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恢復

　　這種集體體檢，蘇希也是第一次自己舉辦，不過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畢竟她自己也是有參加過的，隨便參照了一下以前的模式，前期還有些生澀，但越到後來就越熟練，速度越發快起來。

　　在天色黃昏時分，這次體驗也算要抵達尾聲。

　　“下一位。”

　　話音落下，就只見一名面容清秀的黑衣男子踏了進來，黃昏的微光灑進門內落在他的身上，襯得他本就白皙的膚色越發柔和，蘇希隨意抬頭，瞧清他的五官後，面上不由一怔，眼睛不由自主地往身旁阿步的臉上瞧去。

　　這一刻，這相對站著的一男一女，模樣瞧著很相似。

　　這五官相似的二人對視一眼，隨即又若無其事地錯開，看似雲淡風清，可開始就發覺不對的蘇希自然沒有錯過一瞬間的微妙感，特別是旁邊還有個不是很會掩飾表情的小丫頭在，更加不會有錯了。

　　“只剩下你一個了？”她笑了笑，全身本就和煦的氣息此刻越發柔和，讓人一見就忍不住心生親近。

　　林青青身子一僵，不由自主往後退一步，以前那個還有些直性子的表姐現在是越來越腹黑了，氣質說換就換，都不帶停頓的。

　　“是的，進藤大人，我是最後一個待診的人。”不同於別的隊士，這名男子面對蘇希的態度卻是十分恭敬。

　　“你知道我的事？”蘇希一愣，隨後又道，“你是新撰組的情報人員？”

　　“是。”男子再次回答，簡潔而清冷。

　　現場冷下來的幾息內，林青青再次往自家表姐的方向看了幾眼，對方只說了一句就猜出他的身份，表姐的智慧也不弱啊。

　　“你叫什麼名字？”對方既然知道自己的底細，再裝相沒什麼意思，蘇希收斂起原先的柔和，重新一本正經起來。

　　“山崎烝。”

　　山崎……執筆的手再次停頓，她終於沒忍不住將視線往阿步姐身上投去，她記得當初阿步姐對她自我介紹時就叫山崎步……可是當事人卻只是看著她笑，完全沒一點表示。

　　而叫山崎烝的男子更是如石頭一樣站在那裏，這一對一看就有血緣關係的男女此刻面對面站著不言又不語，讓蘇希整個堂屋的氣氛都有些凝結。

　　好吧，既然你們鬧彆扭，我也不管了。沒看到事情進展的蘇希不得不收斂住想吐槽的衝動，繼續開始履行起大夫的職責，照例給他的身體，不過看在阿步的面子上還是多給了不少藥膏和某些關於他工作方面的保養建議。

　　隨著山崎烝的離去，屋子內的怪異氣氛消失，阿步同樣找了個理由走開，蘇希沒有阻攔，只是以幽怨的目光送她離開，看她僵硬著身子出門，這才解氣地收回視線。

　　丫的，她是平時不管事，可犯不著你阿步防她防到這種地步吧，連有個血親的事提都不提也就罷了，現在人都站在面前了居然都不肯介紹一下，說這是你家裏的某某，真當她一點脾氣都沒有了麼？

　　“青青，你說。”哼，你不說就有用了？她這裏還有個超級外掛呢。

　　蘇希一開口，“外掛妹”有求必應：“那個山崎烝是阿步姐的親弟弟喲。他們姐弟倆啊，其實都是執行密探和間諜任務的忍者哦，不同的是阿步姐平時一直都做的廚娘……”

　 　隨著林青青小嘴的一開一合，蘇希總算弄懂了山崎步和山崎烝之間的貓膩，姐姐阿步其實很愛弟弟阿烝，可是弟弟的性格總有些柔弱，為了能讓他成為一個優秀果 敢的忍者不得不狠心扮成一個六親不認的惡姐姐，對他嚴苛到冷酷。被唯一的親人如此對待，弟弟阿烝自然不能理解，對阿步便一直有著很深的誤會，阿步說不承認 有他這麼個弟弟，阿烝也就從來沒叫過她一聲姐姐，長年下來，他的性格也就如現在所看，變得很是冷漠。

