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刷勒日

　釋比站在高臺上，手裏捧著一部無字的畫書，一面敲一面唱著經文。

　黃葉仔細聽了聽，發現頭裏是一些拗口的文字，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後面的一部分則比較清楚，大意是：“請山神不要降冰雹，以免人畜受害，莊稼遭災；請天神保佑本寨各姓老小平安，免生疾病，等等。”

　過了一會兒，釋比暫時停下，有人牽了山羊過來，先在羊身上澆三次水，表示洗去污穢。然後宰殺了山羊，祭祀山神。

　祭祀後的羊肉，當場煮熟，連湯分給大家。

　黃葉手裏也拿了一小碗。

　卓依喝了一口遞了過來：“阿哥，我喝不下，你幫我。”

　“好說！妹子給的，我撐死也喝！”黃葉三口兩口喝了羊湯，抬頭一瞧，呀！不得了，周圍小夥的目光更加不善了！

　好在釋比開始繼續唱經，才把人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台下眾人鑼打鼓，載歌載舞，圍著高臺左轉三圈，右轉三圈，過了好大一陣子，祭山許願活動才算結束。

　整個活動持續了一上午，直到這時候，肅穆的氣氛才緩解下來，人們開始聊天閒話。

　有個漢子湊過來。手葉問巴囑：“這是你侄子嗎？”

　巴囑搖頭笑道：“是。這是我家地客人。”

　“哪兒來地？是羌寨地嗎？”

　巴囑有些遲疑。

　黃葉搶著道：“大叔是神座羌寨地。離這裏有點兒遠！”

　“哦。是羌人就好！等下要開始拔河了。你可別裝孬種啊！我們羌人個頂個地好漢。做孬種讓人看不起！”

　黃葉笑道：“嘿嘿，拔河這玩意太沒有技術含量了算找頭牛來都會拔。”

　那人被噎著了，將頭一甩走開了。

　不一會兒，廣場中間空出來一塊地，地上放了一條五尺長的短繩。

　黃葉看得驚訝：“這麼短的繩，幾個人拔呀？我以前在學校裏拔河，都是一邊三十個人，那繩子有七八丈長！”

　巴囑伸出兩個手指。

　黃葉吃驚的問：“兩個人？一邊一個，單挑啊？這倒是好玩！”

　巴囑點點頭，低聲道：“等下要用點力！小黃啊，你起碼要贏一場然的話太丟面子了！”

　美思也湊近了說：“寨子裏的人都看著呢，你要是輸得太慘，卓依很沒有面子。”

　黃葉意氣風發，偷偷笑道：“別說是一對一，就算是一對十，咱也不怕！要讓我發了瘋，一個人拔他們十個！”

　巴囑有些不安：“別胡說！人家聽見要生氣的！”

　可是這時候已經晚了，有個小夥子一直湊在跟前，恰巧聽到了這句話身跑到人堆裏，跟別人敍說起來。

　凡是聽到的人都瞪圓了眼望著黃葉，恨不能讓來給他兩拳！

　巴囑很是不安，歎了口氣：“唉！年輕人口無遮攔，這下要麻煩了，你就算連贏三局，恐怕也不好收場。”

　美思的面色也變得有些發白。

　這時，釋比走到繩子的中間高聲道：“自古以來，我們羌人都是身強力壯的好漢，大禹是羌人，李元昊是羌人，他們都是蓋世英豪！現在到了二十一世紀雖說掙錢重要，也能忘了強身健體！今天我做拔河的裁判備給最後的優勝者頒獎！獎品是我珍藏多年的‘刷勒日’……”

　聽了這話，周圍的人一片震驚！

　有人急著叫：“釋比要將‘刷勒日’送給別人？這怎麼行呢？那可是我們羌寨之寶啊！”

　釋比笑了笑：“我的話還沒說完呢！獎品是‘刷勒日’的影本！真品我可不捨得送出去！”

　聽了這話，周圍人“哈哈”大笑：“你逗我們玩呢！”

　幾個年輕人已經等得不耐旁邊叫道：“拔河開始了！釋比，是不是可以自己挑選對手啊？”

　釋比笑著回答：“不錯。自由選擇拔河的物件，勝者登上高臺。贏的人還要繼續挑戰，直到臺上還剩下一個人，那就是最後的冠軍，能獲得我頒發的獎品了。”

　“好！那我就開始選人了！”一個身穿黑布衫、頭上包著青布的年輕人搶著道：“我要跟巴囑大叔家的客人比賽！”

　巴囑面色很難看，心道：“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沒有耐心，連一點兒面子都不給我留！你倒是稍微等等再挑戰也好啊！現在眾目睽睽，小黃要是輸了就太沒面子了！”

　卓依挽住父親的手，低聲道：“阿爸，你別急嘛！等著瞧就是了。”

