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幻獸之國 第二十三章 停戰協議·談判（下）

　圓形的議事廳中有幾名貴族早在裡面等待，從他們的服飾烏西娜認出了這些人竟然都是北方幾個小國的國王。

　「坐吧，我特地請的客人也快到了。」

　羅蘭自己坐在了主位上，反著冷光的面具讓人猜不透她的想法，被面具魔力所變化的嗓音更是連伊扎克都沒察覺出身旁之人的真實身份。

　嗡……整間議事廳忽然搖晃起來，受到了某種強大外力的衝擊。

　國王們面色一變，在看向羅蘭等人時，卻發現他們個個均對此並不在意。

　「主角都到齊了。艾倫，守好外面，不允許任何人進來。」羅蘭揮手，示意艾倫帶著留守在城裡的血翼傭兵守住議事廳。

　鐵製大門在人們的沉默中轟然關閉，羅蘭目不斜視，手指卻指向了身邊唯一的空位。

　「精靈王既然已經到了，又何必隱藏，讓這麼多人都在等你。」

　「你這是什麼意思？！」西斯塔爾甩出手裡的信箋，上面用精靈語寫著[若要尋回莫亞，就到希太恩來。]冷如冰霜的視線直直的盯著羅蘭，暗夜精靈王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他只想弄明白，羅蘭忽然找上自己，說有辦法讓莫亞回來是否是真的。

　而他的到來，也讓在場的人無不驚訝，包括那兩位龍王。

　大精靈與龍族同為眷族，都是拉法親自創造的物種，自然要比其他生物來得在意些。

　「當然是簽定停戰協議啊，否則我何必把你請到這兒來。」

　這一席話如同在這間密封空間裡施展了火系禁咒「流星火雨」，讓在場的人類和龍族全都震驚無比。

　「哈哈，有意思。」沙達斯大笑，他看羅蘭的眼神也帶了點欽佩；「相對這奇怪的停戰協議，我更好奇你是怎麼說服陛下的。他的頑固可是無人能及啊，既說不過，又打不過。你到底是用什麼方法讓他改變主意的。」

　「不要談題外話，沙達斯。」羅蘭轉移開話題，不想多談有關拉法的事。她定定的注視著沒有說話的西斯塔爾，知道他正在考慮自己的提議。

　只要是稍微有點頭腦，都該知道目前的局勢。一旦龍族這邊真與人類開戰，那隱藏在星幽界的諸神就不會坐視不管，他們甚至會放棄繼續尋找封禁拉法的念頭轉而參與到地上界的戰爭中。到時候，魔族、獸人、亡靈都混雜其中，那可就真演變為曠日持久的大戰了。

　西斯塔爾開戰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引出自己，而今目的已經達到，他自然不會反對停戰。

　法皇一直反對戰爭，只礙於帝國的貴族不得不出兵，只要暗夜精靈這邊同意停戰，已經被打得節節敗退的神聖同盟自然會順著她鋪好的台階走下戰爭舞台。

　沒有戰爭的影響，死亡之領當然會成為目標。到時候教會、帝國，甚至是暗夜精靈都會阻止他們開啟冥獄大門的瘋狂之舉。

　「莫亞的事，起因在我。我會想辦法讓她回來，以你所希望的方式。因此，我需要你的幫助，而不是扯後腿。你該知道自己與莫亞最大的敵人是誰，他是我們共同要面對的難題。西斯塔爾，若你真的想讓莫亞回到你身邊，那就在這停戰協議上簽字。」

　以古老的的精靈語訴說自己的想法，羅蘭必須獲得西斯塔爾的首肯，否則她無法說服光明教會，自然也沒有資格向帝國要求停戰。

　「我憑什麼相信你，就算我答應，帝國答應，教會答應，龍族能答應嗎？」說沒有疑惑是不可能的，五年的戰爭所累積的仇恨並不是說散就散。

　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西斯塔爾更加懷疑羅蘭如何確信自己有能力完成連他耗盡心力也無法完成的事。

