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教訓和變化

　林青青這般囂張，蘇希也沒生氣，只是站在她的身側如往常般輕描淡寫地伸出手張開五指，那些第一批飛速朝這邊沖來的小妖們便一頭撞在了一道圓形的透 明罩子上，和以前單純防禦的障壁不同，這一次妖怪們只要碰觸到壁面，那上面就會泛起劇烈的雷光，隨著光芒炸起妖怪們的慘叫聲也隨之傳來。

　望著那些不怕死的小妖們一波又一波衝擊上前，蘇希抬頭望向天邊唇角不自覺地溢出冷笑，自她拜琉璃仙為師學習仙術以來，對付這些雜魚從來沒費過功夫，若是連藏在眾妖之後的那幾隻領頭妖怪也沒察覺出來，也枉費她老師“最強仙術師”的名頭。

　它們躲著不出只管命令小妖送死，蘇希卻也不急，畢竟來得再多也總有死光的時候，她也消耗得起，心裏面正巴不得來得越多越好。一時之間，這小小的古 戰場轉眼成了群妖彙聚的所在，黑壓壓的妖群所攜裹的黑色邪氣把方圓十裏都遮掩的密不透風，而這場爭鬥的中心卻在一棵大樹上，包裹起兩人的防護障壁前銀蛇亂 舞，每一次閃光都是大片的妖怪隕命。

　林青青站在樹幹上，一手撐著樹身另一隻手卻是緊緊握著，臉上興奮的表情說明她一點也不害怕，反而很是激動。

　她很羡慕。

　羡慕這力量，也羡慕掌握這力量的人。看那人揮手之間大片妖怪死去，自己毫髮無傷安立於群妖中心卻無人奈何，這種強大怎能不令她熱血沸騰。

　可也只是羡慕了，倒不會出現嫉妒恨的情緒。林青青其實並不是不懂，她心裏很清楚如果沒有特殊機遇的話，自己體內的力量也許永遠只是鎖在透明櫃子裏 的點心，看得到吃不到，這種可能性還很大，否則那個曉風仙童不會給她找來一個“表姐”保護自己。但這樣也足夠了，只要自己沒事，她不會計較究竟誰掌握力量 這種事。對於這個“表姐”，她從一開始的輕蔑排斥已經變成倚仗依賴，儘管“表姐”從來沒有告訴她穿越前的名字，對她來說也沒太大影響。只要她能一直保護 她，叫她幾聲“表姐”又怎樣？

　也許過了很久，又或許只是一瞬，濃厚的妖雲散去了不少，有陽光從縫隙裏穿透進來，那些小妖的數量變少了，換成相對較強的中等妖進攻，並且都是謹慎 的遠端攻擊，只是籠罩在障壁之外的電光不變，無論是怎樣的襲擊總會湮滅在其中。她看到身邊人冷哼一聲，那雷光障壁陡然擴大，登時又是大片慘叫，又是大量妖 魔被閃電銀蛇撕成碎片，連血都來不及濺出便再次化為飛灰隨風消散。

　林青青卻有些走神，腦中不期然浮現出的某些畫面令她皺起眉頭露出厭惡之色。回去？她才不想回去！人生短短數十載，她不知道自己這輩子能活多久，可她卻知道自己只能留在這裏三個月。只是三個月而已，如果來到這裏自己都要循規蹈矩的話，她特意許願來這裏有什麼意義？

　她就是想來這個世界看看，去見見所有她想見的人，去接觸所有她想接觸的事物，去改變所有她想改變的劇情。

　恣意妄為又如何？被討厭又如何？能給她的自由時間已經不多了！

　所以她沒空去記仇，沒空深挖別人的**，沒空理會身上的力量，沒空管別人的態度，也沒空去想表姐怎麼想她——只要還有人保護她，只要自己沒事就好，別的她不想再去考慮了。

　只要自己覺得開心就足夠了。

　烏雲被粗魯撕開，如大風刮過般殘破不堪，妖怪們所剩無幾。林青青只覺得之前的壓抑一掃而空，她整個人都飛起來，懸浮在了半空上。

　咦？情況好像不對……

　目光一掃自己不知被什麼怪物觸鬚勾住的腰間，再一看離自己有數十米遠正與另外一隻大妖纏鬥的蘇希，聞到身後有令人作哎的血腥氣的林青青猛的將頭一轉，看到的是一張正在緩緩打開的巨大嘴巴。

