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何人得益
李泰他們先行離去後,也許是因為看到了李泰對李元嬰咬牙切齒的模樣,李承乾和侯君集並沒有避諱李元嬰,結伴去了東宮,臨走前侯君集也為昨日賀蘭楚石之事向李元嬰道了一聲謝。李元嬰打了個哈哈,對於侯君集這樣既不敢結交也不能得罪的人,最好還是敬而遠之。
當然李承乾也邀請過李元嬰到東宮一聚,不過李元嬰心知李承乾這個太子已經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一旦太子被廢,只怕和李承乾稍微沾上點關係,基本上都逃不過被貶謫的命運,更何況李承乾對他的態度也僅僅局限於表面上的熱情而已,心裡面卻是截然相反的。所以即便李元嬰莫名其妙地受到李泰的仇視,也不可能倒向李承乾那邊,對於東宮之邀,當然是委婉相拒。
李元嬰獨自一人心事重重地走回左延明門,卻看到除了薛仁貴、蕭鑰和王倫外,李孝逸也同樣在等著他,至於郭遷,不用問是送字畫去安民坊武宅了。
「孝逸從兄,你怎麼還沒有離開?」李元嬰有些意外地問道。
薛仁貴促狹道:「梁郡公是想走也不成啊,誰讓他剛才又被蕭老學士給羈絆住了!」如今的薛仁貴已經不是半年前初進長安城的那個薛仁貴了,連李孝逸的箭術都是他教的,自然也開起李孝逸的玩笑來。
「蕭德言,他又怎麼了?」李元嬰的臉色突然有些難看,語氣也不由重了起來。
李孝逸一愣,雖然蕭德言確實煩人,不過這幾個月來也沒見二十二郎對蕭德言有什麼怨言啊,今天二十二郎這是怎麼了?對了,剛才陛下特地讓張阿難到弘文館傳召二十二郎到兩儀殿,莫非是二十二郎因為弘文館的學業而被陛下給訓了?
於是小聲問道:「二十二郎,可是那個蕭老頭兒又在陛下面前說什麼了?」
李元嬰一愣,隨即想起李孝逸曾經說過,那蕭德言就經常把他在弘文館的近況告訴給他遠在涼州的長兄李道彥,難怪李孝逸的第一反應會是這個。不過李元嬰現在之所以不喜蕭德言,卻是因為蕭德言同樣也是李泰那魏王府文學館裡的學士。
李孝逸只道是被他猜著了,邊走邊笑道:「除非是陛下罷掉蕭老頭兒弘文館學士的頭銜,不過這恐怕也不可能,人家是碩學通儒,陛下寶貴著呢,否則蕭老頭兒都八十多歲了,要是換作別人,早就回家致仕養老去了。所以二十二郎啊,依某看,你還是把書卷撿起來吧,只要通了四經,就海闊天空囉!」
「通四經?」李元嬰冷峻的臉上這時也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拱手道:「孝逸從兄怕是要失望了,今天二皇兄已經特許元嬰只要通了一經,就可以在弘文館業成了!」
「通一經……這怎麼可能?無論是國子學還是弘文館,所有的學生都必須要能兼通《孝經》和《論語》啊,除此之外我們弘文館學生只需再通兩經就可以業成了,一共四經。某幼時在家中早已通讀過《孝經》和《論語》,到如今也才通了三經而已,二十二郎你竟然只需要通一經……」李孝逸驚異地叫了起來,搖頭歎道,「二十二郎果然是深得聖眷,早知如此,當年某也去修習書法之道了!」
李元嬰自得道:「現在亦不遲嘛,要不元嬰改日送孝逸從兄幾幅字帖?」心裡突然有些後悔,早知道要得罪李泰,剛才那幅《蒹葭》就自己送上門好了。那郭遷也是,動作那麼快幹什麼!
「要,那當然要得!如今你滕王的真跡,在外面可是有市無價,就算不用,留著攢點私房錢也是好的!」李孝逸拍手笑道。物以稀為貴,這個道理李元嬰還是知道的,所以他當年在大安宮中留下手稿無數,但讓郭遷和王倫賣出去的,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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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滕王府,李元嬰就被跟著來的李孝逸給拉進書房了,慇勤地給李元嬰磨起墨來,眼巴巴地等著李元嬰下筆呢。而那個滕王友郝處俊見李元嬰一副風風火火的模樣,忍不住又要說些什麼,不過雖然李元嬰因為郝處俊是李世民欽定的掌規諷的滕王友而對他能避則避,但是李孝逸可不會怵他,一下子就把郝處俊給轟了出去。
李元嬰提著毛筆,輕笑道:「孝逸從兄想要元嬰寫些什麼呢?」他早就對一直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郝處俊看不順眼了,今天正好借手讓李孝逸教訓一番。
李孝逸磨墨的手微微一頓,黯然地歎氣道:「二十二郎,寫一篇《靜女》吧!」
李元嬰雖然在弘文館沒幹什麼正經事,不過這種上輩子都背過的《詩經》名篇自是信手拈來,莞爾道:「孝逸從兄還在想著那個羅敷呢?」
「二十二郎見笑了!」李孝逸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落寞地說道。
李元嬰手腕重重一頓,寫完「貽」字的最後一筆,將毛筆擱在案上,輕輕地將紙卷提起,笑道:「孝逸從兄不是已經通三經了嗎?想來歲末應該可以在弘文館業成了!今天御史彈劾侯相公之婿賀蘭楚石,元嬰在皇兄面前替賀蘭楚石說了一句話,侯相公也算欠元嬰一個情。要不待吏部銓選的時候,元嬰去侯相公那裡替孝逸從兄說道說道,給孝逸從兄謀一個揚州的差事。近水樓台先得月,還怕沒有『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的機會嗎?」
李孝逸眼睛一亮,讚道:「近水樓台先得月,二十二郎妙句迭出啊!揚州,到時候再說吧!」轉而奇道,「可是昨日賀蘭楚石和那個百濟番將的事情?不過有哪個御史敢彈劾賀蘭楚石?啊,是魏王李泰!」
薛仁貴也是臉色頓變,昨日可是他一招擊倒扶余福信的,不會是連累到滕王殿下了吧。
「確實是魏王李泰,呵呵,不過他也討不了好,今天之後,御史大夫韋挺就得去嶺南喂蚊子了!不過不是因為百濟那件事情。」李元嬰冷笑道,目光環望四周,書房內也都是親近之人,於是他便把今天兩儀殿中的事情簡要地敘述了一遍。而昨日李孝逸早早離去,蕭鑰也不曾隨行,李元嬰又順便把昨日之事交代了一下。
李孝逸臉色頓時嚴峻了起來,沉聲道:「二十二郎是說,魏王李泰對你的態度在一夜之間陡然發生了變化?想來剛才二十二郎對蕭德言的不滿也是因為李泰的緣故吧!」
李元嬰冷哼道:「不錯,這也是某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從這段時間柴令武的態度看,李泰並非沒有拉攏某滕王府的打算。不過如今李泰在朝中的最大依仗因為某而被貶嶺南,前因是什麼也都無所謂了!」
李孝逸扶著下巴說道:「二十二郎也不必太過擔心,雖說太子失勢,陛下對李泰之寵有目共睹,不過依某觀之,李泰之流恃寵而驕,並非成大事之人!」
李元嬰微微點頭,下一個皇帝是誰,他哪能不清楚,不過從崔仁師被擢升為給事中這件事看來,李泰也不是這麼容易就能消停的。
這時蕭鑰突然遲疑道:「殿下,您認為殿下和魏王失和,何人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