　「你是不是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我是拉法的契約者。只要他沒有解除契約的一刻，我就擁有他一半的能力，包括他所擁有的那些權利，比如……制約龍族。我現在需要的是你的答覆，而不是質疑。更何況我現在能坐在這裡和你商量，就已經是最好的證明了。拉法允許我放手去做，無論我想做什麼，他都不會干涉。」

　在旁人耳中無法明白的精靈族古語，在西斯塔爾聽來卻如同轟雷。這個條件太過誘人，西斯塔爾低頭沉思片刻，終還是經不住羅蘭親口答應的承諾誘惑。

　「好，我就信你一次。」伸手抓過桌上已經準備好的協議，他簽上自己的名，並蓋上了精靈王的印章。

　「暗夜精靈這邊的問題解決了，教會的各位，你們都是法皇親自派遣的使者，應該有權代他做出承諾吧。」羅蘭的目光轉向坐在對面的三名教會成員，西斯塔爾的允諾早已讓他們三人都傻眼了。

　這看似荒謬的提議竟然一下就被暗夜精靈王同意了。

　教會內部以及貴族們苦苦思索、努力了數年都無法做到的事，塔拉夏會長開口一提，暗夜精靈就答應停戰退兵，這簡直就像做夢一樣。

　「等等……就算教會和帝國都同意停戰，龍族這邊怎麼辦？我們來可不是為了解決邊界上的糾紛，而是討論如何平息這次人類傷害幼龍一事。」首先反應過來的是伊扎克，如今暗夜精靈對帝國和教會構成的威脅遠遠不及龍族，他們更擔心的是龍族的報復。

　「這一點你們大可放心，只要教會與神聖同盟願意停戰，我可以擔保龍族絕對不會追究多餘的責任，也不會報復無辜者。當然，這也是有條件的。」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快按耐不住的水龍王，羅蘭說出了她的條件；「我要神聖同盟的所有盟國，以及所有信奉光明教會的國家承諾遵守第三法則。

　不得交易販賣龍晶、龍骨、龍血、龍皮，龍蛋，一切與龍族有關的都不得偷盜、買賣。不允許傭兵，冒險公會闖入龍族棲息的洞穴，不得偷盜它們的財物，更不許捕捉幼龍或龍蛋。凡有犯者，他本人將受到最嚴厲責罰，也就是死！！」

　「這條件也……」烏西娜話還沒說完，就被羅蘭強制打斷。

　「過分嗎？人類的孩童遭到獸人殺害的時候，你們不也組織軍隊屠殺了獸人的村落。人類的領地受到侵犯的時候，你們不也是相互征戰。這哪裡過份了？你們想保護自己的子嗣和領地，龍族也不過是在做和你們相同的事。

　一對人類夫妻一生可以生育數名、甚至十數名後代。可龍族呢？它們由於第一法則的緣故，一生甚至都不可能擁有自己的一個後代。

　搶奪、盜竊龍族視若珍寶的子嗣，人類是在剝奪其他物種的生存權利，你們沒有這種資格，明白嗎？如果遭到了龍族的報復，那也是你們漠視其他生命的懲罰，只是我覺得這懲罰過於嚴厲了，所以讓龍族把懲罰的對象限定為個人。

　犯戒的若是一人，則殺一人，若是一群，則殺一群。絕不遷怒到族人，城市和王國，但……反之，若是一國，那就殺一國。等價交換而已，已經很公平了。你們也可以不答應我的條件，那麼我將撕毀這份協議。」羅蘭拿起西斯塔爾簽好的協議在烏西娜面前晃了晃；「讓龍族繼續攻擊你們的城市，讓暗夜精靈繼續南下，讓死亡之領繼續在這片大陸製造出更多的亡靈。」

　死一般的沉寂過後，伊扎克從羅蘭手中接過協議。

　「我可以代替法皇陛下簽定協議，只要你能實現自己承諾過的話。」

　「當然，我既然有膽量召開這個談判會議，我就有自信讓龍族答應我說出的承諾。你可以問問在坐的兩位龍王是否反對？」對於菲因與薩德利亞斯，羅蘭很清楚它們不會提出抗議，龍皇的命令是絕對的。

