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焦慮的心

　薩菲羅斯還真是說到做到，說第二天會來，一到飯店就準時出現，可把望眼欲穿的青姑娘給樂壞了，撲過去一陣“叔叔”長“叔叔”短，叫得別提多親熱。神經大條不明就裏的愛麗絲見此，也只是笑著侃了那丫頭幾句粘人而已，可知曉這廝全部底細的蘇希看到這一幕總止不住的眼角抽搐，對林青青的“無恥”評價又上了一層。

　不提旁觀者如何，那邊玩鬧著的一大一小倒是很享受的，一個仗著自己的蘿莉身對著帥哥摟摟抱抱撒嬌耍癡；另一個似乎很享受這種被小孩子親近依賴的待遇，很樂呵的哄著一點也沒察覺出自己無形中被占了很多便宜。這二人的互動直看得一旁的蘇希都沒什麼脾氣，拿著客人點餐的便條去了廚房，來個眼不見為淨。

　不過，男人嘛，身上的那點豆腐都是不值錢的。

　拿著菜勺的某蘇如此暗想，可惜這個世界沒有豆腐，否則她真想做一席豆腐宴給那桌送去。

　蘇希自墨華盒學藝達億萬年，如何在短時間內獨自做出大量菜肴這種事已經可以說熟爛得不能再熟爛了——事實上都是日子無聊給逼出來的，要不然換現實社會裏會有哪個大廚吃飽了撐的，說自己在半天功夫裏能一個人拾掇出一套滿漢全席，大多數人光聽著都會豎起鄙視的中指，吹！使勁吹！

　可是在那個地方，最沒有意義的東西就是時間了，人們缺少的是激情，是花樣，是折騰……哦錯了，那叫新課題。有了新目標才更加有激情嘛。所以別看有時候一次性送進去那麼多菜單，對她來說還真是一點壓力都沒有。

　於是薩菲羅斯在那邊吃午飯，連帶林青青也跟著沾了光，正式成為“陪飯”人員——這孩子太小了，酒水類一概不給碰。小丫頭這邊心裏有多高興不提，倒是讓愛麗絲閒暇時笑話了好幾次，至於廚房後和油煙為伍的表姐？唉呀，就別管這麼寬啦，還是和“愛豆”抓緊時間親密接觸比較重要。

　其實蘇希不是很明白這些一等兵為什麼沒事就老往她這裏鑽，只是說喜歡這裏的飯菜也就算了，以她這麼多年練下來的手藝還搞定這些才活了二三十年的同類還是輕輕鬆松的，但似乎不能成為他們在這裏久坐的理由，就算是聊天打屁什麼的靠店裏那幾個只知家裏長短的女人怎麼也不可能講到什麼共通話題？

　壓根沒往自己身上去考慮的蘇希想破腦袋也沒理出個頭緒來，畢竟這麼長時間過去，她和那班人的接觸時間還沒有愛麗絲和林青青兩個人長。她在這邊納悶著，卻不知薩菲羅斯在這裏呆了大半天回去後，有關愛神餐館的監視報告又一次呈上了神羅特殊部門的彙報桌上。在神羅高層的眼中，這家本來因為愛麗絲才順帶多看了幾眼的小餐館，在引起了一等兵安吉爾和傑內西斯的留連後又多加了幾分關注，可是連薩菲羅斯也被吸引過去就要高度重視了。開玩笑，一個能留住神羅公司僅有的三個一等兵的餐館，會是普通的餐館嗎？

　如果僅僅只是因為飯菜十分美味的關係，倒是可以考慮將廚師拉進神羅公司……負責人吃著底下人特地從餐館裏帶回的外賣，一邊暗自想到。不！加大力度調查！確認這些人真的沒有問題的話，就立刻聘過來！已經吃不下公司食堂的某高層一臉恨恨，雖然他也想吃到現做的，但叫他放下面子去低賤的貧民窟那是想都別想。

　大半個星期過去，這期間那些大忙人果然都沒有出現在店裏，神羅公司放在餐館周圍的眼線倒是越來越多了，蘇希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她可一點也不想被抓去做人體實驗。因此，神羅到目前為止的調查都沒有紕漏，至於林青青隨口說的那句“來自尼布海姆”，恐怕除了愛麗絲就沒人信了。能找貧民窟這種地方定居的，怎麼也不會如此輕易地告知自己的出處，更別說自身有多清白——他們絕對沒想過，這兩人是地地道道的“黑戶”。