　　唔……再演化下去，都可以成相愛相殺的悲情劇本了。

　　“後來啊，後來他們……”林青青想說出這兩人最後的結局時，屋外傳來一陣喧鬧，兩人只得出了屋子，就看到總司、鐵之助和永倉幾人出現在院子裏。

　　“你們這是……？”

　　“當然是幫忙收拾院子了！”原田舉起膀子得大大咧咧，不過也算回答了幾人在此的原因。

　 　這一行人轟轟烈烈的幫忙行動算是徹底把林青青說話的欲望給打斷了，說實在話，動畫裏原田永倉和藤堂這搞笑三人組她看著是挺樂呵的，但大概是偽瑪麗蘇氣場 的關係，這三人對市村鐵之助的惡趣味有時也會轉移到她身上，令她很是惱火。至於此動漫的男主角…… 　　用眼角斜睨了一下旁邊明明已經十五歲卻只有十一歲模樣的小矮子，以前看動漫時她就覺得這貨挺討厭，現在經歷過一些風浪之後，她更加瞧不起這傢伙。家裏 人當著自己的面被殺，落下了嚴重的心理疾病導致怎麼也長不大這些都情有可原，可她更討厭這傢伙的性格。平時脾氣火爆一點就著，嘴邊還總是嚷嚷著要變強要殺 敵，可真正讓他上陣殺人就立刻成軟腳蝦。

　　說什麼接受不了隨便殺人，不過都是軟弱的藉口罷了，在這個亂世裏，除了真正在乎的人，誰的命又更值錢一點呢？如果當初她能有一點力量，哪怕是一點點有效的反抗力量的話……

　　似乎察覺到林青青的目光，拿著掃帚的鐵之助疑惑地看過來，只看到女童琥珀色的瞳眸裏映著他看不懂的顏色，她毫不避諱地與他對視，最後卻是自己心虛一般地別開頭。在確定小女孩沒再看他之後，鐵之助又忍不住看過去，目光裏同樣帶著複雜。

　 　當年家中遭逢巨變，他藏在衣櫥內眼睜睜看著父母身死，親人飛濺的鮮血和仇敵冷酷的雙眼是他印象裏最鮮明銳利的景色，它鐫刻在心上，每每午夜夢回都閃現在 他眼前，讓他驚讓他懼折磨他至瘋狂，也許到死也不會磨滅。小山村中的雨中一幕卻讓他見識到另一番光景，這個比他更加年幼的孩子在遭遇比他更不幸的對待時， 並沒有如他當年那般只會躲在某處瑟瑟發抖，甚至在死亡面前也毫無畏懼，那份敢於捨棄一切也要拉仇敵下馬的勇氣是他完全沒有的。不得不說，就這方面，他是挺 羡慕她的。

　　“小鐵，過來一下。”不遠處，那個醒來後就像變了個人一樣永遠笑著的姐姐在向他招著手。

　　“曦姐姐，有什麼要幫忙的嗎？”對於這個性子溫柔的姐姐，鐵之助可是很喜歡的，她的那個表妹可愛是可愛，可脾氣實在太辣了。

　　看著鐵之助松鼠一樣毛茸茸的腦袋，蘇希忍不住伸手揉了幾下，隨後將三包藥遞上前：“這個給你。”

　　“給我大哥的麼？”他一看是藥，就抬頭發問，他的大哥有神經性胃炎，早些日子就被眼前人診治過，所以這次體檢就沒來。

　　“嗯，就拜託你送去了。”蘇希笑了笑，“還有今天，謝謝你們來幫我打掃了。”

　　“就這點小事，曦姐姐你太客氣了啦。藥我收著了，現在就繼續打掃了。” 　　“好，別太累啊。”

　　“不會不會！”

