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城 第四十五章 不過是地獄

　初夏的傍晚，太陽才剛剛落下山腳，微涼的風吹拂大地，帶來些許舒爽的感覺，夜色朦朧，藍紫色的空氣透著些許神秘，籠罩著揮煌的城池。

　卡亞帝國，卡維爾城內。

　通往帝國的寬敞大道上，一男一女正悠閑地雙雙漫步而行，男的一頭白色長發，俊逸瀟灑，女子一身紅衣，冷艷絕倫。

　明明是極為搶眼的容貌，在人群之中例猶如蒸發了似的，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們，外人即使看到他們的臉，也會覺得視線一陣模糊，完全無法瓣認清晰。

　兩人手牽著手，看著夜色下朦朧而美麗的城市，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三個月了，我們游曆大陸四處游玩好像已經足足有三個月了，這三個月真是我一生之中最開心的一段日子。”白發俊逸男子握著她柔滑的手，面露滿足之色，又有幾分不舍：“這次來到卡亞，見過墨帝陛下後，你就要去北境放逐之地了。”

　“恩。”傲風點點頭，遙望遙遠的北方：“父親在那里，黍非雨留下的地下城也在那里，我必須去。北境雖然危險，不過現在以我御甲朮鎧化的實力，神帝級的高手也不是我的對手，我去找到墨帝大人或是老爹，他們就會保護我，不用擔心什麼。”

　說到這里，傲風手中一緊，抬眼深深看著他，緩緩開口：“倒是輕鴻你，時間應該已經不多了……

　“恩，應該就在這幾天了。”云輕鴻輕輕一笑，遞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不過是地獄，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還沒有親夠你呢，怎麼舍得那麼早死。”

　這段時間以來，傲風陪著他走遍大陸，便是知道，因為信仰的選擇，他隨時會被規則帶走。他在加入黑暗陣營之時就對黑暗神立下了重誓，即使現在突破了神階，也不會徹底抹消當初的誓言。

　消失的大陸信仰被黑暗大君王察覺的一刻，誓言的懲罰就會來臨。

　神階以下，灰飛煙滅，神階以上，墮入地獄。

　地獄是超脫于本土位面之外的一個極惡之地，其中皆是神階以上的強者，在現則制裁之下，違背誓約的人都會被黑暗拖入地獄，可想而知，里面的皆是一些窮凶極惡狡猾奸詐之徒。

　沒有人知道地獄具體是什麼模樣，只知道，進入地獄的人，從沒有一個能夠走出來。

　傲風看著他半睜半瞇的狹長眸子，以及那臉滿不在乎的輕松表情，真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小子就不會說點兒正經話麼！明明應該是傷感的訣別，他非要搞得這麼無釐頭，讓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去的是天堂呢！

　她知道，這是他安慰她的方式，也體現了他的決心。

　傲風握緊的拳頭最終還是沒招呼到他臉上，而是輕輕嘆道：“這一別，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至少也是百年以後吧，甚至，千年，萬年都有可能，那個時候，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了。”

　云輕鴻一聽此言，倒也愁眉苦臉了起來：“唉，是啊，我的女神這麼美麗動人，世上男子都為你動心，短短五六年就招惹了這麼多，到那時候我回來一瞧，你身邊說不定已經多了一支"軍隊"了.....”

　傲風摸摸下巴，眨眨眼道：“那我答應你，以後除非用紅蓮戰鎧鎧化戰斗不能掩飾，我仍日是男裝打扮，你總不用擔心了吧。”

　云輕鴻一聽，愈發地愁眉苦臉，眉毛都快皺到一起了：“傲風，你太低估你的魅力啦，你忘了，這卡亞帝國的雷霆御風王是怎麼向你一個‘男人，表白的嗎？你就是男裝，也會有無數男人向你撲來啊！”

　“我像那種來一個要一個的女人嗎？”傲風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在絕世大美女惡狠狠的瞪視下，云輕鴆如坐針氈，趕忙賠笑道：“當然不是，我只是說你的魅力之大令人無法抗拒嘛，我不也是其中一個？你看，前面那些人也都在為你神魂顛例呢。”

