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六 海潮咆哮

　　「從明天開始，農莊裡的每一個人，早晨出工之前，必須在祭壇前進行一小時的祈禱。」佛爾斯讓工匠就地取材雕刻石碑，將此事作為規矩立在了農莊最中心廣場上。

　　帕維爾大陸諸神林立，很少無信者出現，絕大多數都是沒有固定信仰，尊敬每一位神靈，時刻保持謙恭之心的泛信徒，他們的信仰能為所有祭壇或者神廟所用。

　　兩百多位泛信徒的祈禱，應該可以滿足祭壇釋放神術的需求了。

　　雖然絕大多數農奴並不識字，這並非他們可以忽視公告的理由，這就是貴族的行事風格。

　　立完石碑，佛爾斯與工匠牧師釐清了賬目，祭壇石碑雕刻成本五十三銀，化石成泥塑石術為埃蘭法贊助，不要錢，然後，打包出售的神術祈文六十金，額外增加一個二級神術十金，合同花費七十金。

　　不過從額外附加神術的價格就可以知道，真正的蓋亞祭壇遠遠不止這個價碼，完全是看在埃蘭法的面子上，蓋亞神殿的牧師給佛爾斯打了超過一半的折扣。

　　「老哥，真是太謝謝了！」佛爾斯由衷的感謝駐塔法師，若沒有他的鼎力支持，自己的錢包真頂不住這種花銷。

　　「自己人，說這些話客氣了。」埃蘭法灑然一笑，拎起法杖，「行了，時間差不多，我也該出發了。」

　　他這樣一說，昨日被五月魔女打斷的疑問，登時浮現在佛爾斯腦海：「老哥，昨晚是男爵屬下本就累了，恰巧又遇上五月魔女的召喚法陣。今天晚上，你真有阻止他們繼續出貨的辦法？」

　　埃蘭法揮揮手裡藍幽幽的法杖：「商業機密，過了今晚，你就知道了……」

　　****

　　帕維爾歷7993年10月3日，夜。

　　幽月從北方緩緩升起，不僅沒增加一點光明，反而讓夜色黑黢黢的嚇人。

　　商港碼頭上，搬運工已經散去，佛爾斯自也回家，不過四處燃起的火把，讓碼頭彷彿另個宇宙中霓虹燈下的夜景。

　　庫房屋頂上，碼頭位置最高的地方，艾蘭多男爵看著眼前林立的火把，胸中一股豪情湧動：

　　「沒有幾天……咱們的計劃就要完成了！這肯定最後一單生意了，等那件事完成，咱們就再不用幹這些粗重蠢笨的體力活，仰仗外面那些人的鼻息了，他們會一窩蜂的來求咱們的！」

　　「呦吼！」男爵的屬下們興奮的吼叫起來。

　　「加油干吧！讓海上邊那些人瞧瞧，咱們在海裡是蛟龍，上了岸，照樣是猛虎！」

　　「呦吼！」艾蘭多男爵振奮士氣的一揮手，五道棧橋上火把頓時來去如梭，匯成五道美麗的風景。

　　還別說，那小法師雖然有點討厭，他新建這兩個碼頭還真挺結實的，設計那幾具叫做起重機的玩意，也的確頂用的很，若沒有這兩樣東西，這批貨裝船至少得五天功夫，有了這兩樣東西，兩天恐怕就能完成了，就算現在是夜裡趕工，也頂多三天……

　　艾蘭多男爵沉浸在美妙的幻象中沒有多久，募然間發覺，碼頭最前方的火把開始亂了。

　　而且飛快的，這種混亂由前到後，一直傳遞到貨倉地下……

　　混亂是一瞬，火把熄滅又是一瞬，火把從最前方開始熄滅，頃刻間也到倉庫地下，同時還伴著劇烈的摩擦碰撞與木材繃緊斷裂的咯吱聲。

　　「怎麼回事？」男爵距離較遠，一開始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直到下屬驚慌失措的吼聲傳來：「海……海嘯！」

