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五 捲軸

　　「一個魔法學徒，最開始學習魔法，就是從感應魔媒、背誦咒文與描繪捲軸開始的。」

　　「不同的魔法具備不同的屬性，要將其存儲到捲軸中，便需要不同的手法與材料，即便是最簡單的零級魔法，也遵循同樣的規律。」

　　「就以零級塑能系的霜凍射線為例，霜凍射線算是水系魔法，所以我們用的紙，通常是海岸邊壓平陰乾鞣製的魚皮紙……」

　　佛爾斯從書架上取下一卷略帶潮腥味的魚皮紙攤開放好：「最普通的紙張就好，但想要存儲一級魔法，就必須一級魔獸的皮才行，二級魔法便對應二級魔獸，依此類推……」

　　「至於墨，通常也是取相應屬性魔怪的血晾乾研磨成粉……」佛爾斯以鵝毛筆飽蘸了紅通通的魚血墨，緩緩開始在紙面上塗鴉，「雖然魔法效果相同，因為對材料的要求如此嚴苛，又有不限制使用條件的便利，捲軸的價格通常是施法費用的十倍。」

　　「魔法捲軸上繪製的圖案，與施展魔法時的施咒手法基本相同，甚至要求更低，因為畫的時候可以不講究先後順序，只要起承轉接的地方沒有斷漏疏誤就好。」

　　佛爾斯寥寥數筆畫好了捲軸，畢竟只是個零級魔法，就算不能叫做法師只能稱為變戲法的存在，施展起來也用不到三秒鐘的。

　　「捲軸的材料以元素分類法劃分比較精確，通常我們會用羊皮紙繪製土系魔法，魚皮紙繪製水系，鳥皮紙繪製風系魔法，火系零級沒有合適的承載物，除非找到合適的高階火系魔獸。」

　　「非常需要的話，除了魚皮紙與火系魔法屬性相剋，鳥皮紙或者羊皮紙都可以，不過捲軸威力會比正常施法要弱。」

　　「捲軸上的圖案，則比較符合學派分類，一見可知……」佛爾斯滔滔不絕的向謝爾頓灌輸捲軸基礎。

　　謝爾頓一邊聽著一邊拿眼打量魔法師實驗室的佈局，募然截口問道：「你們這個世……這個地方，有普通的紙嗎？還是只有獸皮紙？我記得……」

　　「有普通的紙。」佛爾斯點點頭，抽出一卷略略泛黃顯然製造工藝還有些許問題的紙來，「但是畫上去以後，任何魔法都釋放不了。」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植物系的捲軸也有，傳說精靈族甚至在世界樹的葉子上繪製過傳奇德魯伊法術，精靈森林裡，一些魔法植物，還有六級魔樹的皮也經常成為冒險者們的目標，是繪製土系魔法極優秀的材料。」

　　到目前為止，佛爾斯說著，謝爾頓聽著，一切正常。

　　佛爾斯雖然對謝爾頓抱有小小的期待，卻絕不是現在，要知道，他連基本介紹都沒有做完呢！

　　可是這個叫做謝爾頓的老傢伙，似乎就是專門為了顛覆佛爾斯的認知而誕生的存在。

　　輕描淡寫一點頭，老頭理所當然的說道：「看起來，完整的DNA長分子結構很重要，這個世界的魔法力量原來不僅僅是彙集在腦部，而是整個生物體都存在某種程度的特異性，一旦完整性被破壞，儲存傳遞魔力的能力也就喪失了……」

　　對啊，雖然魔法材料如此五花八門，換一個角度想的話，僅僅完整與不完整兩類而已，普通紙不能記錄魔法的原因，顯然就是這個了。

　　這個推理其實不難，肯定還有其它人知道，只是佛爾斯這樣魔法學徒沒意識到罷了，不過……謝爾頓的推理還不僅止於此呢。

　　「說到DNA大分子我忽然想起來，既然有針對單體元素或者化合物的魔法，那麼也應該存在操作DNA長分子結構的魔法吧？」

　　「從這種角度考慮，魔法是不是可以這樣來分類——

　　有機大分子魔法，也就是常有人說的生命魔法，當然也包括詛咒、亡靈之類；

　　分子魔法、原子魔法，可以操作日常所見的大部分無機物；

　　電子魔法，可以控制電和磁；

　　光子魔法，操作光，幻象，或者一些人說的神術；

　　量子魔法，可以進行空間類或者時間類魔法的操作；

　　波魔法，包括音波操作、地震波操作或者是附魔系的腦波干涉；

　　操作魔法，目標對象不確定，只是通過對微粒的某種操作，獲得想要的特效的魔法，比如說火、冰與風等等……」

　　對於謝爾頓時不時的驚人之語，佛爾斯決定木然了……

　　在上個宇宙，他跟謝爾頓打交道的時間不多，只是隱隱約約聽到些傳聞，現在他有些相信，那些傳聞都是真的了……

　　傳聞謝爾頓不光是聯邦首屈一指的理論物理學家，對大統一場論完成做出了無可磨滅的貢獻，據說他還是骨灰級的遊戲玩家，被稱為專業宅男的存在。

　　對於遊戲和動漫的世界瞭如指掌，對於許多規則下的多元宇宙的構建都有自己的理解，現在看起來，空穴來風不是吹的啊！

　　剛才那一番推理，可能是來自老頭那天賦異稟的大腦一剎那的靈光閃現，可是對魔法的分類如此嫻熟，理解如此深刻，那絕不是一個剛剛觸及魔法世界的人能夠做出的，哪怕那個人是謝爾頓！

