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一次愛

　　家族裡有些新人，蘇柳並未見過，正在為見面的事煩，冥厴姐提議不如統計下大家所在城市，安排十一聚餐，剛好之後新國保護期已滿，大伙聚眾討論下國戰事宜。

　　嘩啦啦，大家刷屏報城市，於是，她這邊的小聚就被忽略了。

　　小小逃過一劫，蘇柳還沒慶幸完，CHINA JOY會展第一天，她就被遊戲裡自帶聊天工具給召喚了。

　　驕陽似火：小虐，快來救我，我在上海國際博覽中心被盜了。錢包什麼的都丟了，幸好還有手機，幸好手機跟遊戲聊天工具綁定了。

　　蘇柳習慣性打出長長、長長的省略號，然後問，「報警沒？」

　　驕陽似火：錢包全是卡，只有幾百塊錢，不夠立案，報警也沒用。

　　這倒也是。蘇柳想了想，又問，「你在上海有沒其他朋友？我離的比較遠，趕過去要一個多小時。」

　　驕陽似火：有，但我朋友現下人不在這裡，娘子快來救我，我中午飯都沒吃。

　　她：……

　　最後的沉默剛發出去，她果斷直接關電腦裝掉線，然後，起身換衣服。

　　蘇柳不得不盯著炎炎烈日出門，即便她懷疑邱驕陽同學此舉有騙她出來嫌疑。

　　好在他有對策，她也有。

　　十幾分鐘後，蘇柳打把遮陽傘出現在會展中心門口，幾乎剛進門，用她2.0視力的眼睛一掃，就看到目標人物邱驕陽。

　　他穿著普通的白T恤藍牛仔褲坐在離入口處不遠的牆邊休息，屁股下面不知是那款遊戲公司分發的海報，身上靠了很多參展商給的紙袋、小禮物等，手裡還有把遊戲Q版圓扇。

　　展會上，類似打扮，類似姿勢的人實在太多，可唯有他，即便低著頭閒散隨意的靠坐著，仍吸引了每一雙偶爾掃過來的眼光在他身上停駐。

　　優雅其實是一種境界，從骨子裡散發出來，即使一眼的內容，也讓人浮想聯翩。

　　蘇柳腦海中突然跳出這麼一句話，她立馬哆嗦下，為自己突然變身成文藝女青年……致敬。

　　走過去，用偶遇的腔調平平打招呼，「呀，大叔，你也來看展會？」

　　「你是……柳柳妹？」邱驕陽抬起頭，微瞇著眼，笑著問。

　　他的聲線很柔和，很好聽，簡簡單單甚至說有點彆扭的稱呼從厚薄適中的紅唇中流瀉出來，卻也異常悅耳。

　　蘇柳彎起杏眼，笑成新月。「是我，蘇柳。有同學托我來展會幫她領點紀念品。」

　　「我也差不多，別人拜託務必過來領點遊戲海報。」

　　噢。蘇柳點點頭，就沒了話。

　　她心裡想，要是邱驕陽真被偷了，這時就該抓住機會說明，畢竟遊戲裡的小虐可是突然下線也沒說要來幫他，要是邱驕陽不吭聲，那八成還有其它解決方法，反正一個大男人，總不可能丟個東西就回不了家，警察叔叔還那邊立著呢！

　　反正不管是作為小虐還是蘇柳，她都仁至義盡了，若邱驕陽臉皮薄不肯開口，那也沒法辦法，總之想讓她乖乖衝過去說「我乃小虐」是不可能的，就算要暴露身份也是要先跟小轍和盛歡哥說才對。

