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分手了?
沉默。
良久的沉默。
面對「分手」這個突兀又沉重的話題,一向張狂的小瓊這時都有些不太敢出大氣,老老實實窩在伺主柔軟的大腿上連尾巴都不甩了,一對貓耳卻是豎得比先前更直了。
「你真的這麼決定了?」
話筒的另一端傳來那妖狐確認式的詢問,同時也算是打破了這突然凝固起來的僵局。
「這種事我怎麼會拿來開玩笑?你很忙我也不會有閑到這麼無聊的時候啊。」
烤漆有些斑駁的長椅上,原本端正坐著的少女輕輕仰靠在了椅背上,她的神色放鬆正仰頭看著暮色的天空,空著的手將貓咪往懷中攏了攏,那雙得了自由的並膝長腿抬起伸直後便十分自然地交疊成二郞腿的姿態。
明明還是拿著手機與人交談的模樣,少女周身的氣質卻產生了截然不同的變化,若說之前那還是帶著些許端莊的乖巧淑女,此時的她更像是一位掌控大局氣勢逼人的優雅女王,眸光流轉間讓人看不出其中的深意。
「我可以要一個理由麼?」話筒的另一邊又是一聲歎息,似乎不是很意外,但帶著失望的妥協。
「理由?」她漂亮的唇形彎出一個頗覺好笑的弧度,「理由到底是什麼,以你的智慧難道真的不清楚麼?我看上的男人以前可沒這麼笨的啊。」
從蘇希帶著十年後的真相回歸,或者說,從林青青對他講去事實的那一刻起,兩個人之間的裂痕就存在了。雖然雙方都有心想要彌補,一個拼命地想裝作若無其事,一個更是慎重做出了承諾,但是沒用……在更大的矛盾激發出來之前,這些都只是表面工作。
那些是記憶是傷口,看起來正在癒合,實際上卻在流膿,如果硬要這樣捂住蓋住,那醞釀出來的東西最後一旦爆發出來,後果未必會比天城之主的下場要好。
蘇希一開始並不懂,她只是單純地以自己的喜惡與是非觀來決定這件事該如何處理。在她的心中秀一並沒有做錯什麼,所以她選擇隱瞞,選擇壓抑並重新接納,以為這樣子就可以重新走回軌道,結果她失敗了。
直到徹底與天城之主的殘留意識相融合,以更理性的角度看待這個問題時,才發現其中隱藏的弊端。想要粉飾太平是不可能的,只會將事情變得越來越糟糕而已,如果她還想要這個男人的話,那就不能再這麼湊合著過下去。
這份痛苦的記憶她必須正視,他同樣也要正視,她想要的和他想要的,她付出的和他能給予的,這些東西通通都要重新審視對待。
她不會再將眼光只局限在一隅,也不會再放任他無止境的自由下去。男人是雄鷹,需要高飛,她不介意抬頭仰望,但如果變成風箏可就不好玩了,十年後的她說句不好聽的,不但是放風箏,還是斷了線的風箏,仰到脖子斷了都要看不見影兒了,還傻裡傻氣眼巴巴等著對方自己掉下來。為了防止再發生這樣的事,她必然會給他上層緊箍咒,既不會讓他產生束縛感,也不會覺得失了掌控。
這樣一來,兩人一直以來的相處模式必然會發生很大的變動,這樣的改變是好是壞,是否能讓彼此接受又是一個疑問。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想要像以前一樣親密無間是不可能了,隔在中間的這條裂縫只有互相改變為彼此犧牲妥協一些重要的習慣和觀念才能徹底彌補。
如果這個問題不能徹底解決,即便他們再怎樣喜歡對方……
但果然,還是分開比較好。
其中的緣由蘇希現在看出來了,那個生存經驗比她更豐富的妖狐肯定比她更早看出來,但她也知道在他做出承諾之後就絕不會說出分手的話。既然這樣,這個惡人就由她來當吧。
想想有點好笑,當初先開口告白的人是她,現在說分手的人還是她。
可目的卻都還是為了留住了這個男人。
話筒的另一邊沒有聲息,只有對方那輕輕淺淺的呼吸聲傳遞而來,可蘇希卻能從其中的頻率節奏聽出他的情緒變化。
「我尊重你的決定,如果這樣可以讓你更輕鬆的話。」少年低沉的嗓音說出妥協的話語,但話鋒一轉又接著道,「不過,我對你的承諾不變。曦,我們打個賭吧,最後你還是會回到我身邊的。」
「哦,這麼自信?」對方輕鬆的語調讓蘇希微有些忐忑的心情放下了,唇角再次勾出微笑,「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了,這一次你想再抓住我可沒這麼容易了。」
這一次,她可不會再無底限放縱隱忍了啊,秀一。
之後蘇希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她最主要的意思已經傳達過去,對方顯然已經徹底領會了,所以才答應得那麼痛快,但是那種「你再折騰也還是跑不掉」的口氣怎麼就這麼讓人咂巴著不爽呢。
「喵嗚~」
氛圍重回正常,小瓊終於又開始顯示它的存在感。
——你們倆在打什麼啞謎呢?電視劇上不是說你們人類一談分手都會哭天喊地,要麼也是很安靜地慘澹著,怎麼你們談分手都還能笑的?
