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蓄勢之始
王宗超持劍在手,驀地運起內力,無窮熾烈陽剛的真氣,悉數灌注火麟劍之上。
若是普通兵器,此時已瞬間蒸發成鐵蒸汽,但火麟劍非但無損,而且得了天人級絕世內力催動,凶芒卻是熾盛到前所未有的駭人程度。
一時火麟劍劍刃以一種難以想像的高頻在顫動,彷彿劍刃急欲飛離劍柄去飲血、去殺戮、去盡情宣洩狂暴的力量。發出的劍嘯更是響徹雲霄,一股可怕的熱力烘烤之下,四周花草樹木紛紛起火自燃,而且還漸漸向遠處擴散。猶如火山爆發般的猛惡氣勢,讓秦綴玉也不禁被後退了一步。
不過她畢竟有先天內力護體,那些游散的火苗還傷不到她。
就在此時,王宗超舉劍直刺向天際。
隨著這一次,四周的火焰全部被操縱吸引,紛紛彙集到火麟劍上,變成一道明亮耀眼的烈火洪流,在淒厲的氣嘯中直湧向天際,一時大有穿雲燎天之勢。
秦綴玉極目遠眺,才能夠看到夜空昏暗的雲層竟然有一處呈現火燒雲般的明紅,頗為壯觀,良久方才黯淡下來。
「這股劍氣是?」遠處,與劍聖一起乘船行出幾里外的劍晨也對這股衝天劍氣感到震驚。
「劍是好劍,可惜那人不懂劍……」劍聖則漠然給了一句評價,他並不回頭觀望,卻已準確判斷出這股劍氣的底蘊。王宗超雖然不能說完全不懂劍術,但他的劍術在劍聖眼中其實與「不懂」也沒什麼兩樣,更清楚他僅僅以絕世內力催逼火麟劍發出劍芒而已。
「這股劍氣是之前那位年輕的兄台所發?」劍晨眉毛微微一皺,他雖然一直表現得謙遜儒雅,但師父為武林第一劍手,又剛剛劍敗劍聖,心中實有傲氣漸生,認為老一輩暫且不論,但武林中年輕一輩當以自己為翹楚。所以此時見那衝天劍芒,心知不覺稍有些吃味。
劍聖冷然一笑:「也未必『年輕』,此人內力之強確實為我平生僅見,幾可謂曠古絕今。內力到了這等地步的人,年近百歲卻還貌若青壯年也不足為奇。四日後對手若是他而不是雄霸,倒是有趣了許多。」
另一邊,經過一劍宣洩,火麟劍這才平靜下來,邪氣全消,劍身早是微顯暗紅,也不再發出逼人熱力。
四週一絲火苗也沒有留下,只是十幾丈內早已是寸草不生,只留下一地開裂的焦土,更遠處,十幾棵樹只剩下黑糝糝的醜陋枯枝,一陣風吹來,頓時崩塌成一地灰燼。
「怎樣?火麒麟的實力究竟到了什麼程度?」見了之前一擊的威勢,秦綴玉既喜又憂。她很清楚火麒麟實力越強,那麼可能給中洲隊帶來的收益就會相對越大,但是也就會更加難啃。
「這枚鱗片依舊生存,還蘊含著極為強大的生命力,以及一股蠻荒凶橫的獸念,甚至將整把劍化為一個具有生命的異體,並保留著天賦控火異能,這種生命力、適應力、還有意志與軀體的結合程度很像是四階……」王宗超微微皺眉,「不過有一點卻不像:四階的肉體只要不被徹底消滅,就會本能地向本體集中,只要有足夠時間,就算是被分刻成數百塊也會集中起來組合還原成本體。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塊鱗片也就不可能被一直嵌在劍身上。
而且我能感受到這片鱗片中的基因已經固化定型,沒有了自我調節進化的可能,這與瘋狂自我進化到混亂程度的『夜之女神』倒是兩個極端。我不清楚這種現象意味著什麼。或許,當四階的基因已經極度進化到一種不再需要進化的頂點,基因也就會固化下來,並作為穩定的族群基因繁衍下去。火麒麟,自身或許不是四階,但很可能擁有一個已經進化到頂點的四階祖先。
講到火麒麟的具體實力,我認為它雖然沒有四階的可怕復原能力,但是從這片鱗片的堅固程度與生命力來看,只怕B級的神兵都難以對它造成傷損,而且氣血之強還要在我之上,對法術的發揮具有很大的干擾。