　　「海嘯！怎麼可能？」男爵臉色煞白的眺目遠望，黑黢黢的只看到下屬正雜亂無章的往岸邊狂奔，可哪裡及得上海潮暴漲的速度，數個呼吸間就整個身體沒入水中，然後被捲入大海。

　　本來停靠在碼頭的五艘大船，已經無聲無息的隨水飄上岸，先是撞毀了完工僅一天的起重機，然後隨海流繼續行進，往男爵所在的貨倉直撞過去。

　　因為火把成批淹滅，人群混亂，直到大船距離自己很近，男爵才駭然發現。

　　一腳蹬踏，貨倉屋頂苛察一聲斷裂，男爵借力飛起，在大船桅杆上停住了身體，然後……萬念俱灰的看著貨船撞塌了貨倉，看著碼頭上一片狼藉！

　　五條棧橋斷了三條，就佛爾斯新修的兩條還算完好，起重機全部在大船的衝撞中損毀，男爵的下屬，除了能夠蹬踏水面而行的斗者巔峰級，餘者全被海浪捲入。

　　這些人都曾是常年海面上討生活的人物，就算如此也未必有生命危險，最讓男爵無奈的是漂泊於海面之上的貨物呀！

　　下屬們本來都正搬扛著貨物往船上面走，突如其來的海面暴漲，令這些貨物瞬間被捲走。

　　除此外，還有更多的這些見不得光的貨物，本來被從秘密之地移出，暫時堆放在貨倉之前，好搬運上船，這時節自也都被浩浩蕩蕩的海浪捲去了。

　　海水中裝貨的木箱木桶東一下西一個漂的滿處都是，混雜著撞毀的貨倉中那些本來見得光的貨物，商港碼頭邊彷彿一個剛剛下過雨的垃圾場。

　　突如其來的海潮持續了半個多小時才退，這半個多小時裡，艾蘭多商港碼頭整個毀了，沒有十天半月功夫根本修理不好。

　　就算修理好了，那些漂入海中的貨物也絕無法短時間內收攏歸置，更何況，還有許多貨物，被海水這麼一泡已經完蛋了……

　　無論如何，與某些人商定好的協議是萬萬不可能完成了。

　　「古德！」好半晌，男爵才從震驚中清醒，點了首席法師的名字，「聯繫那邊，告訴他們這裡的情況，跟他們商量看能否寬限幾日！」

　　首席法師掏出水晶球，低聲念動了咒語，很是花了一段時間的交流之後，他無奈抬起頭來：「他們說，交貨的日子一拖再拖，他們已經等不及了！」

　　「要麼，老大你乘快船親自去跟他們解釋，要麼……他們就要自己來取錢了……」

　　「他媽的，合作這麼多年了，他們竟然連這點信任都沒有！」男爵聞言大怒，一腳將立足木樁跺的四五瓣裂開。

　　跳下木樁來回踱了幾步，男爵的心情稍稍平息了一些：「……這件事錯在我！看事情馬上就要成了，不知不覺對那邊懈怠了，總覺得這批貨發出去之前，事情就能搞定，沒料到倒霉事會一件接著一件，直到現在不能再拖。」

　　深深吸幾口氣，男爵道：「備船，準備人手，為今之計，也只有島上走一趟了。」

　　首席法師搖頭：「老大，你不覺得，這十幾天以來，情況很是怪異嗎？」

　　「怪異？你的意思是……」男爵皺了皺眉，「你是說，有人發現了咱們的計劃，這段時間一直不順，根本是有人刻意搗鬼？」

　　男爵沉思片刻搖搖頭：「應該不會吧？我通過各種渠道反覆調查過，那些爛事的確是恰好湊到一起的，真有人知道了咱們的計劃，往上一舉報，咱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哪能活到現在？」

　　男爵的疑問，首席法師也回答不出，沉默有頃此人道：「老大，海上邊那雖然是壞消息，換個角度想想，未必不能成為咱們的機會啊！」

　　「哦？怎麼說的？」男爵一愣，被法師湊到耳邊一通低語，登時龍顏大悅，「有這麼好的辦法，你怎麼不早說呢？！」

　　「早說也沒用啊。」法師攤手，「這個計劃想要成功，最關鍵就是時機，不光咱們自己得做好準備，還得海上的傢伙和那個法師都按照我們的計劃……」

　　「可行性還是相當高的，法師公會那邊我想辦法打通渠道；海裡邊有咱們的臥底，讓他們這段時間千萬小心行事，只要弄到了行動的准日子……」

　　男爵悠然神往的想像著到時候畫面，狠狠拍拍法師的肩：「古德，如果計劃成功，我會向大傢伙兒提議，今後你的分紅提高百分之三！」

　　「謝謝大當家的，謝謝大當家的。」法師喜笑顏開，「不過，想要成功，一些事還得注意，尤其是剩下那幾個施法者……」

　　男爵和法師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

　　「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商港碼頭的驚天變故，佛爾斯可一點都不知道，還是第二天晨早，一如既往的趕去碼頭，看到那裡的一片狼藉，方才曉得的。

　　無比驚訝的連線了駐塔法師，佛爾斯難掩驚訝的詢問。

　　「很簡單的事，沒什麼可說的啦！」埃蘭法嘴巴謙虛，嘴巴裡冒出的聲音卻充滿了自得，「就是我拿的那根法杖，叫海潮之杖，可以釋放操控水位魔法。」

　　「這還沒什麼？操控水位，那可是六級魔法呀，這麼高級的貨色你從哪兒弄來的？」操控水位，可以讓數平方裡內的海水水位上漲，甚至造成激流漩渦。

　　其威力跟九級的海嘯術當然不能相提並論，但是沖毀一個小城碼頭還是綽綽有餘的。

　　其實，跟前天晚上五月魔女的六級魔法秀相比，這操控水位根本不值一哂，不過五月魔女畢竟是魔導師級了，高高在上，跟埃蘭法這個只比佛爾斯高兩三級的法師，弄出這麼大動靜來的感覺，又自不同了！

　　「哪裡是什麼高級貨色啊！這根杖就帶這麼一個魔法，實戰根本毫無意義，一直都是公會倉庫牆角落灰的玩意，我也是尋思，被發配到海邊了，這玩意或許有用，才跟老師賒出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