　他指了指前方的巨大廣場，傲風抬眼看去，頓時一陣哭笑不得。

　一座巨大宏偉的自由女神雕像，聳立在帝國都城最大的廣場之上。

　這座雕像高達二十米，宛如一座擎天大樓，立在廣場中央，雕塑的女子正是傲風，容貌精致非常，身披戰鎧，倒提長鋒，仰望天際，仿佛連睛空也為她所藐視，這形象哪里像什麼溫婉女神，整一個暴力戰神！

　當然，相對于女神，傲風更喜歡這個形象。

　來往的行人仰起頭觀賞著自由女神美麗的容顏，情不自禁地發出贊嘆的聲音。

　“多麼美麗的女子，多麼令人傾慕！”

　短短幾個月，自由之風已然吹遍大地，神殿的建立沒有任何阻力，不緊不慢地緩步進行，吟游詩人將自由女神的故事散播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秦傲風的崛起不過幾年時間，但名聲卻已震懾天下，傳奇的故事宣揚起來無比輕易。

　這個時候，正是帝國學院學生們放假之際，無數年輕的少男少女懷著好奇和敬意來到廣場之上，聽那雕像下方的吟游詩人訴說著美妙的故事，神情如夢似幻，眼底充滿了幢憬。

　“傲風，你等我一等。”二人已漫步走到了雕像前方，云輕鴻忽的微微一笑，驀地鑽入中間那一圈的人群里，很快便“突破重圍”，來到了雕塑腳下，回眸看她，眼睛在紫色的夜空下，亮得難以置信。

　旁邊有些人，見他居然跨過了那堅實的攔杆，到了雕塑腳下，不禁怒道：“喂，你在干什麼，還不快點出來，不要冒犯了女神！”

　云輕鴻遠遠對人群里的傲風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說話，自已則帶著一律淡淡的笑容從容地走上前道：“帝都的朋友們，你們好，我是一名游走四方的吟游詩人，同時也是一名女神的狂信者，今天我來到這里，是為了獻給女神一首歌，同時獻給女神的信徒們，希望女神和大家能夠喜歡。”

　一聽他也是自由女神的信徒，人們便褪去了敵意，轉而有些期待地望著他，奏傲風的故事已經聽膩了，為她而唱的歌側是見的不多，云輕鴆已卸去了護住臉部的能量，露出臉龐，的確像是那種流浪四方的俊美吟游詩人。

　“這個吟游詩人好帥啊。”幾名少女眼睛瞪得大大的，禁不住握緊胸前的衣襟。

　雕像的腳下，身披黑色長袍一頭白色長發的俊逸男子，月色之下，顯得愈發冷峻迷人。

　他用那極富磁性的低沉聲音輕輕歌唱，身上散發著一股慵懶隨性的氣質，只要在他身邊就會覺得異常舒適放松，周圍不乏女子對他暗送秋波，只是，他略帶迷醉的眸光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那自由女神的雕塑，根本不去理會旁邊任何人。

　“夜半琴弦聲，思念兩三聲

　它隨浪而來，一層一層你言難開口，用魚鱗做證說天定弄人，你愛我不能

　我知道那片禁海會很危險

　可我放不下對你的思念

　浪如山雨如針都隨風起

　海的盡頭住著你

　天問用雙手換雙翼可否願意

　我放下雙手去陪你

　千年後會有人從傳說里

　借月光將思念看清

　可雨停了雷鳴後我折了翼

　別看我沉入海底

　我悔筆思念，借三分醉意，笑問蒼天，我唱到那里

　我鼓起勇氣，借杯中美酒，唱，那日為何不留你

　浪如山雨如針都隨風起

　海的盡頭住著你

　天問用雙手換雙翼可否願意

　我放下雙手去陪你

　千年後會有人從傳說里

　借月光是誰在哭泣

　哦雨停了雷鳴後原來是你

　我化成傳說守護你……！”（薛之謙《傳說》）

　微啟的薄唇，緩緩吐出令人心顫的美妙歌聲，任誰都能聽出，這是一首情歌，卻又是一首絕意之曲，包含著強烈的眷戀愛意，但又有一種難言的決絕之意，人們漸漸覺得，這個男子似乎又不是個普通的狂信徒，換手之願，折翼不悔，不是每個信徒都能做到的。

