？蘋果，你想想，你現在的行為和你所唾棄的妖精大嬸有什麼區別？」

　　蘇柳不得不承認，顧非說話很毒，但卻……到位。

　　冥厴姐拐彎抹角的談話方式，其實是想蘋果自己意識到問題所在，但拉扯來去都沒說清楚。

　　蘋果或許知道自己錯了，但她卻不明白錯在哪？她沒從心裡意識遊戲裡的感情會對現實中的陌生人造成傷害。

　　蘇柳腦海中跳出這句話時，忽然微微一怔。

　　而不等她想更多，卻聽冥厴姐就順著顧非的話說道，「蘋果，事情已經出來了，咱們討論這回兒工夫，也不知道有多少個人看到那副帖子，你有什麼打算？」

　　「我……我不知道。」蘋果小聲說，聲音細細顫顫，「危害從沒說過他要離婚娶我，我也不想嫁他。冥厴姐，小虐姐，我不會當第三者的，你們放心，這事兒肯定有誤會，我去跟危害說。」

　　蘇柳本來都要徹底說服自己——

　　這件事怪蘋果年少無知插入人家婚姻之中的……事實了，聽聞這句話，忽然覺得不對勁。

　　也是，蘋果才高中，危害跟他老婆鬧離婚難道還能娶蘋果嗎？

　　她心念一動，又掃眼帖子上那句——

　　望著你拿著我們共同賺的錢去討好別的女人。

　　冷不丁問，「蘋果，危害四方送過你什麼東西或者為你花過錢嘛？」

　　「嗯。」蘋果含含糊糊的地應，於是，蘇柳清晰的聽到自己剛剛飛起的心又重重砸落在地。

　　真想。。。抽人啊！

　　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將鍵盤敲得嘩啦作響，「你媽媽沒有教你不要隨便接受陌生人的東西！！！！！你媽媽沒跟你說過佔小便宜吃大虧！！！！！！」

　　蘇柳氣急了，敲出去的話沒有修飾，語氣又十分強烈，不消半分鐘，壓抑的哭聲又斷斷續續響起。

　　「小虐姐……我知道錯了，倉庫裡……還沒用到的武器我會還給他，身上的裝備已經綁定，不好還……我、我會寄給他元寶，還有三次我們見面吃的肯德基……是危害請的，有二三百塊我會給他錢的。」