　黃葉故意做出害怕的樣子，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叫道：“大哥，你幹嘛找我， 你看我這麼細胳膊細腿的，哪能拔得過你呢？”

　年輕人轉過頭去，對周圍的幾個小夥子呲牙笑道：“看看，還沒比就討饒了！”

　周圍的小夥子鼓噪道：“不行！既然到了我們寨子裏，總要上來比一回！”

　卓依伸手在黃葉背上偷偷扭了一把，低聲道：“阿哥，不要裝了！再裝下去，要遭雷劈的！”

　黃葉咧著嘴的走上前，一手提起短繩的一端，苦笑道：“既然如此，我只好勉為其難了。這位大哥，你可要手下留情啊！別把我甩出去，磕了門牙就沒法吃飯了。”

　身穿黑布衫的人“哈哈”大笑：“少廢話！拿出你吃奶的力氣，使勁兒拔！”說著抓住繩子的另一端。

　釋比站在繩子的中間，然向左右各挪出三尺，用腳在地上畫線，說道：“出了這道線就算輸了。”

　年輕很是不耐：“釋比，快點吧！我等得花兒都謝了！”

　釋比舉起來往下一揮：“開始！”

　年輕人猛的一用力，就;將黃葉甩出去！

　他心想：“最好能將這子摔到地上，那才叫解氣呢！”

　誰知他這麼一力不要緊，對面的黃葉紋絲不動，自己的手臂卻有些拉傷了！胳膊扭了筋，手心裏也火燒火燎的痛！

　年輕人頭上的汗“刷”的流下來！皺緊了眉頭，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黃葉叫著提醒：“大哥，你輕著點兒，傷了胳膊就不好玩了。”

　年輕人堅持了片刻，看著黃葉好整以暇的站著，已經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了，於是松了繩子，面色變得通紅，十分彆扭的道：“我輸了。 ”

　這時，釋比問黃葉道：“小夥子，叫什麼名字？”

　黃葉笑道：“我姓黃，叫‘黃世仁’。”

　釋比指了指高臺，說道：“好了，上去等著吧。”

　黃葉連跑帶跳的登上了高臺，笑嘻嘻的東張西望。

　台下的小夥子們圍住了身穿黑布衫的年輕人，紛紛問：“古哥，你怎麼了？咋還拔不過那小子呢？”

　年輕人搖頭道：“姓黃的扮豬吃虎，大家要小心了！”

　“真的？他有那麼厲害？”

　年輕人一瞪眼：“我哄你幹嘛？你不信拉倒！”

　幾個人紛紛散去。

　然後台下開始了一場場龍爭虎鬥，不到一個小時，百十個人全部走了一遍。

　高臺上的人越來越多，最後已經站不下了，只好在地上圍著高臺繞了一圈。

　接下來，贏了的人又要自由挑選對手，不到半個小時，拔完了第二輪。

　黃葉再度輕鬆獲勝，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回卓依身邊，笑嘻嘻的道：“妹子，我的力氣還真的長了呢！”

　卓依真想一腳將他踹到高臺上去，狠狠的瞪他一眼：“阿哥，你不能欺負寨子裏的兄弟！”

　黃葉笑道：“那我接下來輸給他們？”

　卓依撅起小嘴：“你要是敢輸，就不要回我家來了！”

　黃葉作個鬼臉跑回了高臺。

　隨著比賽一輪輪進行，臺上的人越來越少。

　到了下午三點，就剩下黃葉一個人了。

　冠軍產生，沒想到竟然這麼個外人！

　羌寨裏年長的人還不覺得什麼，台下的年輕人卻一個個垂頭喪氣。

　最後，釋比登上臺來，將一本無字的經書交在黃葉手裏，鄭重說道：“這是我族的寶貝《刷勒日》，裏面蘊藏著絕大的秘密，我研究了一輩子，也沒有讀懂幾頁。現在將影本交給你，希望你好好研究。”

　黃葉接過經書夾在胳肢窩裏，然後忽然摸出一本《釋比唱經》來，眉開眼笑的道：“釋比，我這裏也有一本複印的書，咱倆交換讀讀，這樣你也不吃虧。”

　釋比“呵呵”笑道：“什麼書啊？要是YYY小說就算了。我現在年紀大，一心研究經文，多年不看閒書了。”接在手中翻過來一瞧，書皮上寫著《釋比唱經》四個字，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問道：“這是哪里來的？書店裏買的嗎？這東西我倒是可以看看，借鑒人家的唱經，還是有好處的。”說著打開經文，從頭讀了幾行。

　讀完開頭，釋比的面色驟然變了，急忙往後翻了幾頁，又讀幾行，嘴唇開始微微顫抖，低聲說道：“這是一本好書！黃兄弟，多謝你了，我拿回去好好的研讀。過兩天再來找你。”說著下了高臺，對著寨子裏的人擺手：“散了散了，都回家去！”然後急慌慌坐了三輪車，很快就沒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