而它身上的兇殘獸念,大概可以造成『恐懼光環』一類效果。意志不夠堅定者,在它面前思維會直接變成空白而任憑魚肉。我記得漫畫中火麒麟第一次出現時,漠北狂刀聶人王與南麟劍首斷帥面對它都幾乎無還手之力,少年步驚雲只是遙遙看了一眼就形成了噩夢般的心理陰影,大概正與此有關。」
「火麒麟的實力比你怎樣?」秦綴玉繼續追問。
王宗超淡然一笑,將火麟劍收回劍鞘遞還秦綴玉,以肯定的語氣回道:「如果火麒麟懂得入微運用自身的龐大力量,那就有得一鬥,但如果它只憑獸性本能,又無智慧,就不是我的對手。」
「那還好……」秦綴玉這才放下心來,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如果火麒麟不算強得過分,就交給我們去練練手了。到時候宰了一隻火麒麟,做出幾百柄火鱗劍也都可以。火鱗劍,少說也是B級以上的武器喔!還有麒麟血浴啊,被火麒麟幾滴血濺到就能形成刀槍不入,可釋放火焰的麒麟臂,如果是全身的話……」
「恐怕不行……」王宗超聞言也是笑了:「即使沒有鱗片,這把劍也是難得的神兵利器,否則當年也不可能在火麒麟身上刺落一塊鱗片。而且鱗片與劍還經過了漫長時間的融合,又不斷汲取劍下亡魂的鮮血來壯大自己。想一塊鱗片就做出一把同級的劍,可沒那麼簡單。
而火麒麟的每一滴血都蘊含了極兇殘的獸念,聶風先祖只是吞了幾滴麒麟血,就形成聶家血脈相傳的『瘋血』,發起瘋來六親不認殺戮一切,唯有《冰心訣》能夠克制。而步驚雲自獲得麒麟臂的幾十年來也常常在噩夢中與火麒麟做生死搏鬥。如果意志不能承受,千萬不要沾染半滴血。」
「放心吧,這些楚軒肯定會研究透徹。」秦綴玉自信滿滿的語氣,聽起來倒像火麒麟已經落到她手裡,隨即她又提起另一件事:「如果你接下來想要去戰雄霸的話,朱雯讓我提醒你最好不要殺雄霸。因為雄霸的命格特異,能夠克制他的氣運的唯有風雲兩人,其他人哪怕比他強出數倍都殺不了他,甚至傷了他都有可能招來厄運。」
「喔?居然有這種事?」王宗超初時覺得好笑,不過仔細一想,似子還真像那麼一回事。
其實雄霸崛起的關鍵,與其說是因為他武功高強或著老謀深算,倒不如說是由氣運決定的。在雄霸之前,橫行江湖的是一百零八位天池殺手,但卻招惹當年的劍聖上門。一番血戰下來,那個當時聲勢極盛的殺手組織只逃出了十二人,雄霸乘機招納,成為一股隱藏的絕殺力量,為他暗中解決了不少棘手敵人。
而後劍聖即為無名所敗,歸隱江湖。幾年後當時武林的十大門派就與無名結仇,被無名殺了個滿目瘡痍,但無名隨後也自歸隱。正因為十大門派凋零後留下的勢力真空,雄霸的天下會才得以迅速發展。期間,東瀛的絕無神率領五千精英欲先取天下會後再謀中原,卻被無名阻於關外,天下會絲毫無損。至於最後一個與雄霸爭勝的武林勢力無雙城,由於劍聖歸隱,真正的城主又被冰封於劍宗之中,自然也不是對手。
更典型的例子是:在漫畫中四天後會發生的劍聖與雄霸的決戰中,劍聖驚天動地的劍二十三雖然讓雄霸全無抗拒之力,但最後居然也功虧一簣,只隻刺傷了椎霸一臂,外加殺了一堆嘍囉。
這樣看來雄霸除了對付風雲二人之外,氣運實在逆天到極點。就算是後來讓雄霸廢功歸隱的無名似乎也遭了同樣的報應,自己也一度被廢去武功。
此時秦綴玉又道:「朱雯還說了:我們是外來者,這個世界的因果氣運對我們的約束一開始還不夠強,如果你一定要下手殺了雄霸,大概還是殺得了。但隨後引發的因果反噬卻很厲害,會讓你在以後的日子裡氣運低到極點。所以如果你想殺他,還是利用風雲兩人下手為好。」
「放心吧,目前我只想敗雄霸,對他的武功也有興趣,但對他的命沒興趣。」王宗超點頭答應,他倒是沒有非與老天爺對著幹不可的毛病。
