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節 - 北方

　　 有一句古話說得好：“沒有經過辛勤勞動的人，決不會明白每粒糧食的珍貴。”同樣的道理，沒有在黑暗世界里生活過的人，自然也無法理解狩獵者們經曆的艱辛與恐懼。

　太陽日，對于每一個僥幸從戰爭中存活下來的人類來說，都意味著事物和幸福。只有在太陽日，才能不必消耗寶貴的燃料。只有在太陽日，才能走出自己蝸居的角落，好好享受作為人類的那種幸福。同樣，也只有在太陽日，才能獲得最多，最足夠填飽自己肚子的食物。蟲子懼怕太陽，就好像魔鬼懼怕天使。這是所有狩獵者都明白的常識。然而，明白與利用，這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畢竟，每次太陽出現的時間僅僅只有那麼可憐的幾小時。想要等到它再次出現，其中的間隔，卻要花去幾十倍的同量時間。而黑暗，對于苦難的人類來說，根本就意味著最可怕的死亡。

　這樣的威脅與噩夢，從此再也不會出現。因為，從這一刻起，太陽的光輝，將一直照耀大地，直至永遠。"天傘"已經被關閉。溫暖的陽光時代，已經來臨。但是，這也意味著，從現在開始，除了那些能夠經受溫暖氣候的蟲子之外，所有的狩獵者，將再也無法從自然界中獲得任何食物。

　各地歡慶的盛典持續了三天，就被管理者強行制止。倒不是因為他們不希望看到這樣地歡樂場面。而是因為此後面臨的殘酷現實，都必須讓他們隨時保持清醒的頭腦。這就是執政者與貧民之間的最大差別。慶典的氣氛固然好，可是這樣做，同時也意味著食物被大量消耗。這對今後數年沒有任何收成地荒年來說，無疑是一種沒有必要的浪費。因此。在宣布了相關的食物配給命令之後，所有的龍族人，也開始從最初的喜悅中慢慢回醒過來，重新回歸到忙碌而愉快的工作中。“食物配給制度必須堅決執行。”龍城寬敞的會議大廳里，天翔神色冷峻地，向所有與會者說道：“沒有人可以例外。具體計劃的執行，從今天起由各個城市管理部門負責。至于監督方，則交由軍方負責。特勤部將成立大量執法小隊，一旦發現任何管理者有私藏或貪贓枉法的行為，在有切實證據的情況下。可以不經批准直接格殺。必須要用最堅決的手段。讓全族平穩度過食物匱乏期。”命令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了毫無保留地執行。這樣忙碌地景象並不僅僅只在龍族各個腹地城市出現。事實上，比起氣氛緊張且多了幾分神秘感的北方邊境，城市里這種因為相對繁忙的局面，已經顯得太過輕松。

　新建的要塞基礎已經打好，大量攪拌好的鋼筋混凝土，在一輛輛工程車的運送下，按照圖紙指定的方位，傾倒在一個個堅硬的地基上。雖說“天傘”的關閉，使得空氣中再次充滿了溫暖地氣息，但現在畢竟已經是冬天。彌漫在風中的刺骨寒冷。使得任何溫暖都難以驅散。工作期實在太緊了。天翔留給北方要塞的建築時間，僅僅只有三個月而已。這其中，還不算上水泥的自然凝固與硬化。用要塞設計師的話來說：“這根本就是一項無法完成的任務。”

　“我知道在規定時間內你們無法完成，但是這項工作卻必須完成。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總之三個月後，在性北京的最北端邊境。必須建立起一條工事完備地堅固要塞。”這是天翔在會見要求延長工期人員時所說的話。雖然聽上有些不近清理，可是天翔明白，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三個月，這已經是自己所能給出的最大極限。關閉“天傘”帶來的後果相當嚴重。僅僅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所有中心城市周圍人工堆砌的“蟲山”，還有飼養肉食昆蟲的“蟲圈”，在陽光重返大地的第一天，便已經出現了反常的異狀。畏懼光線與溫度的蟲子們紛紛卷縮回到了地下最深處，突變的氣候使得它們根本無從適應。一周後，所有被飼養的昆蟲已經死亡了百分之五十以上，剩余的已經出現了明顯的身體弱化跡象。看上去，用不了多久，它們也將步上自己同類的後塵。釋放太陽之前，各地的管理者都便已經按照龍城的命令，除留下極少量昆蟲做觀察飼養之外，其余的，則全部提前宰殺冷凍入庫.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氣候的變化，竟然會對這些可憐的小家伙造成如此之大的傷害.昆蟲如此，植物的處境也好不到哪兒去.雖然它們的表現並不如蟲子那樣明顯，不過，從那些逐漸萎縮的葉片與枯黃的枝莖上，死亡的腳步，已經越發臨近了它們.尤其是深埋在地下，成為龍族人日常主要食物的塊莖，也慢慢脫落了自己地上部分的葉片.那些從地下挖出，原本應該肥厚的根部，不是全部腐爛，就是早已邊成了一灘散發著惡心臭味兒的黃水.