——你少囉嗦啦!說到源頭還不是怪你!為什麼不把秀一是妖狐的真相告訴我啊,最後還是我自己才發現的。我和他會在一起也有你一份啊。
一人一貓互相用意念對話著,表面上卻是蘇希收起手機後抱著小貓站起身要離開的樣子。
——怎麼能怪我?他才出現的那會兒你還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普通凡人啊,我告訴你這些幹嘛?真要說起來我才是最累的,你是凡人時還好,自從知道了那傢伙是妖狐以後麻煩就一大堆,我都不知道替你掃了多少次尾,你不謝我就算了,現在還怪我。
小瓊繼續朝她翻白眼,依舊理直氣壯。
——呃,好吧,算你有理。
這樣一講,蘇希也覺得理虧,伸出手討好地給它撓下巴。
——呼嚕……別以為你這樣我就原諒你了,明天我要吃羊肝湯,呼嚕嚕……好舒服,這邊再來幾下。
這得寸進尺的貓!這回輪到蘇希翻白眼了,但手上未停。
——好好好,明天就去買。
——我還要你親手做的!
——……行,沒問題。
她忍了。
——對了,剛剛有個鬼鬼祟祟的傢伙一直躲在那裡,偷聽那麼久了你都不管嗎?身上好像穿著你們學校衣服的樣子。
舒服了一陣的小瓊終於想到了一個小問題。
對此,蘇希卻不是很在意。
——嗯,好像是我學校網球部那裡的,應該是來商店街買東西順便路過的吧。早晚會傳出去的,也無所謂。
——那只妖狐看來要夠嗆了,我聽林青青那臭丫頭說過你在你學校很受歡迎呢,這下子他有得忙了。
——哈哈哈,那不是正好嗎?他那個人遇到什麼事很少表現在臉上的,我還真想看看他受到驚嚇或者抓狂無奈的樣子呢,一定也很有趣吧。
蘇希聞言直樂,小瓊卻是不由撇撇嘴巴。
——你以前可沒這麼壞的。
——別這麼說啊,這可是難得的機會,我可以好好欣賞一下那位妖狐大人的求偶手段啊,呵呵呵呵。
前言收回,小瓊連嘴都懶得張了,這人的惡趣味已經滿棚,再一次確定它的預感,那只妖狐果然要有大麻煩了。
待到一人一貓的身影逐漸走遠到看不見,小公園的長椅附近,不遠處一棵粗壯的梧桐樹後面這才小心翼翼的走出一個人,若林青青在此一定會指著他大叫這不是宍戶亮麼怎麼會在這裡云云。正如蘇希之前所猜測的那樣,宍戶亮趁著今天沒有活動把自己心愛的球拍拿到這裡商業街找人護理順便調整一下的,原本是圖省事抄近路才挑這裡走,哪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勁爆消息。
他們學校的女神進藤曦今天跟她男朋友分手啦!!
雖然沒聽到前因後果如何,但是這一條就足夠了,他到現在都還保持著僵硬的面部表情,抱著球拍套手都不知往哪放。大消息……大消息啊!不行了……這種事憋在心裡他一定會難受死,他要立刻回去告訴部裡的那幫傢伙們!
