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一 依卓洛之賜

　　“吾神依卓洛！”不管是遠還是近，不管是在淺灘還是已到深海，所有可以看到感覺這束光的人魚，盡皆俯身下拜，虔誠叩首，齊聲頌唱。

　　那是一種源自心底裏的悸動，因為降臨的那靈光，那氣息，意味著創造他們護佑他們的母神。

　　不管年歲怎樣，不管信仰如何，重回母親懷抱的感覺，每個人都是相同的。

　　靈光幻化的雕像緩緩睜開了眼睛，金色光輝鑄就的法身高約三米，富麗莊嚴，帶著不容褻瀆的氣勢：“不知道多久，沒聽過這般美妙的聲音了！”

　　金光化身緩緩撫上小人魚頭頂，歎息：“米琪，雖然年齡還小，你唱的真好！”

　　從歌聲響起，到依卓洛顯形化身，小人魚一直呆呆的站著，絲毫沒有表現出其他人魚的謙恭，她仍然呆呆的承受著神靈的撫摸，天真的仰首：“不是我唱的好聽，是佛爾斯導師的歌好聽。

　　金色化身斜睨了佛爾斯一眼。

　　佛爾斯目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抱元守一心無雜念，神靈都可看破人心，他可不敢把心底裏的想法洩露出去。

　　他也萬萬沒有想到，僅僅就是教了一首歌而已，竟然惹來這麼大麻煩，就算另個宇宙的網路小說裏，剽竊作品也沒出現過這麼大陣仗呀！

　　這個世界其實歌曲很多，不過調式簡單，音都維也納雖人才輩出，所作之樂偏向高雅，多是貴族上層欣賞難以在平民間傳唱。

　　而吟游詩人口中的英雄故事雖動輒長達幾萬言，幾萬言通常並無多少不同的旋律，大部分是重複。

　　優美動聽簡潔明快的旋律仍然是很難的追求，一首另個宇宙的經典，在這個世界引起轟動倒也合理，只不過……到讓

　　神靈！神靈！這個世界竟然真的有神靈？！

　　以往佛爾斯還曾隱隱約約做過設想，神靈只是這個世界人類共同意念的幻化，大家都信了，便就有了神靈有了神跡有了神力，神靈可以解釋，並不真實存在。

　　他卻從沒有想過，推斷全錯了，神靈真的存在，而且……雖不是活生生，卻也是以某種鮮活的姿態呈現在自己面前。

　　依卓洛的化身瞥了佛爾斯一眼，眼神中蘊含的神情，讓佛爾斯倍覺壓力。

　　似乎看出了佛爾斯窘迫，人魚之神嫣然一笑，媚態橫生：“歌的確是他寫的沒錯，可是他不歸我管。小米琪啊，我只獎勵你，你想要什麼？”

　　小人魚蹙眉聽著，半晌開口：“阿姨，你是我們的神嗎？”

　　族中發生了如此大事，菲舍爾不可能不知道，眾人俯首拜叩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場中，聽到女人和神靈如此這般的對答，登時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我是。”依卓洛點頭。幸虧，她不是個小肚雞腸的神靈。

　　“神阿姨，我剛剛才知道，佛爾斯導師這首歌的真正意思，佛爾斯導師能寫出這樣的歌來，他一定很想家！神阿姨，你能送他回家嗎？”

　　佛爾斯神情一愕，萬萬沒想到小人魚竟提出這樣的要求，心中一陣感動。

　　不過感動之後，是驚懼，他便見到，依卓洛轉頭扭向他，露出一個無比詭異的神情：“送他回家啊，我還真沒有那樣的神力，小米琪……換一個願望吧。”

　　她真的知道了？她應該不知道吧？可如果不知道，她怎麼能說出那樣的話來？也說不定，真的只是湊巧？一瞬間，佛爾斯腦子裏簡直翻江倒海。

　　穿越過來這麼久，他對這世界已有所瞭解，穿越這種事，在這世界實在太常見了，他本來已不打算繼續隱瞞自己穿越的事實，只要……不讓別人知道他穿越之前的真實世界便可。

　　但是……他面前的是活生生的神靈啊！

　　神靈對這世界的理解，顯然不會跟凡人是一個檔次，說不定她真的……

　　佛爾斯心中波濤洶湧，小人魚和女神的對話卻仍在繼續。

　　“神阿姨沒辦法把佛爾斯導師送回家啊？那麼，你能把爸爸送回家嗎？我知道爸爸也一直很想回家的。”小人魚嘴吮手指說道。

　　“吾神，小女少不更事，還請見諒！”聽到女兒這樣說，菲舍爾忙不迭開口，“我等之所以想念故鄉，便因為子女一代生於斯長於斯，離開故鄉太久，竟無機會覲見吾神。今日吾神化身下凡，我等心願已足！”

　　這樣說完，菲舍爾俯身叩首，無比虔誠：“我族但願能日日夜夜供奉吾神，常伴左右，則大海之大，處處皆是我等故鄉，再無背井離鄉之憾！”

　　依卓洛化身輕捂小嘴，說出了佛爾斯也想說的話：“真會說話！”