　然後五天的時間過去，那三個一等兵卻是要來一起來，也不知有意無意，還特意挑的上午沒什麼客人的時間，幾人進來之後，先是掃了一下櫃檯深處，然後在找到林青青那小妮子時，安吉爾和傑內西斯兩人臉上都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把你們家院子那邊的門打開。”

　“幹什麼？”少爺突然發號施令，蘇希詫異地問了一句。

　“某個丫頭不是說要笨蘋果麼。”傑內西斯回答得輕描淡寫，“我這次帶了不少，先放你家院子裏。”

　“這樣啊，門沒有鎖，你們去。”

　蘇希從這幾人的表情感覺到異常，卻沒有什麼惡意，於是也沒有太在意。隨後就見傑內西斯十分罕有的柔聲叫喚林青青，這騷包少爺原本模樣就不錯，此刻舍了那副鼻孔看人的高傲瞧上去倒是順眼不少，林青青很沒出息地就被誘惑過去。以至於蘇希掃向薩菲羅斯時都有些面帶同情，實在不好意思，我們家孩子實在太沒節操了點。

　安吉爾見青丫頭跟著傑內西斯去了店鋪後面的院子，立刻跟上去，那動作怎麼看都有些看好戲的意味。這表情同樣帶動了一旁的雇員和愛麗絲，一時間餐館裏只剩下薩菲羅斯站在原地看她，似乎在等著自己。

　“這是幹什麼？”眼見對方的眼神詭異裏帶著笑意地盯著自己，蘇希不由反問一句。

　“傑內西斯這次帶了很多白色巴諾拉。”他重複道。

　“我知道啊。”她點頭。

　“很多。”薩菲羅斯直接加重聲音。

　“哈？”沒等蘇希鬧明白他為什麼如此強調，老遠就聽見林青青的尖叫聲從後院處傳來。

　“啊——傑內西斯你這個大壞蛋！你要和安吉爾對我幹什麼？哇！愛麗絲，快來救我呀！”

　這種說法讓蘇希條件反射地放下手裏的物件，快步竄向後院，她的身後薩菲羅斯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比起蘇希的著急，他倒是更有閒心打量這棟民宅的後院是怎樣的格局。也不知是前主人的愛好還是現任主人的特意安排，這宅子的後院面積不小，竟然還挖了一口小池塘，池水清澈，上面種上了荷花，碧綠的圓葉之上抽出兩朵粉蓮，看起來十分愜意。而池塘旁邊的大片空地上則擺滿了一筐又一筐的紫色蘋果，空氣裏滿是水果的甜香氣息。

　安吉爾和愛麗絲他們正站在一堆籮筐之間，圍著一個明顯比別的籮筐要大上好幾圈的蘋果筐樂不可吱地笑著。蘇希湊前一看，就發現唯獨不見蹤影的林青青正被安置在籮筐的中間，可是她整個身子已經被蘋果徹底淹沒，只剩下一顆頭能夠四處轉悠活動。小小的腦袋周圍全是蘋果的景象端的是搞笑無比，於是她很不給面子地也跟著笑了起來。

　被蘋果“活埋”的林青青感到悲憤了，尤其是看到她的愛豆和表姐也加入大笑隊伍，沒一個肯救她出水火，忍不住再次大聲嚷嚷：“還笑！都不救我出來！你們這幫壞蛋！薩菲叔叔，救我呀！表姐她都不管我！”說到最後又開始撒起嬌來。

　“我覺得這造型挺好的。”蘇希不由侃她，“你瞧，傑內西斯為了你可帶來了院子的蘋果，這回夠吃了？”

　“夠啦！埋十個我也夠啦！”小丫頭再次鬱悶，她拼命掙扎，指望能從蘋果堆裏出來，奈何一等兵的手段又哪是她一個小孩兒能搞得定的，自是徒勞無功，那憋得臉通紅的樣子反而又是一陣好笑。

　蘇希知道，傑內西斯這麼做是指望林青青向他服個軟，回想小丫頭以前的言行其實確實有些過了，因此她也沒有阻止，不讓這少爺出了這口惡氣難保以後他不會攢在一起發難。小丫頭本來是不服氣的，可在接收到自家表姐隱晦的眼神後，終於意識到什麼的她很識時務地認了錯，因此眾人看了一會兒她的熱鬧後，這才將她從蘋果堆裏解救了出來。

　表面上委屈無比的林青青內心裏卻是無比憤怒抓狂，躲在自家表姐身後一個勁地暗罵傑內西斯的小肚雞腸跟她一個孩子還這麼不依不饒，絲毫沒有反省一下自己嘴巴太毒的意思。

　眾人又一次回到了餐館內，蘇希又一次確認院子裏的那些是真的都送給她們姐倆後，臉色不大好看，心裏已經在考慮等這三人走了以後就立刻送掉一些給愛麗絲和雇員，否則靠她們倆要吃到什麼時候啊。