　　想到林立轍，蘇柳忽然想到件事——盛歡哥不在，小轍總待在家吧，死火怎麼不讓曾經的妹夫來接？據她所之，小轍對邱驕陽還蠻推崇。

　　盛歡哥是那種不會愛屋及烏和恨烏及屋的人，所以從小受盛歡哥影響的她和林立轍倆人的是非觀也比較……與眾不同。

　　這也是她並沒大義凜然跟他劃清界限的原因。

　　這麼想著，蘇柳基本已經確定邱驕陽同學所謂的困難其實不算什麼，最少他有後路，急急叫遊戲中的小虐過來，無非是想趁機見面而已。

　　杏眸微轉，她笑吟吟對站起來高她一個頭的男人說道，「那，大叔我去裡面逛逛，再會了。」

　　「呃，再會。」邱驕陽似乎吃了一驚，微微愕然後，點頭道別。

　　她轉身，向前走，一步、兩步、三步……

　　「請等下——」隨著低沉悅耳的聲音響起，邱驕陽很快走到蘇柳身側，他微彎下腰，湊到她耳邊，小聲說，「蘇妹妹，我錢包丟了。」

　　他靠的極近，吐出的熱氣吹到她的皮膚上，癢癢麻麻。

　　蘇柳握緊拳頭，僵住。

　　他話音落下好久，她也沒開口說話。

　　空氣裡很嘈雜，而兩人之間卻異常靜默，若有似無的淡香從男人衣服上傳出來，纏綿悱惻地環繞在他們週遭。

　　良久，蘇柳才僵著身子後退一步，稍微錯開點距離，仰臉做吃驚狀，「啊，這可有點糟，錢丟的多不多？報警沒？大叔你怎麼回？」

　　「沒報警，丟的錢不多，只是回頭補辦各類證件麻煩，對了，柳柳，這附近又沒什麼典當行？我手機還在，叫人來這裡接比較麻煩，索性把這個東西當了先回去再說。」邱驕陽慢條斯理問，語氣不急不躁，像是在說別人錢包被偷要如何做一樣。

　　蘇柳臉綠了。

　　這邱驕陽，都淪落到如此境地，也不肯開口求人幫忙，本人跟遊戲中表現出來的形象真是太太太反差了！

　　她氣餒不已，有氣無力說，「大叔你這不是讓盛歡哥知道罵我嘛？我剛才問你怎麼回只是想知道你這裡還有朋友嗎？要是有好的安排自然不用我多事，要是沒有，就交給我了，人家雖然請不起豪華大餐和返程機票，但吃頓肯德基和買張火車票的微薄之力我還是有的。」

　　邱驕陽但笑不語，蘇柳更鬱悶了，心裡想，這年頭助人為樂真不容易，都要求著別人給自己行善的機會！

　　哎，她長長歎口氣，餘光掃到兩個小孩火車頭一樣朝她和邱驕陽站立地衝來，「小心。」她一邊說，一邊想伸手拉邱驕陽的T恤往旁邊閃，可話沒說完，一股大力拉來，整個人不受控制朝前倒，接著，身側兩道旋風，兩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歡呼著從她身側衝過去。

　　蘇柳止住腳步，這才發現自己趴在邱驕陽的胸口，她猛一抬頭，只聽「呃」的一聲，頭頂上方傳來微帶笑意的打趣聲，「柳柳，莫非你改變了主意，肯德基也不想給大叔吃？下巴都快被你撞掉了呵呵。」

　　隨著這句話，蘇柳歪斜的身子被人扶正，邱驕陽小小後退一步，一手拎著眾多紙袋，一手插進褲子口袋，笑望著她，儀態閒散道。

　　This is a 悶虧！悶虧！蘇柳憤憤想，躲開的方式千千萬，有必要往他懷裡帶嘛？

　　這丫鐵定風流慣了，解決起事情來也不忘揩油，至於後來的紳士風度，不過是若即若離的把戲！

　　向來討厭與陌生人肌膚接觸的蘇柳怒了，邱驕陽卻渾然不覺。

　　桃花眼習慣性的瞇起，回想著短短接觸時身體內陡然激起了的觸電之感。

　　果真——正確的人就是不一樣。

　　邱驕陽忍住心中叫囂著靠近身側少女的慾望，輕不可微的歎口氣，糾結著要不要拆穿某人。

　　小虐就是蘇柳，蘇柳就是小虐。

　　這個秘密他本來並不確定，可今天這巧合，讓他不得不相信。

　　從哪裡說起好呢？

　　噯！有時，他還寧肯那個曾經玩過魏晉的朋友在看到論壇上蘇柳的照片後沒有說過——「驕陽，盛世妹應該玩過遊戲吧，我看她跟你很喜歡那組照片是同一個人，這個小姑娘很漂亮，我想我應該不會記錯。」這句話，那麼他還可以像以前那樣，愉快的在遊戲裡調戲她然後被反調戲，沒有任何心裡負擔。

　　從知道小虐有可能是蘇柳以來，他連續二十多天都異常糾結，心裡總在暗罵老天一點追流行的機會都不給他留，好好一個網戀+暗戀的對象，偏偏是好友視若珍寶的鄰家妹妹，偏偏是小妹男友的前任女友，偏偏是……