　當然，她也知道自己所說的這些條件對於龍族也同樣具有誘惑力。

　第三法則自古就有，可沒有多少人類願意遵守。

　只要龍族允諾不遷怒王國和族群，他們想殺幾個犯戒的人類，就殺幾個，這樣一來貴族和國王是不會有任何異議的。

　看似和原來的法則沒有什麼區別，但實際上犯戒者必須自己背負盜竊龍族財寶以及龍蛋、幼龍的罪名，即便被殺，也不會有族人和王國為他們的愚蠢行為復仇。

　過去正是因為龍族過多攻擊人類及其領地，這才使得國王有時候不得不庇護自己的子民和領土。最後，醞釀了更大的傷亡。

　蓋上自己的印章，身為羅連大公，作為神聖帝國第五順位的繼承人，伊扎克的確有他外交上的便利和權利。這也是法皇讓他前往北方的主要原因之一。

　「諸位國王，你們都是見證者，簽下你們自己的名字和印章吧，結束這持續了五年之久的戰亂！！」

　看著國王們逐一簽名落印，羅蘭心上的大石總算是放下。

　「伊扎克大公，我還有些私人問題想要向你請教。」羅蘭單獨留住了伊扎克，只是為了確定自離開伊利森遺跡起就一直橫在她心上的另一個疑惑。

卷二 幻獸之國 第二十四章 停戰協議·王都疑影

　「正好，我也有些問題想向會長詢問。」聽到羅蘭點名要自己留下，這正中伊扎克的下懷。

　烏西娜和德雷西爾面面相覷，原本打算離開的他們再次坐下，鐵了心不走。

　「閣下 … … 」負責守衛的艾倫見另外兩人不肯離去，為難的看向羅蘭。

　「沒關係，你下去吧。」羅蘭知道艾倫是擔心自己可能會同時受到光明教會除法皇之外三名最高聖職者的襲擊，可他還不知道冥戰將軍並不畏懼光明法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使用聖．熾光作為毀滅亡靈的武器。

　「先問你的問題吧，羅連大公。」

　「那好，請問貴會的名譽會長冥戰將軍人在哪？」見羅蘭禮讓自己先問，伊扎克也就開門見山的提出了他此次北上最希望得到解決的疑惑。

　「名譽會長？這形容詞真不錯。」羅蘭淡然一笑，形容的確實好。

　塔拉夏的實權的確是操縱在安德烈手裡，若不是這次遇上的麻煩太大，只怕這小子還想把這事也攬在手裡。他倒也有自知之明，無論他在人類王國裡如何吃得開，都不可能和龍族一較高下。

　龍終究是安尼西亞僅次於神的種族，隨便來一頭成龍都夠他受的，何況是兩頭龍王級的古龍。當菲因與薩德利亞斯離開龍島的消息一傳到希太恩，原本待在總部的安德烈立刻像火燒屁股似的躲回位於南方的魔法評議會。

　表面上說是元老院因為法師捕捉幼龍一事而召開緊急會議，其實是怕正面與龍族衝突吧。龍王級的古龍，就連身為女神的莫亞都不會輕易嘗試與之交手，安德烈畏懼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這，羅蘭一直很沉重的心情也稍微舒緩了些。

　「看來我的偽裝完美無暇，連騎士先生也沒認出來。」

　「你 … … 難道是羅蘭閣下？！」聽到熟悉的稱呼，伊扎克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眼前這個把全身包裹在黑色裝束裡的塔拉夏會長。

