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日暮黃昏踏波行

　　早在紅木大戰開始不久，黃葉就已經離開了余杭，一個人跑到了四川阿壩。先跟外公外婆團聚了幾天，然後去了花湖。

　　他站在羌寨的邊上，心里想見卓依，腳下卻有些猶豫，不知道冒然登門會不會很尷尬。

　　徘徊了十幾分鐘，他決定先給卓依打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了，耳邊傳來清脆如黃鸝般的聲音：“阿哥，你在啥地方？到了寨子外頭了？那為啥不進來哩？”

　　黃葉苦笑道：“我害怕狗，不敢進去。”

　　卓依咯咯的笑著：“阿哥你站著別動，我過去接你。”

　　不一會兒，裊裊婷婷的女孩走出了村寨，對著黃葉微笑：“我阿媽一隻念叨你，問你啥時候來。阿哥，快跟我回家里去！”

　　黃葉乖乖的跟她進了寨子，走進青石壘成的碉樓里。

　　一進屋，他就有一種難言的親切感，仿佛到了自己的家里。

　　女主人美思正在家收拾東西，看見黃葉進來，臉上堆滿了笑：“快請坐。幾個月不見，小哥長高了，身子沒有以前那麼瘦，人也變得英俊多了！這樣子才好嘛！”

　　黃葉道：“娘娘，你叫我‘黃葉’就行。我這次來，想在附近多玩幾天。”

　　“好呀！你還住在我家，有空陪卓依說說話。她一個人悶在家里，每回看你給的書，都顯得很開心，白天一直笑個不停，晚上也有了生氣。”

　　卓依羞紅了臉，在旁邊叫：“阿媽，你說啥子哩？我喜歡那書，想讀給阿哥聽嘛。”

　　黃葉心中歡喜，打開帶來的皮包，取出早已備好的禮物，道:“娘娘，這幾件簡單的玉飾，是給您準備的，還有一把檀香牛角梳，一串黑發晶的手鏈……”

　　美思驚訝的看著，心里十分喜歡，口里說著:“啊呀，怎麼買這麼多東西？不行，我不能要，你趕緊收起來……”

　　黃葉笑道：“這些東西都不值錢，算我給娘娘的食宿費。還有呢，我給額部弄了把腰刀。這把刀很鋒利，據說是幾百年前的古物。”說著拿出一把刀，連同牛角鯉口刀鞘放在桌上。

　　這刀是他從吳哥窟撿來的，本來放在小吳哥的王宮里，也不知叫什麼名字。

　　卓依走過來輕笑道：“多謝阿哥，讓我給阿爸掛起來。”說著拿了刀，掛在靠近門邊的墻上。

　　黃葉身上有很多的寶貝，可是都不敢拿出來。送出去的已經是盡量簡單的東西，即便如此，每一件都能令人動心。

　　女主人美思就已經動了心，手里撫摸著一隻綠玉手鐲，眼睛里放出歡喜的光，往手上試了試，就不捨得拿下來！

　　卓依掛好腰刀走回來，卻見黃葉手里拿了兩本古書：“阿哥，這是什麼書？好看嗎？”

　　黃葉笑著說：“妹子，這是給你的。看你能不能讀，能讀就留下。”

　　兩本書來處不同。其中一本出自黃銅戒指，最早的黃銅戒指里有兩本書，前一本已經交給了卓依，這是第二本；另一本出自新得的白銀戒指，黃葉從書架里隨便抽了一本。

　　兩本書的字體大不一樣，明顯屬於兩個不同的派系。

　　黃葉知道卓依喜歡這些東西，說不定能夠朗讀，所以拿出來碰碰運氣。

　　卓依拿起上面出自黃銅戒指的一本，面帶微笑張嘴讀起來。可對下面的一本卻感到十分吃力，眉峰微蹙道:“阿哥，這本我讀不了，只認識其中的一些字元。”

　　黃葉興奮的道：“妹子好厲害，認識字元就很了不起了！留在這里慢慢看，說不定哪天就懂了。”

