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前血歌(3)
驛站一片靜默,沒有人敢接我的目光。我悠悠道:“往事不揭也罷,只想請閣下轉告殿上,辱人者必自受其辱,負人者必為人負,而那謀人錢財殺人欠債的,就等著鬼敲門吧!”
西秦武將啞口無言。上官飛鴻側身瞥了我一眼。這一席話,我已與西秦劃清了界線。
時間在流逝,武將看我的目光逐漸冰凍。一軍士馳馬而來,還未跑近就撕開嗓子喊:“國師有令,放行!”
我心內暗歎,葛仲遜盯董舒海去了,不屑見我。
西秦軍士門讓出一條窄道,上官飛鴻走在最前,陳風尾隨馬後,我拉緊裘袍,遮住了懷中的“妃子血”。
我們慢慢行進在唐洲街頭,很多軍士驚詫地目送,偶爾有幾個平民冒頭望我。我感知在平民之中,藏有不少高手。只是經過侍女的傅粉施朱,連我也都快認不出自己,不知他們識不識?真正見著我面的人,除了越音坊那些個,就只有葛仲遜及他的莊園內的親信。
西秦軍士們缺乏素養,我又聽著了幾聲兵器落地,相比上官飛鴻的從容陳風的冷漠,跟隨的大杲隨從們的處亂不驚,若兩國真的開戰,大杲的勝利指日可待。
備受矚目沒有令我感到任何不適,即便此刻頂著厭惡的身份,身處隨時將爆發的戰亂。相反,我心底蠢動,體內汩汩流動著殺戾的血液。
可是,我到底失望了。將到城關,我都沒尋到出手的機會。那些人躲在平民之中,離我太遠,而葛仲遜更不知遠到哪裏去了。掃過眾生,我忽然意識到,我的心更狠了,以往我只當人行屍走肉,如今卻視若草芥。他們是那麼卑微,強過他們他們便低頭,衣紫腰金他們便仰望。
我提了提裘袍領口,遮住了下巴,只露出一雙眼。城關頓時起了變化,一人從嚴陣以待的西秦軍隊裏飛身而出,定身於我面前丈許,百般複雜夾著一絲傷痛的眼眸盯著我。
“黎黎!”
上官飛鴻停下腳步,冷冷發問:“你是何人?膽敢攔我大杲皇妃的去路?”
“大杲皇妃?”換了一身軍士裝束的侯熙元依然很紅很紅的一雙眼,“你騙不了我,無論你裝扮成什麼樣子,我都永遠認得出你的眼。你的這一雙眼,黎黎!你是黎黎!”
我仿佛第一次認識眼前這男子,細細打量猶如看一個陌生人。發髻很漂亮,有個美人尖,劍眉很英武,宛如刀削,雙眼很感人,烏亮泛光,如果硬要挑缺點,就是膚色不夠白,帶一點麥色。一身軍士裝束很襯他,寬闊的肩膀修長的身材,站在城關口眾多軍士前,更顯儀表堂堂風度翩翩。
“你認錯人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落地有聲,仿佛一字一音都砸出了動靜。
侯熙元渾身一顫,過了片刻,才竭力控制下來。
“請讓開,你擋住路了。”上官飛鴻道。
城關已經打開,西秦軍士讓開通道,穿過城門可見城外密密麻麻的大杲軍隊。
“為什麼?”侯熙元低語。
上官飛鴻牽馬向前,因侯熙元擋道,他特意偏了偏路線。我們繞過侯熙元,悠然向城外去。當我的馬與他擦肩而過之時,他突然抓住了我的裘袍,露出了一角鮮紅的琵琶。
“放肆!”陳風喝道。
“為什麼……”侯熙元只望我,眼裏充滿了傷悲。如果我的夫君是葉疊,天下任何人相信他都會殺而代之,但我的夫君是西日昌,西秦皇帝甚至整個西秦都不敢輕易得罪的大杲昌帝,別說殺他,就連扣留我都會引起兩國戰亂。
我心底莫名煩躁起來,一腳踢開他。這一腳我用上了三分氣勁,他毫不防備,被我踢飛,被身後的軍士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