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異心逆(1)
我馱著葉少遊飛速逃離京都,他一言不發,氣勁全傾後虛脫在我背上。我只草草止住了自己身上的創口,也顧不上內息調理,一路狂奔。這回和以前在大杲不同,多出了個葉少遊。我荒唐地胡思亂想,他要是蘇堂竹的年紀蘇堂竹的分量該有多好?有蘇堂竹那繼承藥王的醫術就更好了!
一氣兒跑到清晨,官道上有商隊車行往東,再也堅持不住的我,連忙與葉少遊一起悄悄鑽入一架馬車內。
載滿貨物擁擠的車廂裏,我大口大口地喘息,葉少遊面色蒼白地凝視我。我放下表面變得暗紅的“妃子血”。
“我連累你了。”他輕輕道。
我鼻哼一聲,與其說他連累我,倒不如說我害他被侯熙元誤會,引來無妄之災。
“你打算回南屏山嗎?對不起,害你不能去西疆了!”
我瞪了眼他,壓低聲道:“給我聽好了,這是療傷的上乘心法口訣:素神是守,以神合一,知天履地,昭然而默……”
我將天一訣“照曠”篇說與他。第一遍我一句一頓,他驚愕了雙目,凝神強記,第二遍我徐徐道來,他垂首沉思,而第三遍他已全然領會,牢記於心,抬首望我的目光清澈無比。我忽然意識到,也許天下真正能讀透看破天一訣的人就在眼前。
“你先按這此訣調息,我需要半日工夫靜養。”授第二人天一訣的意念播種於心,我期待葉少遊以他南越笛仙的樂音造詣,帶給我更完美的音武之天一訣。
我們各自調息,葉少遊只是虛空了氣勁,幾遍“照曠”後,他便恢複了狀態,也包括他的君子狀態。葉少遊對我而坐開始局促不安,眼神忽上忽下飄左飄右,最後才鎖定於車門。初時我能感知他的動靜,但隨著內傷調理的深入,我陷入了坐定的幻空態。
我清晰地感受到了以往不曾覺察或者說忽略的天一訣晉級過程。去見葛仲遜的時候,我距上元期只一步之遙,而對武者而言,乘氣以上的每一步晉級都異常艱難,有的武者終生卡於乘氣後期或上元後期。他們每次自修都會覺著離突破很近很近,近到只有一線,近到似乎已經到了,卻偏偏跨不過最後的門檻,無法再逾越。
南屏山修煉的時候,我每日都在期待晉級,每日都執著於當日進展了多少,結果兩年間我毫無長足的進步,只從乘氣初升到乘氣中,並且怎麼升的也渾然不曉,一日睡醒就到了。而此刻在逃亡的馬車上,我並未追求晉級,天一訣卻又升了。傷重的身軀,掏空的氣勁,於照曠中緩慢恢複,然後一絲暖意從丹田油然而生。它慢騰騰地渡過腹腔,晃悠悠地升上胸腔,在心房打了個轉後,暖意變粗,強而有力地向四肢百脈流去,分成七條線路周而複始不斷流動。一時間我只覺得沉重的身體輕盈起來,疼痛減弱,車廂的顛簸不再難受,而成為波浪般的節奏,一上一下托我沉浮。當它運轉一周後,我感到了武力與之前的不同,即便還負著傷,我卻覺得自己變強了。強,帶給我暫時的安全感,跟隨著起伏的節奏,我睡著了。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枕在葉少遊腿上。抬頭,葉少遊的臉真跟抹多了胭脂一樣。我尷尬地問:“我睡了多久?”
葉少遊道:“大半天了。”
我移目望車外,晚霞滿天。過了會兒,我問:“你身上帶錢了嗎?”
“沒。”
我轉回頭,道:“很好,我也身無分文!”
葉少遊皺眉。他笛仙公子做慣,與錢銀打交道的都是機靈的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