鏡頭轉向另邊,皿敷屋市的某小餐館內。
「咕嚕咕嚕」,桑原和真舉著一瓶啤酒直接仰著脖子大口灌著,一直到瓶中滿滿的酒水直接見底這才「咚」的一聲重重地把瓶子放回桌上,長長籲了口氣後便大呼過癮,接著又拿起桌上另一瓶,直接用手一抹,密封的鐵皮蓋子就直接掀開了。
他的旁邊浦飯幽助更捧著一碗特大號拉麵吸溜地爽快,樣子看起來比桑原要好一些,如果忽略掉這長方形的四人桌上擺在他那裡三隻同樣的大面碗的話。
這時,一個紅發少年沉默地順著走廊朝他們這裡走來。
「喲,藏馬!電話打完了?」幽助一邊吃著麵條一邊招呼他。
「你點的炒飯來了,再不快吃就要涼了!」桑原也在一旁附和,「難得今天有空聚在一起,飛影那小子真不給面子,你這個電話也打得夠久。」說歸說,但這抱怨誰也沒當一回事。
以飛影那性格會跟他們擠在這種小飯館裡一起吃飯才怪,至於藏馬,難得一個月都不理他的女朋友終於給他來電話了,甩下他們也是應該的。
少年默默地坐回他們對面,看著他們一個人灌啤酒,一個人吃麵條正嗨得不行的時候,終於淡淡開口:「我被甩了。」
「噗——」x2
隨後是一陣劇烈的被嗆到後的咳嗽聲,以及隨之而來的嫌棄咒駡,一陣折騰之後,三人又換了一個乾淨卻又更加清淨的桌子繼續方才的對話。
「怎麼回事?」桑原第一個發問,「你們倆不是很要好嗎?人家給你送東西能一直送到魔界來,怎麼突然就……她看上別人了?」
「……不是。」
「也是,雖然不想承認,就你這傢伙的外表騙女人還是很容易的。……那就是你勾搭別的女人被她看到了,所以把你甩了?你這傢伙在魔界很受歡迎啊,我去找你們時偶爾也能看到有女人跑來找你……進藤肯定也不小心看到了……呃!」
桑原的各種不靠譜猜測被聽不下去的幽助一拳頭敲結束了,不過雖然他表現得義正詞嚴,可是臉上並沒有怎麼掩飾的八卦很好地說明了他和桑原其實是一路貨色,倒不是說他們真的沒心肺,而是對面的人並沒有怎麼傷心難過,所以他們才能這麼開玩笑。
「具體的原因比較複雜,我並不好解釋什麼。只能說這次的問題大部分是我的責任,她會提出分手我並不是很意外。」
對面的二人半懵半懂地點頭,藏馬的頭腦和他們不是一個級別,他的女人也不和他們同一個城市接觸也不多,但是就著那點瞭解以及魔界那些巨頭們偶爾給的評價也能判斷那同樣是個不簡單的角色,所以一旦這兩人鬧起彆扭矛盾來估計也比他們這些人更加複雜化一點吧。
事實上也確實很複雜。
「那你打算怎麼辦?真的放手了?」幽助忍不住問。
藏馬看了他一眼:「如果是螢子跟你這樣說,你會放手?」
「死纏爛打被她痛駡也不放啊!」對方回得毫不猶豫而且一臉理所當然,隨後他直接閉嘴了,一旁的桑原也不再說話,但一臉糾結似乎想到了別的地方。
「那不就結了。」少年聳聳肩,從筷籠子裡拿出雙一次性筷子,掰開它們就朝新點來的炒鈑發起進攻。
「喂,藏馬。」桑原依舊一臉糾結地湊過來詢問,「假如她不肯原諒你怎麼辦?」
藏馬知道桑原這是把自己代入到惹惱雪菜後的危機場景裡了,不過他又不是愛情顧問,可給不了仔細的回答。
「如果她不原諒我,就不會對我分手了。」笑了笑,他如此答道。
對面的兩個男生面面相覷,這是什麼邏輯。
「你就這麼自信啊?」浦飯也算看出來了,雖然說是分手了,但這兩人並沒有什麼大危機,就算有藏馬也能解決,會說出來只是覺得有必要跟他們打個招呼,於是也不再操心,也開始繼續點餐繼續未完的晚餐。
第二次聽到這個問題,少年的唇角再次彎了彎。
這不是他有自信的問題,而是他對她有信心,在他重新抓到她之前,她更不會輕易被別人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