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遊說
泛塵全然沒有理睬覺岸的竭斯底里,重新闔上眼睛,插地說道:“滕王是想讓貧道出仕吧!”
“正是!”李元嬰並沒有感到意外,剛才他和郭忠、覺岸說話的地方,離這裡也不遠。以這老道的耳力,不可能聽不到他們的對話,況且前頭李元嬰舉商山四皓的例,也是故意說給這老道聽的,拱手道:“大喜如今四海臣服。百夷俯首,已現盛世之象,正是大丈夫建功立業之時!道長一身武藝。絕於常人,若埋沒荒野,豈不可惜!”
覺明剛才亦被避塵的大膽言語給嚇了一跳,看到李元嬰只是臉色微變,並沒有像想像的那樣大發雷霆,拂袖離去,這才稍稍安心,也就跟著苦口婆心地勸說道:“是啊,避塵道兄!在十年前道兄雲遊至卞山,隱廬雲峰頂的時候,覺明就也知道道兄絕非凡人!有道是,“學成武藝,貨與帝王家”想來道兄應該也希望自己能圖繪雲台,青史留名吧!”
“學成武藝。貨與帝王家嗎?”避塵老眼微張,臉上露出一絲嘲諷之色,搖頭道:“覺明住持不必多言,滕王也回去吧!貧道只是雲峰頂項王祠邊上一個行將就木的解籤老道而已,除了為上山進香的香客解籤外,還有何用!多謝滕王錯愛,不過出仕一事,還請滕王不要再提!”
“前輩武藝高於晚輩百倍,若是前輩無用,那晚輩又當如何自處?”薛仁貴也一臉期盼的看著避塵,心裡還是忍不住好奇。緊接著又小心翼翼地拱手詢問道:“剛才前輩指點之恩,晚輩銘記在心!只是不知前輩是如何知道晚輩的姓氏?還請前輩一解晚輩心之惑!”
避塵當然也能猜出薛仁貴的心裡所思,微笑道:“後生不用猜疑,貧道不是你們河東薛家人,只是年輕的時候在河東一帶行走,曾有幸見過河東康王安都公傳下來的薛家戟。雖然後生剛才並沒有操使方天畫戟,不過還是能夠從後生下意識的動作,看到薛家戟的痕跡!後生既與滕王隨行小想必應該就是那行小“單戟退百寇,的河東薛仁貴吧,看來那些傳聞還算不假!”
本以為這老道會是他們薛家之人,結果卻白高興了一場,薛仁貴頓時就有些鬱悶,不過薛仁貴也知道這老道既然能從自己徒手對敵的招式看出薛家戟的痕跡來,那就說明這老道對薛家戟肯定十分的熟悉,那也算是自己的長輩了,所以又再次正式地行了一個晚輩禮。
也許是不希望薛仁貴再行勸說,避塵這次並沒有再理會薛仁貴,而是抬眼看了看遠處那些被幾個滕王府親事擋在外邊的香客們,麻利地將他面前的小攤給收了起來,抖了抖寬大褶皺的衣袖。毫無留戀地說道:“滕王好意,貧道心領了!看來今天恐怕再也沒人解籤了,那貧道就先行告辭了!”說罷提起裝著道具的大袋就要離開。
“避塵,放肆!滕王殿下禮賢下士,親自來請你出仕。你可不要不識抬舉!”看到避塵要走,覺岸一把就拉住了他那身皺巴巴地道袍。也許是這身道袍質量太差。又或許是它實在太年代久遠,只聽“嘶啦”一聲,覺岸的手上多出了一塊形如抹布的破布兒。
避塵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冷冷地看著李元嬰,平靜地說道:“滕王!這是何意?”
“覺岸,還不快點給避塵道長賠禮!”沒待李元嬰說話。覺明就狠狠地叱喝道。
覺岸更是追悔莫及,第一時間就惶惶上前賠罪道:“覺岸無禮,還請避塵道兄見諒!”這麼多年以來,他這還是第一次對避塵使用上了尊稱。著實有些怪怪的感覺。
而郭忠雖然表面上沒有什麼反應,心裡卻是幸災樂禍,暗暗腹誹,一個一隻腳已經踏進棺材裡的雜毛老道,還敢在滕王殿下面前裝什麼仙風道骨,結果被人一拉,連穿在身上的衣服都撕成兩半了,看你現在還假裝什麼高人!也為覺岸求情道:“滕王殿下,覺岸道長也是一時情急,想要將避塵道長留住,還請殿下念在覺岸道長忠心耿耿的份上,繞恕他這一回吧!”