「另外還有一件事……」秦綴玉的語氣一直很輕鬆,但緊接著又轉為凝重與關切:「我想問一問,你對上劍聖的劍二十三有沒有勝算?」
「劍二十三,我也完全想像不出是什麼原理。」王宗超搖搖頭,隨即又笑,「還未開戰就有十足勝算的決鬥,那又哪裡稱得上決鬥?不過我在這裡有一個請求:希望大家不要插手這場決鬥,因為這對決鬥的雙方都是一種侮辱。」
……
天山,高聳入雲,集天蔭城一帶群山之首,此處正是威震武林的天下第一大幫——「天下會」的總壇所在,壇捨倚山而建,雄偉巍峨,氣象萬千,令人歎為觀止。
清晨,潑墨般黑雲重重壓在天山之巔,把整座險峻山峰包裹起來,偌大天山上雲霧瀰漫。然而那山峰的最高處,團團雲霧卻時不時往四下排斥湧開,露出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揮灑在天山巔上最高處的一座高有三層,瓊樓玉宇,粉雕玉琢般的巍峨建築上,一時頗為奇觀。
那裡正是雄霸居住的「天下第一樓」,而那股排開雲層的雄猛氣勁,則充分顯示了樓中之人的內功修為之強。
天山之下,無數碉堡、城樓將所有山上要道圍了個鐵桶一般水洩不通,城牆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幫眾。千百枝鋒利長刀寒光閃爍,密密麻麻的漆黑銳利長箭冷冷閃現在城頭和箭樓。如此據險而守,哪怕有十萬精兵攻山只怕都難以攻打下來。
此時,天山之下警鐘長鳴,甚至燃起了衝天狼煙。總壇遇襲的信號一旦發出,天下會遍佈全國的上千分壇都會紛紛聞訊來援,逾時數萬幫眾將其聚天山,將一切來敵殲滅。
如此浩大聲勢,然而來襲者卻只有一人而已。
其實也稱不上來襲,王宗超僅僅是信步走上天山,遇到有城牆攔路,或者抬腿如邁過一個不算高的門檻般越過,或者信手推開緊閉的門樓走進去。
強弓勁弩外加各種千奇百怪的暗器從四面八方襲來,但王宗超只當是歡迎他到來的漫天綵綢禮花,完全置之不理。在他信步走過的地面,一地滿是或完整或扭曲折斷或插入地面的箭矢暗器。
那些箭矢中,甚至還有足以摧城裂寨,長足一丈的軍用床弩,甚至還有以火器發出的弩砲,不過這些東西與普通弓箭的唯一區別只是射中王宗超後碎得更加徹底一些罷了。
忽而又有幾十名大漢流星般向王宗超撲殺上來,統統目光如電,異常剽焊,顯然並非泛泛之輩。他們每人足踝上、手肘上都縛有尖銳的呈半圓的尖刺,鞋頭又縛了一支尖刺,手中均握著一柄長且重的刀,每柄刀均長逾五尺,甚至比槍還要長。這些人放到戰場上必都是以一當百之輩,放江湖上也至少都能成為一方舵主,而且進退有序,顯然精於合擊陣法。
幾十把雪亮長刀組成的刀陣封鎖住王宗超四周的每一寸空間,可惜卻沒有一把能夠遞得近前。王宗超只是隨意向前走,而他們卻只覺一股無形氣牆山傾般迎面壓至,不由生出螳臂當車的絕望之感。
只是走路,沒有還擊,甚至沒有任何防禦或閃避的舉動。王宗超至今為止僅僅在做一件簡單的事,先喊話「王某前來一戰天下會幫主。」然後舉步走上山而已。至於那層出不窮的各種攻擊與阻攔,他忽略了。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殺一人,但這股視人如無物的恥辱感,卻足以令所有天下會幫眾嘔血。
其實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摸上山去,甚至如神兵天將般直接飛臨天下第一樓。但他卻沒有,他要堂堂正正走上天山。
往小講,這種行為可以事先通知雄霸做好準備,並在交手之前給對方帶來巨大的心理壓力,這種壓力有可能讓對方舉止失措,也有可能讓對方發揮出超越平常的實力。而往大講,這卻是他在這個世界「蓄勢」的開始。
