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太府來人
從頭疼中緩過勁來的柴令武緊緊拉住想要找杜荷麻煩的程處弼,轉頭對著趙節冷笑道:「罵吧,儘管罵吧!嘿,有膽量到了兩儀殿,你也再罵幾聲啊,別以為有個當宰相的繼父就有什麼了不起的!今天,某柴令武不把你貶到嶺南去和杜正倫作伴,某就不信柴!」柴令武畢竟不是程處弼那樣的莽夫,很快就從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衝動中清醒了過來,如此打擊對手的良機豈能讓自己隨隨便便浪費了。
趙節也是氣不打一處來,楊師道是他的繼父又怎麼樣?就算是他的親生父親也是戰死在疆場上豪烈,好像說得自己很丟人似的。不過經杜荷的提醒之後,趙節也認識到了現在形勢比人強,只好硬生生地強壓下心中的怒火,一臉期盼地看著李孝逸。當然,如果李孝逸已經和魏王李泰是穿一條褲子了,那也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雖然程處弼揚言也要砸一下杜荷的腦袋,不過杜荷卻依舊是笑容滿面,作為太子的謀主之一,李泰那一方勢力早就被他給摸透了。表面上看程處弼和柴令武形影不離,但那只是程處弼和柴令武興趣相投而已,也許是年紀漸漸大了的緣故,如今的程知節愈發地小心謹慎,絕不會插手太子和魏王之爭,以程知節的性格,即使放任他那小兒子與柴令武交好,也會小心叮囑他的。所以雖然程處弼的話讓杜荷有些尷尬難堪,但他即便心裡不忿,表面上也會裝作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太子現在的處境已經有點不妙了,他可不想因為一時意氣把嚴守中立的左領軍大將軍程知節推到李泰那一邊去。
杜荷沒有理會程處弼那好像要吃了他的眼神,走到柴令武跟前,做足了低姿態,「柴二郎,你和趙節怎麼說也是姨表兄弟,何必因為一件意外之事鬧到聖人那邊去呢?荷也知道,二郎今天是受了委屈,任誰被天上掉下來的香爐砸中,心裡也是不好受的,更何況是威震京師的『長安三鷹』之首柴二郎!今天梁郡公也在福臨樓,那這樣,就請梁郡公做個見證,二郎說,要趙節怎樣道歉,荷就讓趙節怎樣道歉,不知柴二郎意下如何?」
李孝逸聞言不由苦笑,對身旁的李元嬰輕聲道:「二十二郎,某知道你也看出端倪來了,給兄弟出個主意吧!」
「孝逸從兄以為柴二郎可能答應杜荷的建議嗎?」李元嬰笑著反問,接著又說了一句在趙節看來好像有點沒頭沒腦的話,「蕭鑰也差不多快回來了!」
趙節聽李元嬰稱呼李孝逸為從兄,微微一怔,拱手疑道:「這位郎君是?」
李孝逸和程務挺先前得了李元嬰的囑咐,只當沒聽見趙節的問話,而薛仁貴和郭遷則懶得理他,至於當事人李元嬰嘛,同樣是笑而不語。
柴令武聽了杜荷的話,在程處弼拿來的一張胡床上坐了下來,冷笑道:「要怎樣道歉就怎樣道歉麼?」
趙節聽了心裡一凜,以他從小對柴令武的瞭解,這個廢物已經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絕不會輕易放過他的。杜荷則接聲道:「然也!」
「好!某柴令武也不是那種不講情面的人,更何況趙節也是某的表兄。這樣吧,某嘗讀《史記》,其中《廉頗藺相如列傳》中好像記載著一則故事……」說到這裡柴令武停了下來,在趙節和杜荷的身上來回看了幾眼。
「負荊請罪麼?好,某現在就去譙國公府第負荊請罪!」趙節咬咬牙應了下來,當年廉頗都能負荊請罪,他又有何不可。暫且隱忍下來,只要聖人駕崩,太子即位,到時候再一雪今日之恥。
呃?柴令武的話讓李元嬰頗感意外,負荊請罪?這麼容易就揭過這事了?這好像不應該是柴令武的性格吧?李元嬰心裡暗思,恐怕這負荊請罪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啊。而杜荷也是面色一喜,唯有程處弼依舊不忿,指著賀蘭楚石嚷道:「二郎,負荊請罪也要把那個豎子給算上,竟敢和某程三郎動手,活得不耐煩了!」
「賀蘭楚石甘願負荊請罪!」賀蘭楚石冷冷地應了一聲,如果太子失勢,那他作為東宮千牛,太子的心腹也就沒有什麼奔頭了,即使自己的岳父也是當朝宰相。魏王李泰可不是當今聖人,能夠重新起用魏征、王珪、薛萬徹等這些隱息王李建成的舊臣。相比而言,一個負荊請罪當然算不得什麼。
果然不出李元嬰所料,柴令武嘴角微微翹起,接著說道:「沒想到表兄也熟讀史書,還知道負荊請罪這個典故啊!」
李元嬰暗笑,柴令武這可是罵人不帶髒字啊,作為桂陽長公主的兒子,繼父又是執掌門下省的侍中楊師道,趙節就算再怎麼扶不上牆也肯定讀過《史記》。
「不過表兄以為你比之廉頗如何?」
「自然不如!」趙節冷冷地說道。
柴令武在程處弼的攙扶下又重新站了起來,不屑地笑道:「看來表兄也有些自知之明嘛,既然知道比不過廉頗,那這負荊請罪的方式自然和廉頗不大一樣。」
「柴二郎是要?」杜荷心知他們應該是被耍了,強忍下怒氣問道。
「既然是負荊請罪嘛,那背上的荊條當然必不可少,不過請罪的地點卻不能放在某那宅院前面。嘿嘿!只要表兄背著荊條在朱雀門外跪上三天三夜,舅舅和杜二郎作證,表弟我即刻既往不咎,決不食言!」
「朱雀門?」趙節頓時色變,怒道:「柴令武,你欺人太甚!」杜荷也沒了先前的笑臉,冷冷道:「柴令武,今日之事若真要鬧到聖人那裡去,你也沒什麼好處!」
不過這時候,樓下突然傳來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李元嬰聽聲笑道:「看來是正主到了,孝逸從兄應該可以鬆一口氣了吧!」
在蕭鑰的帶領下,一個身著緋色襴衫,面如重棗,劍眉星目的中年男子走上樓來。而身後除了那個龜茲商人和掌柜柳三外,還跟著一個綠袍官員以及幾個胥吏模樣的男子。
「太府少卿郭孝恪見過滕王殿下!」聽到那緋衫男子的聲音,李元嬰頓時就笑不出來了,狠狠地瞪了蕭鑰一眼,太府寺的人既然已經到了,那他就可以抽身離開了,不想在臨走時卻暴露了身份。
感覺到滕王殿下的怒氣,蕭鑰也是委屈,誰讓他叔叔就是太府卿蕭璟呢,剛才他去找西市市令的時候,正好碰到郭孝恪在巡查西市。郭孝恪作為太府少卿,蕭璟的副手,哪能不認識他蕭鑰,蕭鑰也怕太子和魏王之爭會牽扯到他叔父,就把事情都跟郭孝恪和盤托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