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銀元
當夜,兩人就宿在黃陵縣。
晚上,趙寶順打了個電話,約好去鄉村收蟋蟀。
次日起來,黃葉感覺身體狀況不錯,似乎昨天看過幾十隻蟋蟀並沒有給身體帶來太多的影響。
兩人上了大巴,“咣當、咣當”顛簸了一個多小時,來到一處很大的村子。看房屋數,估計有上千戶人家的樣子。這算是大村落了!
趙寶順領他來到村頭一戶人家,就見院子裏有很多半大孩子。
看他過來,紛紛叫嚷:“來了,來了!大家排好隊,一個個來!”
上百個小孩真的排成了一行!手裏拿著各式容器,有的是紙盒,有的是竹筒,也有乾脆拿竹籃的。
院主人出來迎接:“趙先生,先進來喝口水!這些都是村裏的孩子,我們還按去年的規矩,只要能勝你的蟲,你就全收,一隻十塊?對不?”
趙寶順道:“物價漲了!我們也要往上長點兒,一隻十一塊!前提是能贏我的蟲!只要是我竹簍裏的,都算!”說著將竹簍放在地上,又從最下麵取出一個鬥罐來。
黃葉看得驚奇,心道:“他這竹簍設計得真不錯,不但能盛兩百隻蟋蟀,還有鬥罐的家什。簡直是一應俱全了!”
趙寶順將鬥罐放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又從竹簍裏取出一隻蟋蟀,就是昨天在縣城四十塊錢一隻的那種,放在鬥罐裏,然後就坐在馬甲上,等候孩子們挑戰了。
黃葉站在後面,看著孩子們興奮地面孔,感覺很有趣。
一隻只蟋蟀放進罐裏,一連五隻都沒贏。
敗陣的孩子撅著嘴,顯得很不高興。
趙寶順回頭看黃葉一眼,低聲道:“兄弟果然厲害,挑的這幾只有水準!幫我省錢了!要照前幾年,我收的蟋蟀參差不齊,需要多花不少錢,才能收到相對好的品種。”
黃葉道:“你手裏這是大校級!一百個裏面只能出一隻!一般人運氣不好的話,怎麼能找到?”
“是嗎?那我換個稍弱點的。”說著換了只蟋蟀出來。
新蟋蟀入盆,又鬥四場,終於敗了,被咬斷一條腿。
贏了的孩子歡呼:“嗷,我贏了!我贏了!”
趙寶順既惋惜又高興,高興地是收了一只好蟲,惋惜的是鬥敗的一隻斷了腿。四十塊錢就這麼沒了!
黃葉摘下墨鏡瞧了瞧,輕聲道:“趙叔你賺了,這只比小將強,比大將弱,可以算中將!千里挑一的水準!”
“真的?哎,那小孩,你過來一下!因為你這只蟋蟀好,我給你加十五塊!”
小孩拿了錢,歡天喜地的跑出去。
隨後一個個鬥下去,孩子們手裏的蟋蟀能贏的很少。
到後來,若碰見勢均力敵的,趙寶順就將二者拉開,付出十一塊錢,將蟋蟀收進來。
如此一來,孩子們都顯得很高興,即使不贏也很滿意。
鬥了一整天,校尉級別的越來越多,將軍級別的很少,更不用說元帥,帝級了!
黃葉有些看不上眼。
趙寶順卻說:“消費水準有高有低。這些校尉級別的,拿回去很好賣!價格也不低。真正的王者,哪里有那麼多?連帶先前的,一天能弄到兩只將軍,我已經很滿意!”
話是這麼說,黃葉還是想弄幾個最高級的。
當夜住在村裏。晚上,有不少人打著燈籠走過來。
黃葉睡在床上,就聽見院子裏有人說話,一聲高,一聲低:“趙先生,你幫過我看看這件陶器,是我從北山上挖出來的,能值幾個錢?”
又有人問:“我這有一件三彩瓶,從河裏撈的。”
還有人說:“我有一隻祖傳的瓷碗,你幫我看看。”
黃葉對這些東西也不懂,也就沒怎麼上心,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出門,卻沒看見趙寶順身邊有什麼古董。
“趙叔,難道你沒買?”
趙寶順笑道:“買了幾件,算不得珍品。東西太沉,沒法帶在身上,回頭我找人幫著托運回去。”
“蟋蟀能不能托運?”
“不行,伺候蟋蟀是功夫活。交給人家不放心,我只能自己背著。托兄弟的福,等賺了錢,下回再來的時候買輛車,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那是,趙叔早該買車了!現在車也不貴。”
“碧海那麼大的城市,車好買,就是車牌太貴了,而且沒地方停車,因為這個緣故,這麼多年我就沒想起買車。”
“今天還收蟋蟀嗎?”
“休息一上午,我領你去山裏轉轉。也讓孩子們有功夫出去捉蟋蟀。”
“那好,去哪兒都行。”
趙寶順在村裏雇了一輛破舊的機動三輪,也沒雇司機,就那麼自己開著晃晃悠悠上路了。
黃葉坐在後面,上有涼棚遮陰,迎著撲面的山風,身上覺得很適宜。
三輪沿著鄉間小路,一路駛向大山,圍著山根轉了個彎,勉強爬進一個荒涼的山坳裏。
黃葉放眼四顧,發現周圍沒什麼人,四面山上都是雜樹,山谷裏亂七八糟有一些荒蕪的墳頭。
趙寶順停下三輪,提了兩把小鐵鍬下來。
“就這裏了!去年我閑著無事出來轉悠,在這裏隨手捉到幾只蟋蟀,沒成想竟然出了一個大將軍!回去一琢磨,這裏可能是風水寶地,今年一定要多花點兒時間在這兒!所以就帶你來了!”