神道之路,不可能如仙道般默默無聞修煉千年可成,而是非廣為天下知不可。正如窘冥帝君,先要千年蓄勢,後來才有萬鬼朝宗的一朝功成。帝君的所作所為,其實已完整展示了《請神大法》的真正巔峰之路。
所以他必須在這個世界做到無敵天下,成為萬眾所歸,無敵不敗的武聖、武神,匯聚天下武道信念,方有成功封神並獲得神域的可能。
就在幾十把刀的團團合圍中,王宗超繼續舉步上山,正走到一處兩邊都是懸崖的狹長山間棧道時,忽然又聞到一股濃然的火油味。
一時油如雨下,事先埋伏在兩邊懸崖之上的幫眾紛紛向下方拋灑火油,完全沒有避開四面圍著他的那幾十名刀手。而那些刀手也都露出的視死如歸的彪悍神情,寸步不讓,誓要拚死將王宗超留在原地,玉石俱焚!
緊接著火把拋下,整條幾十米長的棧道頓時化為火焰長廊,烈焰衝天。而且懸崖上的幫眾還在拚命往下砸檑石滾木,雙管其下,非要讓下面的人死無可死。
片刻,下方除了烈火燃燒的噼裡啪啦之聲外,一絲活人的聲響都沒有,更沒有人逃出火場。一群幫眾見狀才鬆了一口氣。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來歷?武功怎麼厲害到了這種程度?」檫了擦被火焰烘逼出來的汗後,一名幫眾向領頭的舵主詢問。
「管他是何來歷,反正得罪天下會的人,只會死無全屍!」那舵主剛剛冷笑一聲,突然聽到火焰中傳來聲聲沉悶的響動,直讓地面穩隱顫抖,心中頓時也為之一顫。
只見烈火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分開兩側,王宗超隨手托著一塊少說也有數千斤重巨大檑石,撐傘一般護住頭頂,依舊以與之前一樣的速度不緊不慢地走出,腳步踏處,地面開裂。
四周雖然烈火熊熊,卻根本無法入侵他方圓兩丈內,幾十名刀客也因此得以生還,依舊將他四面圍住。但卻個個目光呆滯,之前視死如歸的慘烈戰意早已煙消雲散。
走出山間棧道,王宗超將手中檑石輕輕放在地上,又隨手拍了拍其中一名刀客肩膀兩下,就排開眾人繼續走上山去。
眾人待在原地,再也沒有人上前阻攔。過了片刻之後,那名被王宗超拍了肩膀的刀客才慢慢坐倒在地。雖然他身上其實全然無傷,但之前那股壓力卻讓他猶如死過翻生一樣。
「雄幫主有令,有請這位朋友前往天下第一樓,所有人都不得阻攔。」就在此時,一人匆匆從山上趕下傳令。只見那人身材高瘦,一襲闊袍大袖。黃澄澄的衣衫,和頭上裁著的黃色無常高帽,使他整個人看來滑稽非常!
這個黃衣男子,正是自創會之初,一直立於雄霸身畔,替其捶背、奔走、獻計的軍師——文丑丑,也可以說,他是幫主雄霸的貼身侍從。他這刷苦心孤詣的裝扮,只為要令某人「賞心悅目」!
傳令過後,文醜醜又對王宗超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雄幫主有請,尊駕還請隨在下來……」
王宗超依舊維持原速,由文丑丑在前領路,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才登上天山之巔。舉目就見在一座巍峨的樓宇前,一名身披紫緞綿衣,神情不怒自成的虯髯老者正如淵停岳峙般靜立等著。
老者身上的紫緞綿衣,緞滑如鏡,上以真金絲縷繡著九條游龍,張牙舞爪,盤身而上,宛如九龍護身。事實上,此人雖非九五之尊,卻比九五之尊的皇帝更具逼人氣度。因為,他是當今武林的無冕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