　這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唱出它的人，又是一種怎樣的心境？

　人們不知道，只是靜靜的聽著，不知何時，廣場周圍一片全都安靜了下來，沒有人願意出聲打擾，如此悅耳的歌聲實在百聽不厭。

　傲風靜靜地看著他，聽著他的歌聲中強烈到無法掩蓋的感情，眼眶不知何時溫熱溼潤了起來。

　他的心意的確從那時候開始就一直沒有變過，秦城，卡亞帝都，聖城，云中城，上古遺跡，不管是什麼時候，他從未畏慎過什麼。

　他是那麼聰明的人，從一開始，他應該就知道與她糾纏不清最後會落到什麼下場，所以他從來不會對她承諾什麼，甚至連一句表白一句喜歡也不曾說過。

　但是，有些話，卻比純粹的表白還要讓人震撼，讓人感動。

　他說，為了你，我可以背叛我心中的神。

　他說，我們同生共死，誰也不能丟下誰單獨面對。

　他說，反正不可以，我心疼日

　他說，你死，我就死。

　今天，他還說，不過是地獄，沒什麼大不了的。

　傲風從沒有拒絕過他的關懷和幫助，因為她明白他的義無反顧，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備，只是當這一天來臨，她仍然不可能平靜地去面對。

　這一次的分別會不會是永別誰也說不准，他們的前路其實都不平坦，充滿了隨時可能喪命的危機。

　要如何才能不牽桂，不擔心？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發男子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露出一個邪肆感人的輕笑，看得許多女子心臟漏跳幾拍。

　他轉過身，對著不知何時站到他旁邊的傲風笑問道：“我唱的好不好？

　傲風說不出話，只是點點頭，溫熱的液體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因為她看見了，他的腳下，一因銀色的光圈不知何時閃耀而起！

　華麗的規則紋路！驀然降臨！

　天地驟地變色，使得無數行人震驚大呼！

　無數道銀色絲線落定到云輕鴻身上，將他拖入紋路下方突然出現的黑色巨門之中。

　“輕鴻！”傲風一聲呼喚，身體驀地前沖，手中凝聚的神力全力揮出，重重擊在那現則星紋最外層的光圈上，卻如石沉大海，沒有分毫回音。

　“沒用的，誓言的規則即使超越神階也無法破除，我們現在只能接受。”云輕鴻搖了搖頭，阻止她的行動，他仍然在笑著，輕輕地微笑著：“傲風，我不想看到你哭，笑一個吧，即使我下了地獄也好拿出來回味嘛。”

　目光緊緊盯在他身上，看著他一點點被扯下去，傲風心中的無奈和痛苦難以用語言表達出來，但她并不是喜歡哭哭啼啼的女人，當即狠狠一咬牙，擦掉眼淚扯出一個“凶狠”的笑容，深深看著他的眼睛喝道：“等我成為君臨者掌控這個世界，把這該死的規則廢了，或者你自己爬上來，反正，不許死！”

　云輕鴻眸光堅定地淡淡笑道：“我會回來的，一定。”

　說完這句話，他的身體已經完全沒入了黑暗之門中，再也看不見了，銀色的現則紋路也在這一刻消散而去，整個過程不到一秒鐘，人們再看時，眼前的人已經不見了，仿佛這個人從來就沒有出現迂。

　只有傲風還定定地站在那里，失神地看著眼前的空氣，耳中他的聲音仿佛還在回響。

　“真神！你又給了我一個必須打倒你的理由！”良久，傲風冷冷地握起雙拳，仰望天空，雙眸如電，好似能將那頭頂的夜空捅個窟窿。

　下一刻，傲風就不見了，誰也沒有看清楚那是怎麼回事，遠處那家老酒館中隱居于市的一名幻宗強者卻瞪大了昏花的老眼，目露駭然。

　“剛剛那個紅衣女子，怎麼和自由女神的容貌一模一樣啊！”待到人消失，方才有幾聲驚呼在人群里響起。

　“難道是自由女神顯靈了？”抬頭看看雕像，廣場上徹底暴動了，這件事情，無疑會成為第二天卡維爾帝都街頭巷尾津津樂道的話題。

　這時候，傲風已經閃入了卡亞帝國王庭，前去會見墨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