“呵呵,大叔真有雅興!”
趙寶順笑道:“什麼雅興!都是生活逼的,早點賺夠了錢,回去養老是正經!”說著遞過來一把鐵鍬,和一隻網兜,“你也幫著找!找到了交給我,我付現金給你,不讓你吃虧!”
“難得出來透口氣,我算是義務勞動!”
“沒有白幹活的事!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好了,開始幹活!”
黃葉將鐵鍬扛在肩膀上,一隻拿網兜的手將墨鏡推到頭頂,一面走一面低頭尋找蟋蟀。
好蟋蟀白天不叫,只有夜裏才會叫。可這是亂葬崗,黑夜沒人敢來。
興許真是風水寶地,或者說荒郊野外無人捕捉的緣故,草叢裏潛伏著不少的蟋蟀,人一走過四處亂碰。
蟋蟀多的是,可要想找到好的不容易,想找千里挑一的大將軍,如果沒有特殊的眼力,花再多功夫也沒用!如果真能找到的話,那叫人品好,運氣好!
黃葉自覺精神充足,就將眼光隨著那些四處亂跳的蟋蟀走,每個看十秒鐘,找到大校以上的才追著不放,拿網兜去捉。
因為周遭的蟋蟀太多了,挑選的餘地很大,一個小時的功夫,給他捉住兩個大將,一個元帥,連同小將、大校,總共二十多隻。
趙寶順捉了上百個,可是挑幾個出來跟黃葉找的蟋蟀一抖,簡直是班門弄斧,明顯不是一個檔次!
這下他算是徹底服了!眼見黃葉一個個的蟋蟀捉過來,個頂個的厲害,他已經樂得睜不開眼,嘴裏低聲嚷嚷:“你這哪是捉蟋蟀,簡直是捉人民幣呢!”
黃葉笑道:“伯樂才識千里馬。沒有大叔你帶回碧海找門路出手,這些蟋蟀過幾個月都是沉土!”
“那倒是!你這話不錯,好東西也要擺在賞識的人面前。”
一個小時之後,黃葉的眼睛微微有些酸澀。他心中警覺,趕緊將墨鏡戴上。
正在眼鏡往下拉的那一刻,他忽然發現不遠處的一小塊土地似乎跟別處不同。再一看,不是似乎,而是明顯不一樣!別的地方都是黑色的泥土,那兒竟然有銀光閃爍!
“咦?難道說地底下有東西?會是什麼東西呢?”
他提著鐵鍬走過去,使勁挖了幾下,不到兩尺深,挖出一個黑乎乎的壇子。
趙寶順見了,連忙從遠處走過來道:“兄弟別亂動,那裏面裝著骨灰呢!打擾亡靈安息,當心人家半夜三更追上門!”
黃葉將壇子提在手中端詳,問道:“會不會是別的東西?”
“兄弟你要不信,盡管打開看看。回頭別忘了去廟裏上幾炷香!”他見黃葉執意要打開,也就不再攔阻。
黃葉將壇口打開,取出外面填塞的東西,發現是一些綢子布。再一伸手,裏面冰涼硬實,好似錢幣。低頭一看,竟然全是銀元!
趙寶順呆住了!口裏喃喃道:“這……這事兒怎麼說?這事怎麼說?”
黃葉也覺得震驚,自己一不留神怎麼就找到別人埋在土裏的寶貝了呢?
他心裏嘀咕:“不得了!我這雙眼睛真成了神眼!若給人知道,還不被拿去解剖了!以後這種事還是少幹,再不能當著別人的面幹了!”
環顧四周,幸虧沒有別的人。
他將銀元倒出來,大概數了數,約有五六百枚。
趙寶順看著白花花的銀元,不停的催促:“趕緊收起來!快點兒呀!這可是要命的玩意!”
黃葉將銀元收回壇子裏,捧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笑道:“運氣還不錯,挖蟋蟀挖到寶。看樣兒有好幾斤。我前些日子看報紙,瞧見銀子一百二十塊一盎司,一盎司三十一克,一斤就有兩千塊,這壇子寶貝能值一萬塊吧。”
趙寶順也不敢再捉蟋蟀,急匆匆收起鐵鍬、竹籠,快步走向三輪車。
黃葉手捧壇子跟上,一面道:“大叔,不要慌嘛,不值幾個錢!”
趙寶順“嘭”的打著火,轉頭瞪他一眼:“你這小子!銀元不是銀子,有收藏價值的!都是銀元,相互比較也不一樣!你那些多是大清光緒年間的,市面上便宜的五百塊一個!貴的要一千五了!你算算,六百個多少錢?”
黃葉腦子一轉,面色微變,道:“那有三四十萬了!”
“可不是!你這麼一彎腰就撿三十萬,比我辛苦一年賺的都多!夠鄉下人生活一輩子!難道還不知足?”
“大叔,這些銀元都交給你處理!要不是你帶我來,我也找不到這個地方!”
“好!回去再跟你算賬!”
回到村裏,關起門來,趙寶順一塊銀元一塊銀元的算:“這個是四川光緒,市面價格七百;這個是雲南光緒,市面價一千八;這個是庚子年的,市面價八百……戊戌年,一千七……你算算,總共加起來多少了?”
黃葉將記在紙上的數字加了加,道:“有五十二萬了。”
趙寶順道:“真正賣的時候價格可能高點兒,也可能低一點。你給我打個八折,我有兩成的賺頭,怎麼樣?”
黃葉搖頭:“六折就可以!你給我三十萬,就完事了!”
趙寶順望著他,看了好大一會兒,點點頭,道:“小兄弟人品好!我占你太多的便宜!就這樣了!我們收完這一批蟋蟀,今晚就回西安。到地方給你轉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