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廷爭
滿是笑容的李承乾臉色頓時滯住,驚愕地看著依舊跪在地上,一副大義滅親模樣的侯君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泰也是同樣意外,昨天魏王府文學館的那些學士們早就商量好了該如何堵住侯君集的嘴,現在看來是用不著了。冷笑地看著他的大哥李承乾,現在連侯君集都不幫你,看你還怎麼蹦躂。
不過這時候原來就已經在殿中的那兩個噤若寒蟬的大臣中,其中一個出班說道:「侯相公此言差矣!被賀蘭楚石所毆之人,乃是前荊州都督,應國公武士彟之子,如若不是賀蘭楚石仗著他那東宮千牛的身份,如何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毆打功臣之後。哼,作為一個東宮千牛,其一言一行可都是代表著太子殿下,代表著大唐啊!挺雖不才,尸位素餐,但是既為御史大夫,亦不敢避重就輕!」
原來他是御史大夫韋挺,那另外一個應該就是這次彈劾賀蘭楚石的殿中侍御史崔仁師了。李元嬰暗道,代表大唐毆打功臣之後?呵呵,這話可不是隨便能說的,誰不知道天可汗哥哥是個極其愛惜羽毛的人,恐怕這個韋挺要悲劇了。說來這個韋挺也真不長記性,本來他就是從小和李建成一起玩泥巴長大的老夥計,雖然玄武門之變後還是被李世民重新啟用,不過要說李世民心裡沒有一點芥蒂,鬼都不信。估計他是有這方面嗜好吧,別人惟恐躲避不及的奪嫡之爭,他又一頭栽進來了,不過這一次也許是吸取了上回的經驗,不再支援太子了。
果然,李元嬰馬上就發現李世民的表情再次凝固,比起剛才李承乾和李泰吵嘴的時候,還要陰沉得可怕。
李泰一愣,聽到韋挺的話後,他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侯君集怎麼也突然大義滅親起來了,原來是存著這個主意,好一隻老狐狸,差點都被他給騙了。臉上滑過一絲冷笑,正打算在李世民面前再添上一把火,最好是能讓他父皇一怒之下罷了侯君集的相位,不過話剛要出口,背後卻被崔仁師狠狠地拽了一下,繼而看到他父皇臉色發黑,也就沒敢再說話。
李世民緩緩走上殿階,冷聲道:「侯愛卿起來吧,賀蘭楚石有何過錯,該如何處置待朕瞭解完情況後自有決斷,不必多言!」
「謝陛下!」侯君集抬頭目光在韋挺和崔仁師身上掃過,從他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來,起身後快步走到李元嬰的旁邊站了下來。
不過李元嬰頓時就有點不自在了,兩儀殿這麼大,這個侯君集偏偏卻站在他的身邊,難道是想以此向他施壓?心裡躊躇起來,在李元嬰的印象裡,侯君集絕對是一個瑕疵必報的人,當年李靖教授侯君集兵法時略有藏私,結果侯君集轉眼間就去李世民那裡告李靖謀反,害得李靖惶惶不可終日。侯君集可是當朝宰相,一旦在賀蘭楚石這個問題上開罪了侯君集,那他以後的日子可就沒有現在這麼輕鬆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安上個謀反的罪名。但是如果反之,卻也肯定是要得罪現在如日中天的李泰。
心裡暗恨李孝逸,要不是他那餿主意,自己昨天也不可能去芙蓉園,自然就不會遇到賀蘭楚石他們,更不可能惹上這麼多的麻煩事。侯君集、李泰!李泰、侯君集……李元嬰在心裡反反覆覆念叨著這兩個名字,確實是兩難!
「二十二郎,既然昨天你也在芙蓉園,那就說說當時的情況吧!」李世民摁著額頭,有些乏力的說道。
李泰搶先叫道:「父皇,兒臣聽說昨日左武候中郎將蘇烈私放賀蘭楚石就與滕叔有關,所以兒臣竊以為滕叔的說辭不能盡信!」
李元嬰眼神一凝,他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呢,就敢指責他的說辭不能盡信,好一個魏王李泰!不過這樣也好,既然如此嘛,那他心裡面也就沒必要再徘徊不定了。淡淡道:「青雀說得也在理,臣弟的話也許會失之偏頗!」
「滕叔的話不能信,難道就只能相信你的話嗎?」李承乾不屑地說道。
李泰微微一笑,出班道:「既然太子皇兄不相信兒臣,那兒臣斗膽請父皇傳召武元慶、武元爽兄弟以及當時在場的那幾個左武候府衛士!」
李承乾針鋒相對道:「既然連滕叔的話都不能盡信,又豈能相信武氏兄弟之言,至於那幾個左武候府衛士嘛,皇兄記得青雀好像是左武候大將軍吧?」
「太子皇兄,你這是什麼意思!」李泰的聲音頓時冷了下來。
「全都給朕住口!」李世民見他那兩兒子又吵了起來,拍案怒道。李承乾和李泰這才訕訕又閉上了嘴巴。
李世民輕歎一聲,轉而對李元嬰和煦道:「二十二郎,不必理會青雀,你自說來!」
李元嬰心裡正琢磨著他昨天不是敲打過武元慶他們了嗎?怎麼聽李泰的語氣好像武氏兄弟已經投入他那魏王府了。聽到李世民的話後,連忙把心裡的雜念拋開,稍微組織了一下說辭,出班道:「青雀說得並沒有錯,左武候中郎將蘇烈本來是要將賀蘭楚石移送御史台的,不過卻被臣弟給阻攔了下來。」
李世民知道李元嬰後面肯定還有話,點點頭,並沒有打斷他。李元嬰繼續道:「皇兄可能不知,賀蘭家和應國公武家是姻親關係,昨日賀蘭楚石之所以和武氏兄弟動起手來,也是因為他們的一件家務事。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所以臣弟以為賀蘭楚石罪不當移送御史台。元嬰敬佩侯相公不徇私情,不過私以為除名是不是太過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有這句俗話嗎?我怎麼沒聽過?」李泰小聲嘟囔了一句,他對昨日事情的起因當然心知肚明,欺凌嫡母,這在以孝立國的大唐,罪名也不小,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反駁。
不過韋挺可就沒這麼好打發了,厲聲叫道:「滕王所言差矣!縱然是他們的家務事又如何,賀蘭楚石有理又如何,難道就能在皇家禁苑毆打功臣之後嗎?哼,武元慶襲封應國公,竟被賀蘭楚石一個東宮千牛所辱,不治其罪如何能平朝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