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想學張儀的扶余隆
「不錯,正是這位滕王殿下!」看到扶余隆那激動地表情,杜荷倒一點也不意外。百濟雖然自成一國,但是用的也是大唐的文字,對書法之道當然也是同樣的熱衷。記得這個百濟王孫上次到東宮的時候,還特地去拜訪過書法大家,太子率更令歐陽詢呢。
得到杜荷肯定地答覆後,扶余隆連忙整了整衣冠,拱手道:「百濟使臣扶余隆見過滕王殿下!」
「隆王孫不必多禮!」李元嬰只是將手輕輕一抬,淡淡地說道。以李元嬰滕王的身份,當然有受扶余隆一禮的資格。
扶余隆歎道:「在百濟的時候,隆就已經聽人說起過滕王殿下的大名,不過直到來到大唐京師後才在鴻臚寺客館中第一次見到殿下那剛勁雄強的『滕王體』,歎為觀止!今天終於得見殿下真容,卻沒想到殿下竟然是如此的年輕,若非親眼所見隆實在是不敢相信啊!」
李孝逸也戲謔道:「沒想到二十二郎的名字都已經傳到百濟去了,看來某比二十二郎差多了!」
「其實梁郡公的名聲在百濟,也同樣是家喻戶曉的!」扶余隆以為自己剛才太過激動,好像輕視了李孝逸,連忙恭維道。扶余隆已經來長安有將近四個月的時間,與滕王李元嬰齊名,善屬文的梁郡公李孝逸這個名字,他當然聽說過。
「家喻戶曉嗎?呵呵!」李孝逸當然不可能把扶余隆的話當真。
不過趙節可就不怎麼滿意了,滕王舅舅和李孝逸也就罷了,這個百濟王孫既然對杜荷這個太子舍人和賀蘭楚石這個東宮千牛都卑躬屈膝的樣子,可是對他卻平淡得很。這是什麼意思,他堂堂一個從五品上的朝散大夫,司經局洗馬,品秩還在杜荷和賀蘭楚石之上,難道在那個什麼扶余隆眼裡,還不如賀蘭楚石那個武夫嗎?
於是乎冷冷地說道:「隆王孫來大唐是來參加元日大朝的吧,不知大唐的京師比之百濟國的泗沘城如何呢?」其實要是那扶余隆知道趙節是門下侍中楊師道的繼子的話,那他肯定會對趙節大獻慇勤的,不過杜荷自然不會介紹的那麼詳細,只說是司經局洗馬。一個司經局洗馬,有滕王和梁郡公在前,當然就顯得渺小得多了。
扶余隆對趙節突然插口有些意外,不過雖然他不大重視趙節,但也知道司經局洗馬是東宮太子的屬官,自然不敢不理趙節,恭聲道:「番外小國,豈敢和天朝上國相提並論!」只是雖然是在回答趙節的問題,但扶余隆那慇勤的目光卻始終沒有在李元嬰身上離開過。
趙節看到扶余隆如此地敷衍他,就更氣不打一處來了,輕蔑一笑,轉頭對賀蘭楚石道:「楚石兄,你剛才說的那個典故叫什麼來著?某一下子給忘記了!」
「典故?你是說那個『樂不思蜀』嗎?」賀蘭楚石一怔,話沒經過大腦就說出來了。隨即想起杜荷剛剛給他的那個眼神,惡狠狠地瞪了趙節一眼,然後心虛地看向杜荷。
李元嬰也是一樂,這個賀蘭楚石還真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主,讓他去當東宮千牛也算是物盡其用了。真不知侯君集怎麼會挑選出這麼個女婿來,雖說侯君集早年行伍出身,但經魏征的舉薦,在貞觀四年的時候就已經拜相了。
聽到賀蘭楚石說到「樂不思蜀」這四個字,扶余隆哪裡還不知道在他沒有過來前,他們就已經拿他打趣過了。身為將來可能繼承王位的百濟王孫,來自天朝的《史記》、《漢書》、《後漢書》、《三國誌》這四史就是扶余隆從小的必修課。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扶余隆在百濟的時候哪裡受過這樣的冷嘲熱諷,身後那幾個隨從既然是和扶余隆一起出使大唐,自然個個都是精通漢學的百濟精英,不過卻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扶余隆有心拂袖離去,但是想到他身上還肩負著百濟今後的國運,也只能生生地將這股怒氣壓在心底。他即便不為百濟二十四萬戶百姓著想,也得為他自己著想,如果一朝百濟被新羅吞併,以百濟和新羅的百年世仇,他落到新羅手中恐怕連後主劉禪都做不成。
唉,在長安城的這四個月時間裡,算是徹底把這位百濟王孫的稜角給磨平了。為了說動大唐支援百濟,扶余隆和他的使團幾乎用盡了一切辦法,可惜還是徒勞無功。早就聽聞滕王殿下是天可汗陛下最為寵愛的一個弟弟,其聖眷甚至超過了幾位皇子。到處碰壁的扶余隆原本已經準備回到鴻臚寺後就修書回百濟詢問他祖父還需不需要繼續留在長安城,沒想到卻在芙蓉池邊遇到了滕王殿下。也許這就是上天的旨意,如果能取得滕王殿下對百濟的好感,那事情也不一定不可能峰迴路轉,就算是不能使天可汗陛下支援百濟,也不能讓大唐倒向新羅那一邊去。
其實這個司經局洗馬趙節又何嘗不是給自己一個向滕王殿下開口的契機呢,扶余隆心裡突然一喜,滿腔的怒火登時煙消雲散,臉上露出一絲委屈地神色,輕聲歎道:「滕王殿下,非是隆樂不思蜀,隆之所以滯留長安遲遲不歸,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李元嬰心裡更樂,暗道,莫非這個扶余隆是在尋求他對百濟的支援,繼而讓他去說服天可汗哥哥嗎?這也太瞧得起他李元嬰了吧,他雖然聖眷正濃,但卻是一個不能參政的親王,讓他去建議大唐今後的國策,那不是找死嗎?
再說,不管是百濟還是新羅,他對這些養不熟的棒子可沒什麼好感,呵呵,連橫嗎?要想說服他李元嬰,恐怕張儀復生也沒用。不過顯然這個扶余隆沒有張儀那樣的眼力,有這工夫還不如多拍拍趙節的馬屁呢,從上次福臨樓事件中就能看出楊師道對趙節的寵愛,如果能說動楊師道這個門下侍中出馬,也許還靠點譜。
扶余隆哪能知道李元嬰心裡在想些什麼,見滕王殿下不接他的話茬,只好尷尬地將如今百濟的處境如何如何悲慘,新羅如何如何地欺負百濟,以及新羅對大唐如何如何地敵視添油加醋地述說了一遍,這些話這幾個月來扶余隆也不知道自己說了多少遍了,自然是輕車熟路。一氣呵成地說完後吞了吞口水,可憐兮兮地看著那位臉上一直笑瞇瞇的滕王殿下,希望能從他的口中聽到一聲天籟之音。
不過扶余隆的這番措辭還是下過一番苦功的,應該是修善過好幾遍的產物了,原本在一旁靜靜聽著扶余隆一把鼻涕一把淚聲討新羅惡行的薛仁貴這時候也忍不住怒道:「沒想到那個新羅竟然如此的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