　溫暖，陽光，這些曾經在古代書籍中代表著美好意義的名詞，如今卻成為了黑暗世界中所有生存活物的最大殺手.當然，也不是所有的動植物都懼怕陽光.也有極少數耐旱喜溫的蟲子和植物，在關閉"天傘"的第一天，就顯露出蓬勃的生機.只是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少.其中能夠利用的具體價值，還沒有完全顯現出來.一號和二號基地內，都有著相當面積的地下溫室。在那里，可以用古代液體栽培法，培育出大量的糧食作物。稻，麥，玉米這些曾經在古代被普遍食用地食物，在這里仍然繼續發揮著它們應有的作用。根究計算，兩大基地溫室內當年栽培的古代糧食作物，足夠供應三萬余人的消耗量。然而，對于一個人口超過數百萬的龐大族群而言，僅不過是牙縫里地一粒剩飯而已。類似的人工溫室，在龍城內也有建造.但是由于前期准備時間主要用于收集食物和修造倉庫，狩獵者們根本沒有多余的時間進行相關的液體栽培研究.再加北方邊境的要塞修建抽調了大批人力物力.因此，城市里溫室的范圍一直保持著不大不小地面積.其中的食物獲取數量，不過僅夠養活數千人罷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在忙碌.比起大人來，族群中的孩子們，顯然要幸運得多.他們不但能夠每天籠罩在溫暖的陽光下，而且還能肆無忌憚地在明媚地環境中自由玩耍．對于他們來說，黑暗，已經發球過去．明天，將會是充滿無限光明地世界．

　當然，實現所有這一切的前提，必須是和平，徹底的和平．對于海族的警告，天翔絲毫沒有大意．從海底回到龍城的當天，他便火速調看了最新的衛星圖片．結果發現：在北部邊境臨近沙漠的山脈背後，儼然有著一片片如同黑霧般的莫名遮蓋物．

　比之六百年前，現在的世界地形已經變化得太多．地震戰術的頻繁使用，既給使用者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勝機，也為地殼劇烈的運動埋下了伏筆．人為的地下爆炸，將一條條原來隱沒在地下的岩漿河帶出了地面，噴湧閃動後，形成了一座座新的山脈．曆經數百年的時光後，最終形成了一塊塊在曾經地圖上無法找到的新突起．乍一看去，黑霧困難不過是漂浮在大氣層中地某種障礙物.但是當照片被原樣放大數十乃上百倍後，卻也清楚地顯現出一顆顆圓形粒狀的微小突起.看上去，好像是一片聚集在一起，朝著南面蜂擁而來的黑色螞蟻.

　照片的放大，有著無法逾越的程度.能夠擴大到這個地步.已經是龍族太空技術部門的極限.畢竟，拍攝圖片的，是一顆六百年前就發射升空的氣象衛星，以它那台老舊的地面照相機，仍然能夠拍攝下如此的畫面.已經非常不容易."我需要更加清晰的圖片。派出高空輕型偵察機，對目標所在區域進行嚴格觀測。我必須要看清楚，照片上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這是天翔再失望之余，向觀測部門提出的新要求。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下達了新要塞的建築命令。只不過，讓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派出的高空偵察機，在當天出發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龍族所掌握的飛行航空技術，從某些方面來看，大概遠遠比不上六百年前古人制作的同類作品。但是不管怎麼樣，一架能夠飛上天空的機械，本身就具有了相當的威力。更何況，這還是在文明滅絕後的出現的第一批人類自主制造的飛機。既然是高空偵察機，顧名思義，兩萬米的上升幅度已經是它的極限。在設計這種飛機之初，天翔曾經一再要求秦廣多考慮飛機自身的速度與安全。因此，飛機的主要制造優點，也集中體現在航速與飛行穩定性上。至于超過兩萬米的最高升限，卻並不在秦廣的考慮范圍之內。畢竟，除了龍族，在這個黑暗世界中還沒有發現其他任狩獵群，擁有和自己同樣的科技程度。一群尚在使用者投槍與鋼矛的狩獵者，哪怕就算是一架高限僅有數百米的直升機惡言，也決不可能造成任何威脅。然而，事情的變化就是如此讓人無法接受。一架性能優異的高空偵察機，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蹤影。這樣的事情，顯然無法讓人接受。