　　以上的推理究竟對不對，沒有人知道……

　　推理畢竟是推理，想要證明需要切實的證據。

　　但不管推理正確還是錯誤，或者是部分正確部分錯誤，古往今來，能以這種思維分析魔法世界的又有幾人？

　　佛爾斯忽然發現，這個尚且蠻荒的宇宙，在攜帶著另個宇宙高屋建瓴的已經接近宇宙本源的物理理論的謝爾頓面前，根本就不夠看！

　　就算手頭沒有合適的測量工具，也根本攔不住老頭僅以思考的方式，去揭開那一個個謎團……

　　唉，這個廢柴身體的前主人，學的為什麼不是附魔系呢？對了，就算學了也沒有用，能把人智力降到極限的弱智術是五級法術，九個施法等級才能釋放，還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了。

　　唯一的辦法是買捲軸，可那需要八十金幣……

　　佛爾斯的理智還在抹殺與不抹殺之間晃蕩，眼睛發亮的老頭募然擒住了他的手：「對了，電和磁！你們的魔法能產生穩定的電流不？有沒有磁石那樣的東西出現？就是可以牽引金屬，製造指南針……」

　　老頭略略皺起了眉：「記憶裡似乎找不到呢，唉，這個腦子太亂了……這裡沒有玻璃，沒有橡膠，就算有，也未必跟另個世界一樣……難不成，要仿製伏特瓶，像富蘭克林那樣用風箏導電下來……」

　　謝爾頓再次問到了一個關鍵，電和磁。

　　在另一個宇宙，電是一種最快捷方便而且損耗少的能源供應方式，電磁轉化效率極高，電磁波可以遠距離傳遞訊息……電和磁的魔術，可以說是構成那個宇宙整個科技文明的基石。

　　但是……僅限於另一個宇宙。

　　在這個宇宙，只有電，沒聽說過有磁，老頭的腦子兩段記憶混雜一處運轉不開，佛爾斯腦裡可是清清楚楚。

　　這個世界甚至沒有雷電這個詞彙，雷和電，是沒有關聯的！

　　電是魔法師掌握的一種特殊屬性的攻擊方式，颳風下雨的日子裡，只能聽見一陣陣雷聲此起彼伏，沒有本該刺目的電光出現。

　　那樣的日子同樣不適宜出遊，就彷彿另個宇宙下雨天出門可能被電劈一樣，這個世界沒有了閃電，卻有威力比閃電更強大的宣洩天地威力的存在。

　　這是僅僅法師才知道的秘聞，於普通人而言，他們只是知道，下雨天出門，不僅可能莫名其妙的失蹤，經常還會遇到不知從何而來的危險魔物。

　　法師公會組織了數位大法師對此現象做了研究，才終於弄明白，天氣暴虐的時候，龐大的天地力量交匯，會在籠罩範圍內張開一道又一道的空間裂隙。

　　這些裂隙有可能將人莫名其妙的捲入異界，也有可能把異界的生物拉進到主物質面內，雖然那幾率就跟閃電打中人一樣的罕見，不過畢竟還是有的。

　　聳立各地的法師塔的一個重要作用，就是追蹤這種現象，當穿越而來的魔物出現時，可以立刻評估並且上報，好針對性的進行捕殺。

　　腦子中記憶雖然清晰，倘若沒有老頭的誘導，佛爾斯還真沒有意識到，這些平常而普遍的自然現象，也揭示了兩個宇宙間的差異，而且……差異還是那樣的大，大到幾乎杯具……

　　電磁不能配對，意味著另個宇宙十九世紀之後的科技樹幾乎作廢，二十世紀後的科技樹徹則底作廢，自己以後可要拿什麼來混？！

　　佛爾斯心中的杯具，倒讓老頭逃過一劫，如此災難性的體系崩潰，任憑老頭智慧通天，想要獨自一人重建那也是不可能的，弱智術捲軸倒是沒了購買的必要。

　　不過，雖然自己明白了，由法師秘傳得出的推理，佛爾斯並不會跟老頭講，能讓這老傢伙多糊塗一陣，總好過他四處捅簍子。

　　佛爾斯已經想好了對付這老頭的辦法，三兩筆勾勒，他迅速的完成了次等寒冷之珠與次等火焰之珠的捲軸繪製。

　　寒冷之珠與霜凍射線同屬冰系，寒冷之珠與火焰之珠同屬召喚，三個古裡古怪的圖形，吸引了老頭的全部注意力。

　　哼，哪怕你理論物理學的造詣再深，遇到這既可能是語言學，也可能是符號學，甚至有可能是空間數學的圖形構造，也沒轍了吧？

　　佛爾斯看著老頭緊蹙的眉頭得意的笑，以上學科無論哪門，都需要大量的比對和運算，是佛爾斯專屬的領域，絕非普通人腦可以完成的工作。

　　先把腦細胞浪費在這些上面，等我需要你的時候，再叫你出來吧！老頭沉思的背影後面，佛爾斯悄無聲息的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