　　不久，巴囑回到家，看見鋒利的腰刀和精美的刀鞘，高興得不得了。

　　隨後的幾天，黃葉就住在羌寨，白天出去在花湖邊遊覽，晚上看卓依默默的刺繡。

　　有時候，兩人湊在一起研讀古書。

　　卓依也不敢多讀，看上兩三頁就覺得頭暈。

　　進入五月，梅雨來了，細雨綿綿，暖暖的滴在院子里的花草上，黃葉的心也跟著變得溫潤。

　　有一天早上，黃葉無法出門，就待在屋子里看自己整理的“蓮花般若掌”。

　　他先前已經將貝葉上的功夫整理好，列印出十餘張紙，裝訂成小冊子，既有文字，又有圖畫，看起來跟小人書一般。整理完之後，他先給衛青煌一份。衛青煌開始很喜歡，但是練了兩天就不練了，說老和尚沒有陽剛之氣，教的功夫太陰柔，跟他的“鐵掌神功”格格不入。

　　黃葉看了一會兒小冊子，在屋子里試著擺了擺功架，覺得衛青煌說得一點不錯，這功夫的確偏陰柔，不愧名字里有“蓮花”兩個字。

　　卓依正在繡花，抬頭看見他架勢古怪，忍不住笑道：“阿哥，你還會功夫哩？”

　　黃葉看她刺繡的樣子人顯得格外柔弱，忍不住道：“妹子，我給你看一本小人書。”

　　卓依放下手里的絲綢，拿起小冊子看了看，口中嬌笑道：“阿哥從哪里找來的？我爸以前有一本，是從地攤上買的，現在也不知丟那兒了。”

　　黃葉笑道：“我這可不是一般的拳譜，你練練就知道了。”

　　卓依笑著搖頭：“嗯……我不練，女孩子打打殺殺的，阿媽不喜歡。”說著將小冊子丟在桌上。

　　黃葉暗地里嘆氣：“唉，好東西不知道珍惜，真是暴殄天物啊！”

　　誰知到了晚間，卓依仿佛變了一個人，看見小冊子如獲至寶，兩只玉手緊緊的抓著，靜靜的在燈下琢磨了很久，然後忽然起身，在屋里打起拳來！她邊看邊練，不到兩個小時，就已經完全掌握，在屋里走來走去，仿佛穿花蝴蝶，面孔雖少有微笑，整個人卻顯得英姿颯爽。

　　黃葉呆呆的看著，心里感到十分的吃驚：“這丫頭不是普通人，難道是穿越來的？媽呀，她前世說不定是女魔頭，跟《大唐雙龍傳》的綰綰一般！”

　　第二天下午，天氣放晴，陽光格外的明媚，黃葉要出去溜達。

　　卓依問美思：“阿媽，我想跟阿哥一起出去，行嗎？”

　　美思看著她渴盼的目光，忍不住點頭：“去吧去吧，記得在天黑之前一定要回來。”

　　黃葉心中歡喜，從旁邊代答：“娘娘，我們一定早點兒回來，您放心吧。”

　　出門之時，卓依拿了本古書在手，說是可以到湖邊慢慢看。

　　花湖的五月時分美麗，湖畔五彩繽紛，好像雲霞委地，而湖中則開滿了水妖一樣的絢麗花朵，還有一些植物，看起來平淡無奇，在雨水充沛的季節，把純藍的湖水染成淡淡的藕色，時深時淺，像少女思春時低頭的一抹酡紅。

　　兩人沿湖走了一陣，就坐在一塊突起的青石上閑聊。

　　卓依清澈的眼睛看著黃葉，面帶微笑問：“阿哥，你是從大城市來的，城里是不是很美？跟電視里演的一個樣？”

　　黃葉道：“城市不如花湖美，不如羌寨美，更不如卓依美。”

　　卓依羞紅了臉：“阿哥，不許你胡說。你給我講講外面的事，好嗎？”

　　黃葉瞇起眼睛看著湖邊的美景，口里淡淡的說著對城里的感受，說起了自己的母親和外公，也說了無情的父親。

　　卓依在旁邊靜靜的聽，時而歡快，時而憂愁，時而眼中含淚，看得黃葉都快要呆住了！

　　她那美麗的面頰，彎彎的眉毛，細膩的皮膚，看著像鄰家小妹，又像是天上的仙子。

　　黃葉說累了，忽然取出一支碧玉簪子，笑道：“妹子，這是我給你準備的，早先一直沒敢拿出來，怕你不喜歡。”