　飛機究竟出了什麼事？是因為天氣情況不得不迫降？還是因為云層中的磁電粒子對它的航行儀表造成了破壞？或者，還是誤撞上了什麼能夠飛行地蟲子？使得飛機發生了意外？所有人都在猜測。所有人的想法也不一而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來自最高指揮者的命令，使得他們所有人的神經思維，在那一刻，全部又重新拉回到現實的忙碌中來。

　再派出一架偵察機。飛行路線與之前所安排地完全一致。沒錯！同樣的失誤。絕對不可能發生兩次。抱這恍然大悟後的清醒與想要極力探明事情真相大白的焦慮，空中指揮部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派除了另外一架偵察飛機。然而，幾小時後，飛機與地面，再次失去了聯系。

　大概是有了第一架飛機的莫名失蹤作為前車之鑒吧！第二架飛機地駕駛者顯得相當小心。他幾乎每隔幾分鍾就會與地面塔台聯絡一次。因此，對于飛機航行路線上所發生的一切事情，地面指揮中心都一清二楚。而這架飛機最後發回的一條信息，則似乎也多少說明了一些什麼。“那是什麼？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團巨大的火球。它正從地面飛起，看樣子。似乎它的目標就是我……”

　消息以最快地速度送到了天翔手上。看著這張薄薄地紙頁。他沒有說一句話。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幾分鍾後，這才仿佛猛然清醒過來一般，朝著身邊的侍衛人員急切地說道：“命令方欲的部隊馬上集結。讓指揮中心以最快的速度准備一架飛機，我要立即趕往北都。同時發布最高警戒令，讓所有軍隊做好一切戰斗准備。”北都與一號基地之間的距離並不遠。加上開啟基地之後，又從新修建了連接兩地的道路。因此，以小型氣墊車輛的速度，僅僅只需要十余分鍾，便可跑完北都機場至基地間的單程。所以，當天翔的身影出現在一號電腦中央控制室里的時候，時間，不過僅僅只過去了兩個多小時而已。

　“看來我們地意見完全一致。”電腦特有的電子合成聲音在空曠的房間里響起：“只不過，連我也沒有想到，飛機的失事居然會和這件事情有關。看來，我們還是過分低估了對手。”“想要從兩萬米高空擊落飛機，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當然。我的意思是指龍族的軍事力量而言。從最後一份發回地信息來看，擊落飛機的應該是某種遠程防空武器。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放在北方邊境的防禦力量，是否太過于單薄？”

　“你說的沒錯。”電腦歎了一口氣：“要塞雖然堅固，卻也無法將所有敵人全部擋在外面。更何況，如果對方有能力將這些要塞全部炸毀。這對任何人來說，都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既然如此，你願意幫助我嗎？”天翔的問話里，充滿了急切和焦慮。

　“……幫助……”電腦顯得有些遲疑。

　“怎麼？不行嗎？”"大概無法對你提供更多的幫助......"

　"我知道，你的制造者就是趙倫.但是，他也一樣是智慧型的人類啊！更何況，包括我在內的所有"探路者"，也都是源于他的基因.幫助我，其實就等于是在幫助他啊！"“你說錯了，我的制造者……其實，並不是他。”

　“這，這怎麼可能？”天翔驚異地叫了起來：“你不是曾經說過，他是所有智能電腦的唯一主人嗎？”“我的確是這麼說過。”電腦的聲音聽上去頗有些無奈：“但是……但是……主人，並不就是制造者。所有的智能電腦雖然都服從于他的意志，可是，我們並不由他所制造出來的產物。這就好像古代奴隸社會的人類，是從母親腹中誕生，但是卻僅僅只能服從奴隸主的意願是同樣的道理。”

　話雖然不多，可其中的道理卻再明白不過。

　“你的意思是，智能電腦的制造者……另有其人？”“是的。”電腦肯定地答複到：“它同樣也是一台電腦，只不過，功能遠比我們更加強大，甚至強大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它的名字，就是“智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