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四 寒冷

　無盡之海，赤道海域。

　天空蔚藍，大海湛藍，一切都顯得那麼的寧靜。

　遙遙遠處，一列破爛不堪的行船，正不緊不慢的行駛在海面上，行船上面的人，都將好奇的目光，投向了此方。

　此方，兩個人虛空里站著，一人清風繞體，衣袂飛揚，另一人雙腿如輪，輕細的劈空爆裂之聲如過年的鞭炮，充耳不絕。

　更加遙遠的地方，一輪白日正斜掛西天，再有一個多兩個來小時，天就要黑了……

　“艾洛斯，你已經是斗王了，對于力量當然有自己的體會，很深的體會，所以我要先問問你，究竟什麼是力量？”佛爾斯緩緩開口。

　“力量？”艾洛斯疑惑，渾然沒有想到佛爾斯會是這樣的開場白，他皺眉沉思片刻道，“對我來說，力量就是能夠戰勝敵人，就是讓人仰視而不敢輕賤，就是可以過的痛快不受約束。”

　“不，你說的這不是力量，這是得到力量之後可以做的事，我問的，是力量，純粹的力量。力量是什麼？究竟從何而來？又是以怎樣的方式作用的？”

　“這個……這個……”艾洛斯低頭看著自己粗大的雙手，“這東西也有講究的嗎？不就是那樣唄……”

　“那樣是哪樣？”佛爾斯追問。

　艾洛斯面紅耳赤，吭哧吭哧半晌道︰“該怎樣就怎樣唄。”

　見佛爾斯含笑搖頭不語，艾洛斯禁不住又道︰“這個問題有意義嗎？”

　“當然有意義！通過審視力量的本質，我們可以明白許多道理，而這些道理，便是我與原野蘭的戰斗力，與我們的等級並不相符的一個很重要原因。不信的話，我們來做一個實驗……“佛爾斯將手一拂，海面上，一塊方圓數十米的堅冰出現。

　于是接下來，艾洛斯蹲在冰上，佛爾斯以手指戳住他額頭，一切情狀作為，依稀就是當日謝爾頓老頭在小別墅院中翻版。

　其實又何止實驗本身啊？佛爾斯教授艾洛斯的思路，措辭，一切的一切，幾乎都是謝爾頓老頭教程的翻版。

　第一個內容，力學三大定律，慣性定律，加速度定律，相互作用定律！

　“哧溜！”在佛爾斯指下，艾洛斯從冰上狠狠的倒飛了出去，出了冰塊範圍，他的去勢仍然不停，在水面之上翻滾跌轉了好幾圈，一道白浪激射，足足蔓延了有幾十米遠，艾洛斯方才狼狽不堪，一身衣衫盡透的停了下來。

　佛爾斯法袍飄飄的站在冰下，心中也是連呼好險，艾洛斯這一起身，力量實在太大了，就算他已經讓堅冰凍住了雙腳，而且加厚了冰層，斗王這稀松平常的一站，還是讓自己手臂巨震，冰層隱隱出現裂紋，假如他的力量再大一些，恐怕真的就站起來了，當然，方式是兩條腿直接**堅冰，把冰層踏碎。

　“這……這是怎麼回事？”艾洛斯一臉驚異的飛身回來。

　雖然差點出錯，也正因為差點出錯，這次現身說法的效果，好的出奇。

　“這就叫做杠桿原理了，看起來很簡單是不是？無非也就是我們搬運不動重物時，拿扁擔挑，拿撬棍撬的手段，可如果你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這就能成為克敵制勝的手段。當日，原野蘭之所以能輕輕松松將你那第二名屬下推入海中，一般人只覺得是她力量更勝一籌，其實大錯特錯……”

　佛爾斯略微詳細的向艾洛斯敘說了一遍關節技的原理以及技巧。

　艾洛斯一邊听著佛爾斯的講解，一邊在自己的身體上比比劃劃，越比劃越覺合理，越比劃越是賓服，到最後兩眼放光興奮的身體發抖。

　“好了好了，不要那麼激動，這只是很粗淺的道理罷了，就算不曾想的這般透徹，戰斗的時候，大多數人憑本能，也總會用到其中的一兩分的，不算什麼的……”

　“這還不算什麼？這還不算什麼？……”艾洛斯瞪著眼楮質問，一臉重復幾次，看到佛爾斯那張淡定的臉孔，徒然明白過來，“難道，還有更加高深的道理不成？”

　佛爾斯笑了笑，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當然還有更加高深的。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號稱冰王，成名技乃是冰封斗氣，那你可知道，究竟什麼是寒冷？”

　“寒冷當然就是……”初听這個問題時，艾洛斯還覺得這很容易，但是細細一想，他卻卡住了。

　寒冷，究竟是什麼，這似乎是個……是個比力量是什麼更加難以捉摸的問題。

　雖然兩者同樣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力量……我打一拳到你的身上，你飛出去了，力量的表現就是這般直來直去顯而易見，可寒冷呢？寒冷到底是怎樣的呢？

　雖然艾洛斯號稱冰王，這個問題，他還真不明白，他只知道，寒意之下，水會凝結成冰，鐵會粘下人的皮膚，植物會掉光葉子，動物可能冷到凍死。

　但是，根本上一個問題推斷，這顯然不是佛爾斯想要的答案。

　組織了半晌，艾洛斯終于謹慎的措辭︰“寒冷，應該是冰元素……”