　 　等幫忙的人全部散去，醫舍開張的第一日也漸漸落下帷幕，只是後續微有些始料不及。　　經過這場全民大體檢，新撰組新增單位醫舍算是成功開張了，現在整個 屯所上下沒人不知道裏頭有個醫術了得的大夫。至於那是如何的高明，都是他們親身體驗出來的，完全作不得假，開頭的幾日可謂是轟動一時。

　 　對於這種情況，新撰組內的高層們是喜憂摻半。喜的是這位年輕大夫確實如土方推薦時所說的一樣很有本事，不，應該說比他陳述的還要厲害；憂的是這位大夫太 有本事了，人走近前沒幾步連一般的問診都不需要就能直接確診，可以說全隊上下的情況算是被她瞭解個遍，有種老底被人摸走的不安感。

　 　只是後來蘇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簡出作風讓那些人隱隱松了口氣，放下了那些提防，那更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相比起需要顧全大局的高層人士，那些普通的隊士 們可不操心這些。有一句俗話講，當兵三年，母豬賽貂蟬。現在的新撰組雖說沒到後世軍隊那樣嚴格，但總歸是有紀律的武裝治安團體，如今自己大本營內就有這麼 一位漂亮的年輕姑娘，不但醫術了得，性格還又好，沒事不往這裏跑還往哪跑呢？

　 　新撰組裏本就男人的天下，還都是年輕男性占多，這些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出現在共同的好感物件面前，弄出一些摩擦和衝突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饒是蘇希因為 做過學院人氣學員的關係有著不錯的經驗，但對這些武力值早超過後世和平年代模式的男士們不甚奏效，最後只得使出殺手鐧，明言自己有未婚夫了，這些人才偃旗 息鼓不再糾纏。

　　“呼——總算解決了。”擦了把頭上冷汗，蘇希大松了口氣，她會留在這裏除了給沖田治病以外主要也不過是尋個寧靜，變成屯所裏的不安因素可不是她希望的。

　　“表姐，萬人迷的感覺怎樣？爽不？旁邊的小丫頭沒心沒肺的笑。

　　蘇希回頭，笑看她道：“你皮癢了？”

　　某人嘿嘿乾笑兩聲，立刻轉移話題：“話說表姐啊，你說的未婚夫是誰？不會真是藏馬吧？”

　　蘇希再看她一眼，沒說話。

　 　林青青卻是變了臉色：“真的假的！？還真是他？”沒等蘇希說什麼，她就接著倒豆子似的說起來，“我說表姐，你還真的死心踏地了？那傢伙除了人聰明點秀氣 一點哪一點好了？你別看他平時很溫柔穩重，對你也不錯，你就把自己豁出去了啊。那傢伙的性格和從事的職業，你真心不適合……啊——唔唔……”話說到這裏， 她就被迫消了音。

　　真是熟悉的手段，林青青麻木地想，隨後猛地睜大眼看向蘇希。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雖然沒辦法開口，她還是激動又熱烈地向對方表達自己的意思。

　　“嗯，最近才開始有的起色。”低頭看自己的雙手，蘇希點頭承認，“可以初步使用一些簡單的法術，想要開啟時空回廊的話，還得再花些時日恢復才行。”

　　“真的嗎？終於可以回去了嗎？”林青青喜出望外，完全轉移了注意力，“哇哈！太棒了！總算能回家了！”天知道她呆在這個世界，就算美男近在咫尺，也沒有半分的心思去調戲，“表姐，還要多久？還要多久啊？”

　 　“快了，最多十天。”蘇希如此說著，眼睛卻是不由掃視了林青青一圈。也許這丫頭早忘記了，可是她卻還記得，當初曉風仙童說過只讓林青青留在這裏玩三個 月，可是不說她在現代社會的那些時間，就是穿越時空以來，她們所呆的幾個世界時間加起來也早就超過了所謂的三個月，她在這個屯所養傷的時日至今都已經有了 近兩個月的時日，但是曉風仙童卻並沒有出現，這其中就耐人尋味了。

