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屏黃圍(3)
陳風道:“大人不必擔心,照陛下的吩咐做就是了。”
我心暗咒他鎩羽而歸,嘴上卻問:“你可知陛下如何打算?”問了卻白問,陳風是一問三不知,他只知看緊我,西日昌不願我去南屏。
我又去了太醫院,二蘇都不在。陳風不問他就不說話,一直跟著我。
順著太醫院的回廊,走過禦林,穿過水榭,天色已黑。最後我佇立閬風湖畔,靜靜地思索。我究竟該做什麼呢?他不要我去,我就不去嗎?我去了是何意義?何時我如此掛念他的安危?他自己也說了,他不打沒把握的仗。
對著閬風湖,我忽然一笑。管他那些個,我姝黎何時這麼婆媽,這麼舉棋不定?想去就去了,他一句不准,就擋得住我嗎?
當斷則斷,處事要果決。再說我又不是為他去的,我就是看看他死不死,如果危險我就出手,不危險我看看戲而已。絕世高手對決啊,平日裏如何看得到?遵他命不摻和就是了。
西日昌不能死,我還要靠他給我打葛仲遜。再多加一條微不足道的理由,用得好好的東西,若少條胳膊或短條腿的,以後用著不舒服。
我輕易地說服了自己,輕快地回昌華宮。陳風略有異色,但依舊不語。
回到寢室,我首先找琴盒,一拿才知裏面竟是空的。這廝做得倒絕,連“永日無言”都給我藏掉了。沒了琵琶,我另找面具,櫃子裏一翻查,發現他帶走了一張粉面哥兒的,別的都在。
我換了灰裳,喚來陳風,乘他不備,下了禁忌。他苦著臉道:“陛下說,大人若擅自行動,後果自負。”
我心意已決,對他冷笑道:“我趕他前頭回宮不就得了?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說了你後果自負。”
想了想,我解開陳風禁忌,又道:“這一去得好幾日,也不知宮中誰能為你解開。你也清楚,我要去,幾個你都攔不住。話我就不多說了,你留在宮裏多多擔待,等我回來。”
陳風卻不肯,死性子還跟當初一樣,拼死攔路。他比當年修為更高,但我更今非昔比,三下五除二,一掌擊暈了他。將陳風拖入寢室桌下,關門後我飄身而走。
憑著腰牌,我出宮暢通無阻,還順手牽了一匹棗紅馬。夜間盛京宵禁,我牽馬而行。燈火通明的盛京城分外絢麗,一種異樣的滋味浮上心頭。我的人生在此改變,黑夜之中,萬家燈火閃閃爍爍,大杲的氣息透著豪情和濃烈。
一樣戶稠人眾,寬街大道,它卻不似西秦京都的聲色犬馬。少奢華的麗街華樓,多是闊院廣廈,少胭脂膩香少靡靡情曲,多是男兒粗獷聲響幹脆。而尋常的盛京百姓質樸豪爽,面上身上大多都洋溢著富足、熱情。
走著走著,我萌生了從來未有的念頭。這也是我的城市,我的第二家鄉。如果說以前的我只為自己活著,那現在我則想為我的家鄉活著。什麼時候,我遠在西疆的家鄉能像眼前一般?
我開始有點了解大杲臣子的想法:讓天下共同得享盛京的富強,把天下交給最強幹的君王。雖然他們的君王也有點毛病,但比起另外兩個,比起前朝大多數君王,更有能力。好壞不是評價一國之君的標准,能力高低才是。
為了這一信念,大杲的臣子們接受了弑兄篡位的昌帝,為了這一信念,大杲的臣子們大多舍私為公,所有的爭論和努力都目的一致。
我在盛京南門出示了腰牌,通過城關。回望夜色中的都城,我無限感慨。需要懂得才會欣賞,需要理解才能行動。我還沒有全部弄懂西日昌的意圖,但我已然決定,自己去看個明白,弄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