“覺岸,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給避塵道長準備一件新的道袍!偌大一個卞山項王祠。應該不會連一件新的道袍都沒有吧!”李元嬰雖然臉上不悅,不過心裡面卻並沒有多少責怪覺岸的意思,畢竟這一扯,也暫時把要離去的避塵給留了下來。
“聊 是!是!殿下稍候,避塵道兄稍候,覺岸這就去準備心的道袍!”話音未落,覺岸就忙不迭地鑽進了項王祠內。
李元嬰叱了覺岸一聲後,轉而和煦地說道:“避塵道長,元嬰也待覺岸給道長賠罪了。還請道長稍候片刻!”緊接著又遲疑道:“道長真的不再考慮了嗎?”
“是啊,前輩!當今聖人威加海內,知人善用,用人如器,各取所長。晚輩淺薄卑鄙,本一介白身,卻得聖人垂青,擢為定遠將軍,滕王府親事府典軍,更何論前輩乎?”薛仁貴也跟著再勸道。
可能是因為剛才道袍被撕破的緣故,避塵也變得有些不耐煩起來,冷冷地說道:“貧道不過一方外之人耳,無房、魏之才,武亦無河間、江夏之略,滕王又何必如此執著於此呢!再者,滕王見過年逾八旬之人還出仕入宦的嗎?”
不過話音剛落。徐惠就反駁道:“避塵道長,豈不聞太公望十遇王,乃為天卑!道長年逾八旬又如何?”
避塵捋了捋他那斑駁雜須,失笑道:“惠娘啊,你怎麼拿起上古先賢來與貧道相比,也不怕被人笑話!”看來徐惠跟這個老道的關係還不錯,避塵的眼睛裡第一次流露出一絲慈愛。
李元嬰大喜,說不得徐惠還真有可能替他勸下這個頑固的牛鼻老道,連忙拱手恭維道:“徐家小娘說的不錯!朝歌屠叟辭棘津,八十西來釣渭濱。寧羞白髮照清水,逢時吐氣思經綸。廣張三千百釣,風期暗與王親。大賢飢又急不測,當年頗似尋常人!游小道長又何必幕自菲薄呢
“大賢虎變愚不測,當年頗似尋常人!”避塵怔了一怔,也開口讚道:“好一個“當年頗似尋常人,!滕王信手指來,不加點,才思迅敏恐怕曹建亦甘拜下風!”
李治顯然對曹植也沒有什麼好感。撇撇嘴,低聲嘟囔道:“那是,曹植哪能與小皇叔相提並論!”
不過隨即就被李元嬰給瞪了一眼,這時候要的是攢人品,哪有自吹自擂的道理,連忙謙遜道:“道長謬讚了!天下才有一石,曹建獨佔八斗,元嬰豈能望其項背!”
雖然李元嬰對避塵把他與曹植相比也頗為不悅,畢竟曹植實在是太悲催了,不過終於能讓避塵稱讚一句,李元嬰還是很高興的,只要緩和了關係,再徐徐圖之,讓避塵老道改變主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看看人家諸葛亮出山的時候不也要劉備三顧茅廬,掙足了面,才猶抱琵琶半遮面地走出隆嗎?說來還是得感謝徐惠啊,若是沒有徐惠,恐怕現在這老道還是對他愛理不理的樣。
避塵對李治的嘟囔也是微微地笑了笑,好似不經意間瞥了郭忠一眼。略帶椰愉地說道:“剛才滕王派人從貧道這裡借走筆硯,好像是在那牆壁上也題下了一首詩,想必亦是一篇佳作吧,不知貧道是否榮幸能夠一聞?”
本來臉皮已經很厚的郭忠又再次尷尬起來,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這老雜毛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不過李元嬰對這老雜毛的遷就郭忠也看在眼裡,沒法,誰讓他不如人呢!