　　可不怎的！但願能日日夜夜供奉吾神，那意思便是，要麼，請神靈分出一絲神靈，在此座落神壇，以便信徒們可以日日夜夜祈禱，並藉此晉級，要麼……便請神靈把我們全族都挪出這片地方，挪到有神壇可以祭拜的地方吧。

　　菲舍爾的話虔心十足，然而細細品味，完全是打蛇隨棍上之辭。

　　“不過可惜呀……”依卓洛歎息了一聲，“你的族人信仰堅定，如果可能的話，我也很想幫你們擺脫這個地方，不過……這裏是無間海流的中心之地，我神力覆蓋不到的領域。”

　　“我也是趁著小米琪之歌首唱，星網覆蓋推演產生的瞬間遲滯，憑著與你們的天然感應，才能夠化身降臨此地，而且……堅持不了多久的。”

　　“唉，小米琪，你一連提出兩個要求，怎麼偏偏都是我無法做到的呢？”依卓洛愁眉苦臉看定了小人魚，“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你的這個願望，就變成我的祝福吧！”

　　金光的神祗緩緩俯下了身，在小米琪額頭上輕輕一吻，玄奧的鮮豔的斑斕的紋飾登時在小人魚額頭浮現：“你這麼喜歡唱歌，就收下我的這件樂器吧。”

　　依卓洛伸手捋起了小米琪的長髮，就好像變魔術一樣，當她捋到最後，從小米琪發絲之末，憑空生出了一張金色邊框，綠色絲弦的豎琴，與小米琪的身體緊緊相連。

　　“喜不喜歡？”依卓洛伸指彈去，“錚！嗡！”兩道美妙的弦聲音色嫋嫋，依稀就如小米琪方才的歌唱，動聽的無以復加。

　　“喜歡！”小米琪喜滋滋的接過了豎琴，手一松，豎琴登時變回發絲消失，順著頭髮一捋，登時又重新出現。

　　至少九級的魔法裝備，而且與小米琪直接綁定，誰都搶不走，聽著那樂聲，感受著識海裏的激蕩，佛爾斯默默評估。

　　倒不會嫉妒，只是，難免流口水呀！

　　佛爾斯這廂裏正眼饞著呢，毫無防備的，被女神化身臨走之前陰了一道……

　　“那好，你所唱之歌，我賜名做安魂曲！”一股難以形容的波動從女神化身散發出來，無論五官感受還是識海之內，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異變，但是在場之人，偏偏都心有感應。

　　凝結著一切異變源頭的光核，從女神手掌緩緩生出，然後被輕輕拍入了小米琪額頭。

　　小人魚渾身一震，表面上並無絲毫變化，但那童稚的容顏，不知不覺多了幾分成熟，而她額頭上的印記，也仿佛活過來一眼，也不知是真的變幻無定，還是因其對魔網影響，令人生出的幻覺。

　　“好了，我時間差不多，要走了！”了結了小米琪的心願，女神似乎終於松了一口氣，金光緩緩趨向黯淡，就在徹底消散之前，她將頭轉向菲舍爾，又最後瞅了佛爾斯一眼：“你想回家，其實何必求我。在你身邊，自然有能將你們帶回家之人……”

　　身邊，能帶回家？周圍都是自己同族，飄零海外十幾二十年，能回家早回去了，不可能等到現在，幾乎是毫不猶豫的，菲舍爾就將熾熱的視線移向了佛爾斯。

　　這女神好不仗義，臨走之前竟然擺人一道，佛爾斯萬般無奈的看著依卓洛的身影緩緩消失，連接九天的靈光金線消散於無形。

　　“佛爾斯大師，您真的有辦法帶我們大家回去？”菲舍爾萬分激動的道，一張俊逸的臉孔甚至有些猙獰。

　　“佛爾斯導師，神阿姨都稱讚我歌唱的好，那我這首歌應該是通過了吧？你是不是可以教我其他幾首了？”小人魚動作絲毫不遜色乃父，搖頭擺尾來到佛爾斯身後，一下就抱住了佛爾斯胳膊。

　　“少爺，少爺，您真的有辦法帶我們大家回去？太好了，終於可以擺脫這破地方了！”這是南波萬南波兔在淚流滿面。

　　佛爾斯當然有辦法回去，尼古拉斯的乙太豪宅上下三層，還不包括地下室，每層有房六七間，總面積怕在千平米以上，大家稍微擠點，足容得下上百人居住。

　　上百人採集物資，供佛爾斯一人換得了船票，只要佛爾斯乘上了船，就是所有人乘上了船，所以……回去根本不是問題，問題只是，地精下一班蒸汽船什麼時候啟航而已。

　　佛爾斯最近考慮的也是這個問題，他想帶一班人回去，可又不光想讓他們給自己提供物資，他想讓這些人成為自己的心腹，而且可以在以後的日子裏繼續為自己服務。

　　想要達到這樣的要求，就不是倉促可以成事的了，還必須挑選、甄別，或者是如海軍小隊與南波兔那樣，出現機緣……

　　現在可倒好，自己計畫還沒來得及展開呢，所有名額被女神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全部佔用了。

　　她在那站著說話不腰疼，自己的計畫可全被她攪和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