　抬頭看了看時間，確認還早後，和這些人打了個招呼，去了後院撿上一小堆蘋果去了廚房——先加工掉一些吃了，嗯，可以考慮在店里加個臨時菜譜，比如蘋果派蘋果拔絲蘋果汁什麼的。

　為了趕時間，蘇希簡單處理了一下這些蘋果，做了一份大號的蘋果派和現榨果汁後就端出去給外面那幫人品嘗，反正也早習慣他們把這裏當茶館了，聽他們嘮嗑也是不錯的消遣。

　眼見又有新吃食出現，眾人又是一陣開心，一個個都是毫不客氣地各自拿了就吃，吃完就拿，生怕比別人慢了一步。幾人倒也自覺，知道給蘇希留下一份，他們可不傻，惹惱了管飯的以後再想要吃好的可就沒了。這期間林青青瞧見傑內西斯一直向薩菲羅斯頻頻側目，再一看那銀髮戰士正端著果汁杯喝著，心頭一陣了然。

　“嘿嘿，傑內叔叔，你現在是不是很高興？”這丫頭似乎一點也沒受到教訓，一臉賊兮兮地看他。

　“你在說什麼呢，小鬼。”傑內西斯瞪她。

　“掩飾是沒有用滴。”林青青一臉欠抽狀搖晃著腦袋，“我看到你在偷看薩菲叔叔喝果汁哦，以前我就聽安吉爾叔叔提過，你沒來神羅之前的願望就是想請已經是英雄的薩菲叔叔吃蘋果，現在這個願望實現啦，恭喜恭喜。”

　她這話一出，眾人都用稀奇的眼神看向那位平日裏總是驕傲無比的少爺，尤其是薩菲羅斯眼中都出現了異樣的光芒，有些稀奇又有些感動的樣子，看來這個傲嬌少爺平時對英雄的態度並不如那個願望般美好啊。

　“安吉爾！”傑內西斯惱怒地瞪了好友一眼，“你到底給這小鬼透露了多少事？”再提起這個願望時，他的心情早已經複雜無比，早就不復當年的純粹——當年，他就是想要成為如薩菲羅斯一樣的英雄才加入神羅成為一名戰士的，可是現在……

　安吉爾表示自己很無辜，他早就不記得自己向這個很會套話的丫頭說了多少關於他們還有薩菲羅斯的事了。

　儘管有人惱羞成怒，可現場的氣氛卻是更加和諧了，有林青青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頭帶頭，愛麗絲幾人也是不客氣地用戲謔的眼神看向傑內西斯，似乎在說原來少爺也有崇拜偶像的時候。這倒引發了安吉爾的懷舊情緒，又開始說起了他和傑內西斯才進神羅那會兒的“當年”，無形中在場幾人關係近了一步，這個上午就這麼愉快地度過了。那三人在這裏吃過午飯，又打包了些點心後很快就回了公司，畢竟三個一等兵全在外面玩那是怎麼也說不過去的，上面的人才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他們。

　傍晚時分，蘇希在飯點時期果然推出了幾樣新菜和飲料，新產品一經推出廣受好評，很是賣座。等忙期結束，這店裏的四人一人一隻笨蘋果啃得愉快，林青青對於這蘋果的顏色多少有些心理障礙，聽過童話白雪公主的人總會不由自主往那方面去想，而墨華盒出身的蘇希就沒這麼多想法了，顏色再怪異的水果她也種過吃過，早就有一套辨毒的辦法自然毫無壓力。

　這平淡毫無波瀾的日子這般過著，卻讓蘇希怎麼也歡喜不起來，那股神秘氣息近來越發清晰了，源頭的散發處其實已經找到，但根本毫無所得的蘇希並沒有貿然前往，一來四處都有“眼睛”，二來那些傳遞來的情緒模糊又混亂，也不是什麼好時機。說起這股氣息她不由鬱悶，對那股力量的感應越強，她在這個世界能使用的力量就越是被壓制，那股氣息的“領土意識”倒是很強，先是按住了林青青的一身本領，後在慢慢摸清她的法門後也開始了毫不留情的排斥鎮壓，這也是她開始坐立不安的原因了，等她已經能斷斷續續從中讀取資訊後，就再也按耐不住想要出去尋找源頭一探究竟。事關回歸，怎麼都馬虎不得。