　她飆淚了：“表姐，救命啊——”

　被求救的蘇希此刻腦海裏第一個浮現的是唐僧的那句“悟空，救我！”，禁不住渾身一哆嗦，原本是裝著蒼白的臉色此刻是真的有幾分吃力，她化手為刀，掌刃之處帶出幾絲鋒芒，懸在半空裏“行為艱難”地砍了頭領妖之一幾刀。

　小丫頭在吼了一聲救命之後，便沒再怎麼掙扎，通常她這麼一叫，她那表姐會立刻飛似地沖過來救自己，所以她一點也不擔心。但幾個呼吸的時間過去了，蘇希那頭一點動靜也沒有的時候，她心裏面有那麼一點害怕了。

　不會吧，難道說這次真的會這麼倒楣？

　她如此想著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被妖怪扔進了大嘴裏，落在那舌胎上時，透過漸漸合上的嘴巴縫隙，這才看到表姐狼狽趕來的情景。

　“救命，救命啊——”拼命地想爬起身，往嘴邊的方向沖去，小丫頭只來得及向她伸出手，那張大嘴已經完全合上，林青青的視野裏登時是一片絕望的黑暗。

　“咕嚕。”

　隨著妖怪一個下嚥的動作，林青青那不夠塞牙縫的小身板被正式扔進了食道。

　——豔陽高照的午時

　“嗚嗚……嗚嗚嗚……”林青青一邊拉著蘇希的手，一邊抽咽著用袖子擦眼淚，抽抽嗒嗒肩膀也跟一聳一聳。

　蘇希遠目望天，任由對方死抓著不放，前面趕路。

　“午飯還吃了不？”她突然問。

　小丫頭聞言兩眼一瞪，惡聲一吼：“不吃！我都已經被妖怪吃過了！”

　“那些不是你引來的嗎？”蘇希毫無心理壓力，“哎呀數量那麼多呀，要是我不努力一點，沒准你還能成為好幾隻妖怪的早點呢。”

　林青青被她涼涼的口氣說得寒毛都束起來，立刻收起惡相老老實實不敢再回嘴。

　那會兒她被妖怪吃進肚子本來以為死定了，沒料到她表姐在來戰國之前曾經給她做過的那塊護身符發揮作用，它形成一道保護層這才讓自己免受胃酸之苦留下一條小命，一直等到表姐剖開妖怪的肚子這才被救了出來。

　但當時被吞下去的情形和自身到達頂點的恐懼……林青青知道自己也許一輩子都忘不了了。

　蘇希瞧她現在這副可憐樣兒也有些心軟，剛想勸她把那塊碎片扔掉又一下子想起來這會令對方察覺是自己搞鬼便打消了念頭，只希望她自己能醒悟，自覺地扔了它。

　但事實證明，儘管林青青怕得要死，可完全沒想過要扔掉那玩意，蘇希在旁邊暗示良久愣是沒開竅，終於對她徹底失望。不，也許一開始就不該對她抱什麼期望才對。這也更加堅定了蘇希整治林青青的決心。

　她能自覺那是最好，可要是不能……今天早上也不過才是個開頭。

　林青青並不清楚她剛剛嘗的那道恐懼大餐不過才是餐前點心，沒心沒肺的她在緩過神之後仍舊不死活繼續蹦噠。對此蘇希沒有絲毫意見，該潑冷水時照潑，但一日三餐和住宿趕路這方面不曾短過小丫頭半分，她過得仍舊歡實。

　一天不到，第二撥搶奪碎片的妖怪又出現了。這次的對手不講究人海戰術，只是兩隻大蠍子，一公一母夫唱婦隨默契非凡。其實力絕對堪比第一撥遇上的那 幾隻領頭妖怪，並且毒辣狡詐絲毫不負蛇蠍之名，所以蘇希頗有些手忙腳亂。眼看著就要全部幹掉，那僅剩下的一隻終於臨死反撲，甩了一記蠍尾，蘇希很敏捷的躲 開了——在後面看熱鬧的林青青肚子上被開了個小洞。