　　「小虐姐，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花他的錢。」見眾人不語，蘋果抽抽搭搭繼續道。

　　蘇柳：……

　　顧非：……

　　冥厴：……

　　老大：……

　　讓人哭笑不得的沉默中，四人異口同聲說，「不是蘋果。」

　　「什麼？」蘋果還在邊哭邊問。

　　大家很有默契地……無視她，熱烈討論起來。

　　冥厴：帖子中隱晦提到的小三，不是蘋果，會是誰呢？

　　蘇柳：我覺得是新星的副會長美艷牛牛，吹風姐說危害跟她之間很曖昧呀。

　　盈舞：同意酥酥的猜測。

　　老大：我覺得現在不是猜這個人是誰的問題，而是——連蘋果自己都認為是她，你們說，別人如果看到這帖子會怎麼想？

　　盈舞：管他們怎麼想，反正清者自清，自從隱私權被提到檯面上，現在很多網站都不讓人肉搜索貼發上來了，沒事的。

　　蘇柳：小釋你太天真了，蘋果還玩不玩遊戲啦？只要她在遊戲一天，人家就會罵一天，還有咱們家族，沒準到最後跟WOW中當初的銅須門事件一樣，好多人註冊小號過來觀看。

　　盈舞：蘋果那個號又不高級，刪掉撒，蘋果，再練個小的，哥哥帶你。

　　「啊？」蘋果停止啜泣，她也似懂非懂，茫然道，「是不是我沒做壞事？那個破壞別人家庭的不是我？」

　　「嗯，十有八九不是你，不說你才跟危害四方認識二十天，就你剛才說那幾句話，為了幾百塊錢……」危害LP鬧個鳥啊！蘇柳努力將不文明的語言吞回肚中，扮演淑女。

　　以下幾分鐘，US上很亂。

　　到處是蘋果傻兮兮的話——

　　「哇哈哈，不是我？」

　　「小虐姐，你沒分析錯吧！」

　　「網戀好恐怖，人家以後再也不亂花癡了！」

　　「其實危害本人一點都沒他在遊戲裡威風。」

　　……

　　蘇柳除了沉默只能沉默。

　　還好！蘋果只是喜歡那個光鮮亮麗威風凜凜的虛擬形象，還好還好……

　　可，她呢？她對總是沉默立在遠處的黑鐵戰士的喜歡，究竟為那般？

　　蘋果心情愉快的下線，決定暫不上網幾天。

　　老大和冥厴商量過後，打算觀望。

　　蘇柳跟顧非又回到遊戲中，帶一群新人升級做任務。

　　冥厴姐估計是天涯情感版的八卦達人，所以比較早的關注了那個帖子，遊戲裡靜悄悄的，除了商人在世界上熱鬧的忙生意外，一切平靜。

　　砍掉最後只任務怪，屏幕下方跳出黃色提示：您的好友無聊殺殺妖上線了。

　　蘇柳停下手邊的動作，呆呆望著這行字良久，突然對顧非說：「小釋，我找殺殺有點事，剩下的活動你來帶吧。」

　　「什麼事神神秘秘？酥酥你不是又去調戲殺殺哥吧？」悄悄話裡很快跳出顧非不懷好意的猜測，蘇柳回過去一行表示沉默的省略號後，退出原小隊，然後邀請殺殺加入她臨時組成的小隊。

　　沒事找找虐：殺殺，來飛來峰。

　　無聊殺殺妖：？

　　無聊殺殺妖：那裡什麼時候有BOSS了？

　　發過去一個怒目而視的表情，蘇柳輕輕寫道，「殺殺哥，你太不解風情了，難道你不知道飛來峰頂的紅娘廟裡香火很靈嗎？」

　　小隊聊天沉默了半天，才蹦出一行字。「小丫頭，遊戲是快意恩仇的，風花雪月的事還是現實比較真點。」

　　不浪漫的男人……

　　蘇柳笑嘻嘻想：好吧，她喜歡。

　　「說的沒錯，那麼殺殺哥你在什麼地方咱們有機會見個面吧O(∩_∩)O哈哈~」蘇柳敲出這行字，怔了會兒，刪掉，又寫，「遊戲裡的感情最終都會走到現實呀……」

　　寫完，停頓片刻，最終又按了刪除鍵。

　　【小隊】裡。

　　沒事找找虐：殺殺哥在現實裡結婚了嗎？

　　無聊殺殺妖：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很重要！！！」蘇柳不假思索寫道。「對我來說很重要。」

　　心跳微微停滯幾秒，她瞪大璨若明星的雙眸，仔細瞧著屏幕下方。

　　無聊殺殺妖：呵呵，沒。

　　沒事找找虐：真好！

　　沒事找找虐：那，有女友嗎？

　　無聊殺殺妖：>_<

　　無聊殺殺妖：暫時沒，但我有很喜歡的人。

　　他話音落地，人已到了飛來峰頂。

　　晚霞下，黑鐵盔甲的戰士背著光走來，落在岩石上的影子偉岸如山。

　　蘇柳操縱著遊戲裡的少女跪坐在地，歪著身子，側頭望著後方，微笑問，「你喜歡的人喜歡你嗎？」

　　無聊殺殺妖：……

　　沒事找找虐：你表白過沒？

　　無聊殺殺妖：……

　　沒事找找虐：殺殺哥，你去表白吧，要是不成功，就給我個機會吧。

　　無聊殺殺妖：……

　　無聊殺殺妖：汗，表白不是隨隨便便的事，要麼確定有希望，要麼徹底絕望。

　　無聊殺殺妖：小虐，多謝厚愛，你是很好很好的，只是……

　　「你是很好很好的，只是我不喜歡。」蘇柳深吸口氣，自言自語念著這句拒絕人的名言。

　　剛想說話，屏幕上又跳出行字。

　　【小隊】無聊殺殺妖：我不求桃花氾濫，只求我愛的人能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