　可惜她這計畫在決定實施的第二天就被迫打斷——林青青感冒發高燒了。這事說來也巧，蘇希掂量著去尋找源頭的當天老天爺就下了一場整整兩小時的暴雨，好死不死下雨的那會兒愛麗絲和林青青還在外頭採購食材就在回家的路上，一大一小沒有意外地成了落湯雞，也是小丫頭的身體不經凍，先是暴雨把全身澆了個透，回來的路上又是幾陣冷風一吹，再到二人哆嗦著奔回來時，她已經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鼻水都掛出來。

　蘇希為這兩人又是燒水洗澡，又是熬湯去寒，愛麗絲到底是大人平時身體也棒，一碗熱湯下肚人就精神起來，小丫頭卻已經全身滾燙窩在被窩裏昏睡不醒了，這讓愛麗絲很是自責。

　“都是我不好，我要是多護著她一點，青青也不會感冒。”善良的少女一臉的焦急和難過，“蘇，今天我就留在這裏過夜了，我要守著她退燒！”

　“呃……”正想著把愛麗絲哄走的蘇希聞言不由一窒，她還想著趁沒人的時候用法術給小丫頭治療一下，可是對面少女的堅定表情已經告知自己那個打算是甭想了。

　“蘇，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但是拜託了，我能做好的，這是我唯一能做的補償了。”對方一臉祈求，大有不答應就哭給你看的架勢。

　她能說什麼，她還能說什麼？只得面色複雜地看了眼床上那只不知幸還是不幸的蘿莉一眼，隨後道：“我剛看了一下，雨就要停了，愛麗絲你先這裏照顧青青，我出去給她買藥。”

　既然不能用法術，那麼只能用常規手段解決這些小病小痛了。想到這裏的蘇希不由又是一陣鬱悶，做人果然不能太想當然，當初搬進這裏考慮過自己法術傍身根本就沒想準備什麼藥品，現在居然還要親自出門去買，可是向來不怎麼出門的她好像從來沒關注過這種地方啊……

　雨後初晴，蘇希踩在這潮濕的街道上一頭霧水地走著，因為法術被限制的關係，她的風媒也開始不怎麼管用了，只能給個大概的指引。低著頭走在街邊，思緒一路亂飛。想著回家的茫然，被強行壓制的力量和林青青那通紅的小臉，這些事情隨著怎麼也找不清路的狀況讓蘇希越發焦急，連呼吸都變得不穩。

　為什麼總有這麼多麻煩事啊！如果連她的力量也失去了，她們還能依靠誰才能走上回家的路？

　等治好青青的感冒，她一定立刻……可是現在她居然連藥店都找不到！

　“蘇……希？”街道的另一面傳來一名男子的聲音，被叫到名字的她反射性地聞聲望去，得來對方肯定的話語，“你竟出來了？”

　數米之遙的對面，銀髮的戰士立于人群間，熟悉的英俊臉孔掛著些許訝異，似乎不太敢相信這個印象裏快要宅死在餐館裏的某人如今也有外出的一天。可短暫的驚訝過後，他同樣敏銳地發現了對方臉上的焦躁不安，幾乎就要哭出來的表情，雖然她掩飾得很快，卻也讓男人原本輕鬆的神色嚴肅起來。

　“薩菲羅斯？”蘇希叫出來人的名字，向他笑了笑，“你是要去店裏嗎？不好意思呀，今天不營業，讓你白跑一趟了。”

　“不營業？”走過來的薩菲羅斯一愣，皺起了眉頭，“怎麼回事？你的店裏出事了？”貧民窟的混亂他還是知道些的，難道說有人把主意打到餐館上了？

　聽他的語氣裏帶上了淡淡的殺氣，蘇希就知道這人想歪了，連連擺手：“不是不是，店裏很好，一點問題也沒有。今天不是下雨了嘛，青青不小心淋了雨發燒了，所以我……出來……買藥……”

　“小傢伙感冒了？”生病這個詞對薩菲羅斯來說實在很是陌生，但也有過此經歷的他自然清楚那並不好受。再一抬眼就見這個向來一臉笑容的少女此刻一臉的愁容，心頭不由閃過柔軟，那小丫頭能有這樣一個家人護著還真是幸福啊，“那我不耽誤你買藥了，先去你家看她了。”惦記著林青青那個粘人精的狀況，他打完招呼人轉身就走。

　剛踏出一步，左臂在就被一雙手抓住，薩菲羅斯轉頭，看向這雙手的主人。少女低著頭幾乎將整張臉都埋進伸直的臂彎裏，薩菲羅斯卻看到對方的一雙耳朵紅了通透。

　“藥……藥……藥店，我找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