　“撲哧……”不等艾洛斯說完，佛爾斯忍不住樂了，噴了冰王一臉，“你是法師麼？竟然跟我說什麼冰元素……”

　“不是嗎？”艾洛斯無奈搔頭，“我在法師公會坐牢的時候，听見有人這麼說的。”

　“哼，當然不是。”佛爾斯撇嘴，“法師公會那些人也不過是照本宣科罷了，固步自封，腐朽不堪，多少年了也沒什麼起色。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冰元素。”

　佛爾斯說的痛快，艾洛斯听的也自欽佩這就是高人那，才高八斗，目空一切！不過，當听到佛爾斯的最後一句，還是不由自主震了一震︰“沒有冰元素？”

　“沒錯，沒有！”佛爾斯說的斬釘截鐵，“所謂寒冷，其實就是靜滯！”

　“靜滯？”艾洛斯茫然不解。

　佛爾斯揮一揮手，一團氣團形體不定的懸浮在他面前，然後，氣團中漸漸凝結出液滴，過得片刻，液滴中慢慢又有冰碴出現，接著冰碴的數量越來越多，最終凝成了一顆白色的冰球。

　“看見沒有，這全是水，從氣體，到液體，到固體，當它們是氣體的時候，無形無相，散布在這世間的每一處，很難有東西能夠束縛它們；而當它們變成了水，則只會向低處流動，一個杯子，一個容器，就能盛住它們；而如果它們凝結成了冰，那麼隨處安放，它們都不會移動分毫，除非，它們被加熱，化成了水，蒸發成了氣……”

　“你明白了嗎？氣體、液體、固體，隨著漸次變冷，水的運動力，也在不斷的受到束縛；而且遠遠不止是水，天下萬事萬物都是這樣的。比如說油，比如說鐵……”

　“所以，寒冰的真諦就是靜滯，你明白了嗎？當你釋放斗氣的時候，不要想象，那是不知名的寒流在向前吹拂，也不要想象，你的斗氣里面，蘊含著能讓流水凍結的冰元素，那不對，你只要想著，是你的意念，是你的斗志，讓你斗氣所經之處的一切，速度都開始變慢，運動都開始停滯下來，就可以了……”

　一股不安的波動，忽然從艾洛斯身體里面散逸出來。

　佛爾斯“嗖”的一聲飛遠了，絲毫不小看自己只是片刻的指點。

　幾乎就在離開的瞬間，一股冰澈入骨的寒意，從艾洛斯身體表面釋放出來，那股寒意，讓艾洛斯周身十米之地，剎那間白霧繚繞，就好像夏天冰棍上冒出的水汽一樣，不過這里的水里，濃的就想好牛乳一樣，怕是幾千幾萬根冰棍都冒不出來。

　假若佛爾斯走的稍晚一步，恐怕就是一個被凍成冰棍的下場了。

　這畢竟是一個魔法的世界，有神的世界，在另一個世界看起來並不怎麼重要的意念、認知，于這個世界的人類，那作用是不可想象的！

　這不，最好的例子就在眼前。

　艾洛斯陷身在白霧團中，形體模糊的沒有人看得清，但是那顫抖的聲音，卻將他激動萬分的神情曝露無疑︰“聖……者……領……域！聖……者……領……域！”

　斗王之上，便是斗聖，于帕維爾大陸，如同禁咒法師一般的存在，艾洛斯晉升斗王已經十五六年，直到現在，似乎終于略窺了聖階門路，他又怎能不欣喜若狂雞動萬分。

　但是……隨著難以言喻的興奮感過去，艾洛斯漸漸發現了不對。

　眼前這……似乎的確是聖者領域沒錯，但完全沒有斗聖級那種可以媲美**師魔法的威懾與破壞力呀，自己好像，不，根本依舊還是個斗王級嗎？

　艾洛斯的情緒被巨大的希冀與失落支配的，簡直就是天堂與地獄間徘徊……

　“等級有毛意義啊！那不過是凡夫俗子劃定的界限而已，對于強者，那從來都是不屑一顧的東西。”佛爾斯飄在半空，聲若洪鐘的道，“你且隨著我的示意，運轉斗氣！”

　佛爾斯面前，朦朦朧朧一座巨大的人體出現，人體之中，一道乳白的氣息眼花繚亂的運轉著，更叫人拍案叫絕的是，那人體與乳白色的氣息明明重疊在一起，卻偏偏讓人可以清晰的看見，那氣息相對于人體的方位。

　艾洛斯的聖域體悟並不是作假的，這體悟雖然無助于他突破斗王晉階斗聖，卻極大的提升了他對冰封斗氣的控制力。

　左、右、上、下……隨著體內斗氣按照佛爾斯給出的路線圖精準的轉彎一圈，艾洛斯只覺的一股沛然莫名的能量徒然在他掌中積蓄，那能量奔騰著，雀躍著，讓他幾乎控制不住。

　“都到了這種地步，還忍著做什麼？別控制！”佛爾斯及時的吼聲，讓艾洛斯終于肆無忌憚的傾瀉出了那股能量。

　“嗤……”一道長長的白線，在海面上瘋狂的蔓延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