　是她嗎？

　只有他會這樣稱呼自己。

　先前一直以為是他人喬裝，因為五年前聽沙達斯說過羅蘭受了重傷，不休養上很長時間的話根本無法痊癒。

　亡靈是依靠靈魂存在的特殊物種，一旦重傷到無法自我癒合的程度，那表示這個亡靈的靈魂也燃燒到了盡頭。

　不敢繼續那個可怕的猜測；五年來，伊扎克只能把自己埋在繁忙的公事之中，選擇麻痺和遺忘他所做過，犯下的錯，直到現在。

　「你沒有錯，伊扎克，不用苛責自己。」 羅蘭脫去面具，露出本來面貌。

　烏西娜吃驚的摀住嘴，防止自己驚喊出聲。

　她立刻就認出眼前的人是誰。

　冥戰將軍。羅蘭。

　就算面貌容易與暗夜女神混淆，就算用魔法改變面貌，可是雙眼中流露的溫柔是女神所不具備的。

　德雷西爾雖然不像其他兩名同伴那樣如遭雷擊般的被震懾，可他同樣也吃了一驚。

　原因還是羅蘭那與莫亞幾乎完全相同的容貌。在與西斯塔爾舉行婚禮之前，莫亞一直都是以這副模樣示人，就連供奉在神殿裡的神像也是按照這副臉孔雕鑿而成。

　「正如我之前所說的那樣，面對事關族群的生死存亡，個人的意志是微不足道的。你維護教會與黃金樹，還有神聖帝國完全是因為這種情形，不用繼續苛責自己，沒人會責怪你。」從伊扎克飽含痛苦的眼神裡．羅蘭看到了他的愧疚，對於黃金樹和教會打算利用自己的事。他很清楚卻未曾言明 。

　「是我 … … 是我將閣下帶到教會和黃金樹的，我無法推卸自己的責任。」關於羅蘭重傷一事，他內心一直是愧疚的。伊扎克知道維護教會與黃金樹，還有神聖帝國是自己職責所在，可他又無法完全擺脫心中的自我責難

　「伊扎克，這是無法避免的命運，無論我是否在奧克蘭森林與你相遇，我都會不可避免的走到現在這一步，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罷了。

　我軟弱隱忍的性格決定了我終會被別人利用，這不是你的錯，若真要追究。那也是我自己的錯。就算我真的因拉克西斯的攻擊而毀滅了靈魂，那也是咎由自取，怪不了任何人。」知道這個人是個死腦筋的騎士，羅蘭卻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死板到這個地步，頗令她有點啼笑皆非。

　等到伊扎克稍微收攏心緒後，羅蘭開始詢問關於王都艾苦的事。

　「敘舊到此結束吧。我有件非常重要的問題要問你們。」

　見羅蘭提起伊利森和冥獄之門，伊扎克也聚精會神的聆聽，當聽到巫妖王需要足已匹敵大地之鑰的神聖血統 ，他立刻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

　「在神聖同盟裡，除了你之外，我實在找不出第二個比艾恩之女更符合這樣條件的血統。」這正是羅蘭最擔心的地方。艾恩之女曼沙，擁有帝國裡最高貴的神聖血統，她是繼承二十一世法皇與黑暗系特魯克女祭祀血統的後裔，還有誰比她更適合成為召喚冥獄之門的鑰匙。

　「皇帝現在還沒有宣佈繼承人吧，即便是五年之後，皇帝唯一的女兒也才十一歲，根本無法與已經成年的艾恩之女競爭。還有，我一直很在意當年在羅連見到的那個叫菲裡艾斯的黑暗法師，我總覺得他的身份有問題。把這一切串連起來，我得到了一個可怕的結論。

　艾恩之女已經完全被死亡之領掌控，那個所謂的黑暗法師其實是亡靈法師或者是巫妖，他在利用曼沙的血統到處尋找可以開啟冥獄大門的魔力聚集地。」羅蘭的總結讓伊扎克臉色大變，這正是他心裡的另一大心病。

　「最近幾年，帝都的情形很糟。曼沙已經被皇帝封為公主，菲里艾斯成為她的總管執事，四處拉攏貴族，是狂熱的主戰派。

　與暗夜精靈的戰鬥多半就是由這人挑起，皇帝年邁，軍國大事早已交由幾個心腹大臣和大貴族負責。曼沙就是其中的一派，因此很多人都相信她有可能成為帝國歷史上第四位女皇。」

　是嗎… … 看來，有必要好好調查一下這個菲裡艾斯，還有曼沙 … … 羅蘭最擔心的事果然成真，若繼續放任下去，一旦曼沙繼承了皇帝之位，那好不容易達成的停戰協議將變成一堆廢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