　　多麼複雜的關係，居然給他遇上。

　　他忍了二十多天沒跟她在遊戲裡說一句話，猶豫，輾轉，下不定決心怎麼做，而她也沒閒著，被殺、殺人，跟夥伴一起，名字時不時被拎到世界頻道罵一通。

　　他其實一直等著，等著她對楚盛歡說明一切，尋求庇護。

　　那麼他也該死心了，盛歡那點心思瞞誰都行，瞞他卻還差點。

　　他想他會退到一邊，壓下那點異常的動心，笑吟吟看著兄弟追了N年都沒進展的感情……曙光乍現。

　　他想他會祝福的，即使心中微微酸澀。

　　可是等啊等，等到了她們家族被全服圍剿的消息，她還是一聲不吭。

　　於是，他對自己說：

　　邱驕陽，去吧。

　　全天下或許很多女人滿足你對未來一半的要求，可這麼多年來，擺在面前的卻只有一個。

　　去試試吧，給自己次機會，不要後悔。

　　……

　　微側過身，不著痕跡看一眼低頭不知思索什麼的少女，邱驕陽忍不住搖頭苦笑。

　　誰會料到，這一試事情更大——他居然控制不住自己傻兮兮驅車跑來，絞盡腦汁找借口騙她出來見面。

　　控制不住。

　　明明初次見面時只覺得美麗靈秀的面貌，這時看來感覺卻完全不一樣。

　　明明只隔了兩個月，她的漂亮就成級數在他心中噌噌噌狂長，那舉手投足、低眉斂眼的動作和神態，總是引得他忍不住想靠近了，掬在懷中，細細品，慢慢嘗。

　　「大叔，」為老豆腐被吃而憤憤的蘇柳終於想好「報仇」對策，抬起頭，乍一看邱驕陽來不及收走的眼神，忍不住一怔，隨即笑嘻嘻說，「走吧，我剛才想了半天，反正展會好幾天，我家離這近隨時幫朋友領東西都成，倒是你的事兒不能誤了。」

　　「時間不早了，我們現在就去火車站買票。」看邱驕陽有點摸不著頭腦，蘇柳忍住得意的神情，裝作很著急的模樣補充說完，率先往門口走，朝前兩步後，她扭頭對原地站著不動的男人軟軟道，「大叔你快點啦，早去買票說不定還有硬座，萬一沒有你就只能站一路回家了。」

　　這是什麼意思？

　　邱驕陽傻眼了。

　　蘇柳這丫頭難道不是準備陪他吃頓飯然後借他點錢，居然送他上火車離開？

　　不是吧。。。

　　他的車還在停車場吶，他為求逼真的錢包還扔在車裡呢，還有他……從來都沒做過火車硬座更別提站在過道裡！！！

　　生平第一次，邱驕陽雲淡風輕的表情變了顏色。

　　「不用吧，柳柳，火車站人雜，你不用去，陪大叔吃頓飯，借我點錢，我自己過去就成。」他終於吶吶開口表達了借錢的意願，結果——被無視了。

　　「那怎麼成，盛歡哥知道肯定會罵我照顧不周！不行，我一定要看著驕陽大叔安全離開。」蘇柳義正言辭拒絕這個提議，態度堅決的領著啞巴吃黃連的邱驕陽坐地鐵，二號線換一號線，來到車站。

　　買了張最近時間到某地的火車票，一紙袋肯德基外帶全家桶，給了他五十元下車後打的回家的費用後，蘇柳眉開眼笑用站台票目送那趟裝滿人的列車徐徐離開。

　　然後十分不淑女的叉腰大笑。

　　哦呵呵呵呵呵……

　　死火，本來本姑娘心善，想著不管你錢包真丟也好假丟也罷，借給你點錢，你想怎樣就怎樣，結果，伊居然習慣性地吃姑娘的老豆腐，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只好以德報怨的……送佛到西天了！

　　嘿嘿……

　　火車上，邱驕陽欲哭無淚的看著左右兩個熱情而充滿寒暄精神的三十多歲婦女，一邊口水飛濺說話，一邊努力往中間擠的情景，他深吸口氣，站起身，走到吸煙處，撥通電話。

　　「小鄭嗎？再過半個小時來昆山火車站接我，沒空的話帶點錢給我，要是有空，跟嫂夫人請個把小時的假，直接送我去回趟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