　　連人間的帝.王都知自己要一言九鼎，這高居於九天之上的仙神們自然更會重諾才對，而她本身更是隱約感覺到到了仙人這等境界倘若毀諾對自身的修行是極為不利的，曉風仙童還不至於為她這麼一縷幽魂去撕毀承諾才對。

　　那麼只能說，這方虛擬的世界外，包括曉風仙童在內，所有知情的神仙們這時候都遇上了da麻煩，以至於都顧不到自己這邊了。

　　會是什麼呢？

　　腦海裏驀的閃現出那條騰雲駕霧威風凜凜的青龍形象，蘇希的心情微沉，是因為它麼？　　無論蘇希如何猜測，這些卻都不是她能接觸到的東西，於是也只得收斂心神，努力積攢起力量，這期間她被林青青拉去參加了幾次屯所內無傷大雅的事件，玩得倒也算開心。

　　十日的期限很快要到，只是不知為何，這段時間，雨水總是不斷。灰濛濛的天氣，讓人的心情都越發陰鬱起來。

　　沖田總司的病在這段時間的藥物與針灸的調養已經好了六七分，剩下的，她也留下了具體的治療方法，只要他按時吃藥痊癒只是時間問題。至於這間醫舍，就更不是問題，本就有文書在先，她們隨時可以離開，只是需要事先交待一下……

　　“表姐，表姐……”

　　遠遠的，聽到小丫頭一邊喘氣一邊向她跑來。

　　“青青，怎麼了？”正考慮著找什麼理由離去的蘇希，看到她的到來，不由有些訝異。　　“你救救阿步姐吧！”她一站定，就朝她大聲喊道。

　　“步姐？”蘇希一愣，“她不是有事出去了嗎？”

　　“我，害怕改變劇情……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你……”小丫頭瞪大眼睛看著她，臉上希冀與惶恐互相交替，最終還是閉上眼睛大叫，“阿步姐對我們那麼好，她現在快要死了，求求你救救她好不好？”

　　“青青……”蘇希的神色嚴肅起來，“到底怎麼回事，你把話好好說清楚。”這句話已經是同意她的請求。

　　“阿步姐她是間諜，那天她出去是去桀屋那裏執行任務刺探情報了，可是那裏卻是長洲潘設的圈套……”隨著林青青的訴說，蘇希的臉色逐漸變得冷峻。

　　阿步……這個自從她受傷入住屯所以來，一直對她倆極為關照的親切廚娘，雖然有著忍者的身份，蘇希卻從未計較過，但是她真的沒有想到阿步最後的結局竟然會是這樣淒慘。

　　“表姐，表姐，如果真的變成那樣，那就只有你能救她了！”林青青的思想顯然也是經過了好一番掙扎，直到最後在給蘇希添麻煩引發變故與阿步的性命之間，選擇了後者。

　　“我知道了。”伸手，摸了摸她愧疚得想哭的臉，蘇希的臉上不由再次欣慰地笑，“青青，我很開心，你真的長大了。”

　　“表姐……”

　　“你好好待著，之後就交給我吧。”脫掉披在肩上禦寒的外衣裹在小丫頭的身上，她一襲輕便的雪色浴衣轉身了出了屋子。

　　夾雜著細雨的風吹進屋子，林青青不由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裹緊還殘留著余溫的外衣，眼睜睜地看著表姐徒步走進雨幕裏，卻沒有沾濕一片衣角，淚水怎麼也止不住地流下來。

　　“啊，進藤大夫。真難得看到你走出醫舍啊，今天下這麼大的雨您也要出……”門口處一名隊士路過，帶著意外的話語在看到蘇希踏入雨中卻毫髮未濕的模樣下驚住了口。

　　“有點事，需要出去一下……”沒理會對方被驚得說不出話的樣子，蘇希向他笑了笑，逕自開了大門走了出去，只是眨眼間便失了蹤影。

　　也許，這是她在離開這裏之前，做下的最後一件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