　　來羌寨之前，他想過很多的禮物，但都不是很滿意。最終選定這只碧玉簪，是因為這不是普通的簪子，市面上根本買不到。

　　它原本不屬於這個世界。它出自銀戒指！

　　宮殿的頂層衣櫃里有一些小玩意，其中就包括這枚玉簪。

　　黃葉不知道這簪子有什麼用，看著異常漂亮，就拿它送給卓依了。

　　卓依果然十分喜歡，伸出纖纖細指輕輕把玩，臉上紅紅的道：“阿哥，這簪子美得炫目……你幫我插在頭上……”說著轉過身去。

　　黃葉看著如雲的秀發，顫抖著手幫她插上，口里道：“嗯，真好看，妹子更漂亮了。”

　　卓依覺得戴上碧玉簪之後，頭腦變得清晰了很多，心里更加的高興：“這簪子能提神，阿哥費心了。”

　　黃葉微笑：“沒什麼。”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卓依開始讀書，黃葉靜靜的聽。

　　聽了一小會兒，翻譯手鏈忽然提示：“資訊儲備已經足夠，經過銀河計算系統分析演繹，確認可以翻譯同類型語言。這是阿拉伯語系的一個分支，距今已失傳兩千多年！”

　　黃葉大喜，趕忙認真翻譯。

　　如此卓依說一句，黃葉就翻譯一句，湊在一起漸漸明白了古書首頁的大意。

　　“我們灑下心血和眼淚；

　　迎接星使的光臨，

　　用身體作鋪墊，

　　請踩著我的額走來。

　　你的光臨，

　　是我無比的榮幸。

　　若不是你，

　　有誰能帶來如此的榮光？

　　我在黑夜里暢飲

　　直到酩酊大醉。

　　星使呀！

　　你像黎明時的弧光，

　　相伴著喜悅，

　　遣散我心中的憂慮……”

　　天色漸晚，書頁越讀越多，黃葉的腦子越來越糊塗，卓依的眼睛越來越明亮，仿佛夜晚的星星，閃閃放出神彩！

　　黃葉心想：“費了半天的勁，丫的就幾句古詩！太讓人失望了！”

　　卓依沒有說話，一雙眼睛望著夕陽，神思不知飛到了哪里。

　　古書後面有一些教規法則，最後還有十來頁修煉口訣，聽著很怪異，跟佛道兩家截然不同。

　　黃葉心想：“啥玩意啊？這些西域的功夫，咱不喜歡練！要練我也學劍仙。”

　　天色越來越晚，一不注意，太陽落山了！

　　不知不覺，坐在青石上的卓依面色變得清幽冷峻，跟白晝的溫柔甜美截然不同。

　　黃葉有些害怕，催促道：“天晚了，快回去，不然娘娘要生氣了。”

　　卓依靜靜的坐著，眼睛直直的望著西天的彤雲！

　　忽然，她站了起來，“噌”的從青石上跳下花湖，赤足踏水往西方走去！

　　一雙雪白的纖足踩在綠水上，她竟然沒有沉進水里！

　　黃葉嚇得亡魂皆冒！口里放聲大叫：“卓依，你去哪兒，趕緊回來！”

　　卓依不答，快步往前走！

　　黃葉急得跳腳！

　　“老天，這可怎麼辦？”

　　急切之中，他忽然掏出軟木拖鞋穿上，在湖邊踩了兩步！

　　“呀！竟然不沉，太好了！”

　　他穿著拖鞋從後面拼命追趕，快到湖心的時候終於趕上了，伸手拉住卓依：“妹子，別走了，快跟我回家！”

　　卓依掙了一下，面無表情的道：“我是要回家。”

　　黃葉急道：“你家不在那兒，走反了方向。”

　　卓依道：“我家在遙遠的西域，廣褒的大漠深處，有一顆璀璨的明珠……”

　　黃葉踩著拖鞋站在水面上，身子晃晃悠悠，心里怕得要死，嘴里叫道：“你不能這樣走！娘娘會傷心死的！還有額部，你阿爸多疼你啊！”

　　聽了這話，卓依的冷峻的面色漸漸有了點兒生氣，回頭看了羌寨一眼，猶豫片刻，轉過頭來往回走。

　　黃葉心里激動，真想放聲大叫：“哈利路亞，諸天神佛，求你們保佑卓依回家，千萬別再出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