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反擊(中)
一天中的第二次入宮,鑒於郭遷有傷在身,所以李元嬰把王倫留在了滕王府,待會兒彈劾薛萬徹的時候,李世民說不定會傳召郭遷,王倫留下也有個照應。身邊只帶上薛仁貴,便與盧承慶以及郝處俊一起離開平康坊。而幫不上什麼忙的李孝逸只好捧著李元嬰給他寫的那幅《靜女》回家發呆去了。至於蕭鑰,李元嬰也知道他曾是蘇烈的老部下,便讓他去請蘇烈一起進宮,今天這件事,蘇烈也算是一個目擊證人了。
不過剛剛穿過延喜門,就迎面碰上了獨自一人從東宮走出來的侯君集。侯君集見李元嬰和盧承慶皆臉色鐵青地匆匆走來,微微一怔,他記得剛才在兩儀殿前分別的時候,李元嬰還春風滿面地戲謔了韋挺那個老匹夫一番,怎麼轉眼間就變了一副模樣了,好奇地問道:「滕王殿下,盧侍郎,你們這是要去?」
原本李元嬰對侯君集就是打著敬而遠之的想法,而從蕭鑰口中得知今天李泰之所以對他發難,很可能是因為杜荷在背後的導演後,李元嬰對太子集團的人就愈加地反感了。當然,對於侯君集這種瑕疵必報的人來說,表面上的禮數還是要做足的,笑容可掬地拱手道:「原來是侯相公,元嬰有禮了!侯相公這是要出宮去嗎?」好像剛才那忿怒的表情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的臉上一樣。
侯君集也同樣微笑地點點頭,把目光轉投到盧承慶的身上,去年他還是兵部尚書的時候,盧承慶就是他的副手,當然瞭解得很,能讓他這個寵辱不驚的老部下怒於言表,肯定不會是什麼小事。
盧承慶有些遲疑,在他的印象中,侯君集和薛萬徹都是聖人倚重的大將,曾經並肩作戰過多次,應該交情匪淺,若是被侯君集得知他們此行的目的,不知會不會加以阻撓呢?也難怪盧承慶會有此擔心,現如今知道薛萬徹其實是魏王黨的,估計也就只有剛才在滕王府書房裡的那幾個人了。薛萬徹隱藏之深,只怕即使是魏王黨的核心也未必知道。
不過郝處俊可就沒有那麼多的顧慮了,以他的個性,即使只是一個五品小官,對侯君集這樣的當朝宰輔卻也不卑不吭,冷然道:「滕王友郝處俊見過侯相公!右衛將軍薛萬徹的族子,右衛旅帥薛士元當街毆打滕王府舍人郭遷,不知侯相公可願與滕王殿下一道面聖彈劾薛萬徹呢?」
侯君集聞言也是驚愕不已,目光在李元嬰身上飄忽不定。薛萬徹雖然跋扈,任氣不能下人,應該不會如此膽大吧!滕王府舍人郭遷,不就是滕王的那個心腹小太監嗎?難怪連盧承慶的臉色都這般難看,薛萬徹這是在打臉啊!
不過彈劾薛萬徹是不是草率了一些,侯君集心裡暗道,莫非滕王今天把韋挺給貶到嶺南去後,玩上癮了?暗暗搖頭,薛萬徹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可不是韋挺那老匹夫可以比的,僅憑他一個族子,就想貶了薛萬徹,即便是滕王李元嬰恐怕也做不到吧。
李元嬰本不打算和侯君集有過多的交集,不過既然郝處俊把話道出,那他也只好拱手道:「郝王友之言,侯相公以為如何?」
「這個……」侯君集心裡猶豫了一下,眼睛裡閃過一絲凌厲,馬上爽朗道:「昨日若非滕王殿下之助,家婿必受辱於韋挺匹夫之手,而今天殿下又在兩儀殿上為家婿仗義執言,君集感激不盡。殿下有事,君集敢不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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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個早晨,李世民被他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氣得心煩氣躁,好不容易才靜下心來將政務處理好,正打算去立政殿找長孫皇后,順便逗弄逗弄兕子消消氣。兕子就是晉陽公主,雖然只有五六歲,但卻聰慧可愛極了,李世民即使發再大的脾氣,見到兕子後,怒氣也會漸漸消去。不想卻聽到張阿難通報李元嬰、侯君集、盧承慶、郝處俊等殿外求見,心裡有些奇怪,二十二郎和侯君集才離開兩儀殿不久,怎麼又連袂去而復返了?而且還多了兩個滕王府的屬官,只好打消了心裡的念頭,宣他們進殿。
一陣跪拜之後,李元嬰抬額偷偷看了上面一眼,發現李世民的臉上依舊不大好看,應該是早上的氣還沒有消散呢。心裡突然躊躇起來,從李世民一怒之下把韋挺一個從三品的御史大夫踢到嶺南去餵蚊子就可以看出他現在的心情有多差了,也不知今天彈劾薛萬徹到底是福是禍啊!
「二十二郎,皇兄記得如果不是皇兄宣召,你好像還從來沒有主動來過一次兩儀殿吧?」雖然心情不佳,不過李世民還是露出了一絲微笑。
有李元嬰在兩儀殿上,盧承慶和郝處俊自然不能越俎代庖。李元嬰咬咬牙暗道,李孝逸說的對,樹欲靜而風不止,既然李泰咄咄逼人,那他李元嬰也別無選擇了。臉上滑過一絲冷笑,雙手執著笏板放在胸前,不過並沒有馬上彈劾薛萬徹,而是若無其事地說道:「皇兄,您還記得臣弟上回在刺客手中逃脫後是在黃河會興渡口遇到了右衛中郎將李道裕,才在李將軍的護送下回到京師的吧?」
「當然記得,當初皇兄讓李道裕留在陝州,就是為了等候二十二郎,不過二十二郎怎麼突然說起這件事情來了?」李世民有些意外地問道,心情更是不佳。這幾個月來,恐怕也就只有李元嬰敢在李世民面前提起和函谷道刺殺事件有關的事情了。
李元嬰自然是把當初他白龍魚服被薛士元敲詐,使得薛士元被李道裕打了一百軍棍詳細地敘述了一遍。
「沒想到堂堂右衛竟出了這種事情?李大亮這個右衛大將軍是怎麼當的!」李世民雙手按在案几上,緩緩站了起來,臉色更加陰沉,冷聲道,「二十二郎回京時怎麼不說,既然人出在翊一府,那李道裕這個中郎將也難辭其咎,難怪李道裕當日受賞時一副惶恐的模樣,原來是心裡有鬼!張阿難,去把李大亮和李道裕給朕傳召到兩儀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