李治頓時就挺了挺胸膛,昂首道:“那是當然小皇叔哪篇詩作差過!”接著便抑揚頓挫地將那首《夏日聯句》誦讀了一遍。這時代讀書講究的是“口而誦。心而惟”個個都是朗誦高手。李治在弘館呆了那麼長時間,朗誦的功夫當然也差不到哪裡去,這首僅僅二十個字的絕句,愣是給他吟得慷慨激昂。
“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那老道低喃了一聲,隨即長長一嘆。臉上寫滿了落寞。
李元嬰頓時心裡一跳,看來這老道十有八肯定參加過隋末群雄並起的那場紛爭了,不過沒關係,這種情況他早就料到了,屈突通、尉遲恭。褚亮,,這些人原來也都是李唐的對頭,已經十幾年過去了,該放下的也都放下了!
看到避塵好像陷入回憶,李元嬰也點,沒有出聲打攪他,而是在心裡面琢磨著,這老道既然歸隱到卞山來,想必他以前不是跟著杜伏威、輔公裙。就是劉元進、朱叟,不過劉元進、朱受的實力實在太弱,看來這個避塵以前十有八是輔公拓的人。
當然避塵也沒有回憶多久往事,心存忐忑的覺岸很快就雙手捧著一件嶄新的青色道袍從項王祠裡弓著腰走了出來,朝李元嬰和李治一躬,然後將道袍捧到避塵面前小聲道:“避塵道兄。覺岸已經給道兄取來一件道袍了,還請道兄更衣!”
避塵回過神來,單手接過這件絲質的道袍,也不將原來那件被覺岸撕破了的道袍除去,不羈地就把它披在了身上。輕輕撫著身上手感極佳的錦緞,展顏笑道:“細想起來,貧道也有些年沒有穿過新衣裳了,多謝覺岸監院餽贈!”隨後又把目光轉落在李元嬰身上,輕嘆道:“滕王的好意貧道銘記在心!不過出仕之事小滕王見諒!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貧道退隱卞山多年,早已沒有了世俗之心,還請滕王不要為難於貧道,告辭了!”
“避塵道長!”李元嬰連忙攔住避塵的去路。想想努力了這麼久,避塵還是來了一句“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李元嬰就不禁鬱悶不已!
本來李治對避塵還是有些好奇心理的。畢竟在他眼裡薛仁貴的武藝可是無敵的象徵,卻沒想到在這個避塵面前卻形如稚童。不過泥人還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是當今皇晉王李治,避塵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出仕大唐,李治心裡沒火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也就沒好氣地怒聲道:小皇叔,既然避塵道長瞧不上我們大唐,不願仕官,那我們又何必再強人所難呢!”
“椎奴,不可胡言!”李元嬰連忙阻止了李治再說話。
對豐這個牛鼻老道,李元嬰確實是真心想請他出仕為官,以他和薛仁貴的交手情況看,這老雜毛絕對是一個能在百萬軍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的強悍角色。縱然年紀大了,那留下來當教官也不錯,反正在皇宮裡有個弘館,那再開一個昭武館又有何妨!
原本看到避塵不給李元嬰面,死活不肯出仕,郭忠就要藉機叱罵。不過再看到李元嬰斥責李治後連忙將嘴巴死死封住。笑話,滕王殿下為了那雜毛老道連晉王殿下都斥責了。那要是換作他還了得。
小皇叔”李治被李元嬰一喝。頓時就有些委屈,眼睛也是紅紅的。
李元嬰這會兒可顧不得李治,只好眼神示意獨孤延壽,讓他去稍微安慰一下李治,畢竟獨孤延壽也是李治的表叔輩。這頭老狐狸也許是看準了勸不動避塵出山,剛才愣是徐庶進曹營,一言未發。
還好避塵對李治的話並不以為意。只是淡然一笑,轉頭對薛仁貴道:“仁貴,你的武藝確實不錯,剛才雖然是赤手相搏,不過貧道也能感覺到你在方天畫戟上的造詣更加不俗。但是記住,要想重現你們先祖河東康王的榮耀,武藝固然重要,但兵法之道也不要忘了!”
“多謝前輩教誨!前輩放心,晚輩自幼在習武的同時,並沒有忘記兵略。而且現在也經滕王殿下的引薦。拜右武候將軍蘇定方為師,學習兵法韜略!”薛仁貴恭謹地回道,接著又有些驕傲地解釋道:“蘇師乃衛國公的入室弟,一身兵法韜略已的衛國公之真傳!”
“你說什麼?你是藥師的徒孫!”聽到衛國公這三個字,避塵頓時失態地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