　林青青長這麼大第一次受這麼重的傷哪里能忍得住，擺出一副中彈身亡的樣子倒在地上不停哭喊——疼啊，疼死了。

　“別亂動！嫌血流得不快是吧！”蘇希自然是第一時間給她止血治傷，給她祓除妖力的同時在她身上發現另一個大問題，小丫頭她中毒了。因為救治比較及 時，這點毒素蘇希也沒看在眼裏，很快就被逼了出來，可是小丫頭也很是遭了一翻罪——雖然時間很短，可中毒的滋味也不是那麼好受的，尤其是身上還有傷的時 候，對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小姑娘來說已經很恐怖了。

　小丫頭受傷了，小丫頭要養傷，所以她死也不肯下飛毯，除了吃喝拉撒以外她全都躲在飛毯上不下地了。似乎完全忘記，妖怪又不是全走陸路的。

　往白靈山的路程依舊繼續，可是林青青的興致已經不是很高了，就這麼橫躺在飛毯上一路哼哼唧唧把玩著四魂之玉面露掙扎之色，很快，又是一批搶奪碎片的新對手出現……

　林青青其實很納悶，看漫畫裏戈薇他們拿著幾塊碎片也沒遇上這麼攔路虎，怎麼換成她就像是蒼蠅一樣盯上來，來了一撥又一撥的，害得她現在美男沒見著身心倒是很疲憊。

　“表姐，我……”

　“別說話，我先把它幹掉。”

　這次的爭鬥很快就分出勝負，表姐贏了，她也沒受傷，真的，一根頭髮都沒掉——就是屁股底下的飛毯被人燒了她從高空落下差點摔死。

　隨著路程的進發，林青青遇上的對手也越來越多，吃的苦也越來越多，更有幾次因為情緒波動太大引發力量外泄不知誘惑來了多少強敵，幸虧全被表姐擋了 下來，否則還真是不夠它們吃的。這一趟下來她見識到的妖怪也不少了，甚至有好幾次都發現了奈落手底下的最猛勝的蹤跡，已經看到介入劇情曙光的小丫頭卻開始 猶豫了。

　開玩笑，她又不是受虐狂，這些妖怪已經夠她受得了，要是再碰上奈落這種陰死人不償命的角色她還有命活嗎？現在她對表姐的信心不像開始那麼足了，她 是強大可也沒厲害到說天下無敵，又是照顧她又要殺敵，哪怕是林青青自己摸著胸口問自己也不得不說，這個表姐已經做得夠好了，保鏢保姆全都是她當，換成實力 相當的好大人——算了吧，人家讓你當跟班就不錯了，哪可能像現在跟大小姐似的樣樣隨你。

　“空氣越來越清淨了，看來這裏離白靈山不遠了。”蘇希的話打斷林青青的思路，此時她倆正徒步走在山路上。林青青看向這個表姐的背影，心裏有些複雜。

　留在戰國的時日越多，林青青對這個表姐的感官也漸漸變化。這個表姐雖然熱衷於普通人的生活，可是在其他方面也足夠優秀，雖然一直表現得很不耐煩 她，遇到危險時卻從未拋棄過自己，她還沒傻到認為這是理所當然，影視小說裏那些碰上危機就把人殺掉或者當擋箭牌的不要太多哦，她也不認為憑現在的關係就能 讓人家放著大好日子不過陪她去瘋。

　要不就聽她的，把碎片扔了吧。

　手中的碎片在她的眼中散發著一圈微光，林青青忽然回想起蘇希看到它第一眼時露出的厭惡——是因為早已經預料如今這種狀況嗎？受了這麼多的傷，也終於讓她見識到在妖魔橫行的年代裏人類想要存活是多麼艱難，可是自己都幹了些什麼呢？抬頭，她伸手欲拉住身前的人。

　“表姐，這個碎片……”

　話未說完，就再次被人擋在身後。林青青歪過頭，從臂彎的縫隙瞅見她們身前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個人影。

　“哦！這就是奈落說的有著四魂碎片的那兩個女人嗎？”來人之一，手持一把巨劍插在腳邊，以一種審視目光上下打量她們。

　而另一個則面露厭惡之色：“討厭的女人！”

　儘管這二人不懷好意，可是林青青卻有種淚流滿面的衝動。蠻骨和睡骨啊！她們真的介入劇情啦！

　這一刻林青青似乎全忘了剛剛還要扔掉碎片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