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路杏花(3)
我以柔軟的胸,摩過他的胸膛,移上前去,在他薄而完美的唇上輕輕一啄。這一啄很輕,一觸即離,這一啄極重,幾乎耗盡了我所有心力。我終於領會到他所說的部分東西,舉重若輕莫過於此。仇恨是要深埋於心底的,流露出表面就會被輕易擊潰。
我的長發拂過他的面頰,他不動聲色地望我,時間仿佛這一刻停止。我越望他越覺得根本看不清他,漸漸地我感到被他扣握的雙手再支撐不住身體,視線越來越模糊,虛汗驟生,我蹙眉慢慢伏回他的身軀。他微微搖頭,松開我的手,重將我摟抱。
“上邊下面,你都不行啊!”
我身子一顫,奸人總歸是奸人,他腦子裏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苟合之事。
“睡吧……睡吧……”他輕柔地拍我的後背,回複溫柔體恤的模樣。而就我對他的認識,估計他放過我,只因怕我嘔吐到他身上。我充滿惡意地入睡了,一個禦女無數的君王有一日也會把一個女子做到嘔吐為止。
邊境事了,西日昌輕裝簡從地帶我回了盛京。一路上我的傷病有了起色,但他依然沒有碰我,只是白天黑夜地黏著。晚上也罷,白日間我戴著金光閃閃的面具,一身寬大的服飾,任誰見著一個俊美的男人摟著個難分男女的面具人,都會多看幾眼。好在絕大多數時間我偎在馬車裏,確切地說是依偎在他身旁。
西日昌有批不完的文書,他的字依然醜陋。有一日他抓著我的手,寫了個知字,兩日後那份文書就又發回他手中,最下面多了一行字:臣愚昧,不識此字。西日昌將文書丟給我看,笑道:“這人就是表妹夫。”
我看了文書封頭的名姓,萬國維,不禁脫口道:“好名字!”
西日昌道:“此人貌極醜,為人風趣,有膽有識。初見他者,都鄙夷他貌,但只要他開口說上幾句話,美女立拋媚眼,男人即引為知己。”
我莫名想起西日明,但聽西日昌悠悠道:“風趣與說笑的界限,萬國維把握得不錯。此子是個人才,不辱董家的門第。”
放下文書,他從我背後摟抱住我,問:“馬上就要回去了,有沒有興致看看自己的葬禮?”
我想說沒興致,但他慫恿著道:“婚禮當初我辦得太簡,葬禮我會隆重操辦的。人生紅白大事,你當初沒好好體味紅的,現在就該細細感受白的。”
我抓住他不安分的手,低低問:“以什麼身份?還躺棺材裏嗎?”
西日昌不答,卻一手掀起車簾,對著來時的路道:“那邊是西面。”
“嗯,西面。”
“我們西日家族以前不姓西日,而姓西門。”
“哦。”我就琢磨百家姓裏沒西日這個姓氏。
“我的先祖,大杲開國皇帝曾對著西下落日發誓,一定要打下江山,後來他成功了,便改姓西日。”
我只當故事聽了,反正他極會說故事。
“十二名西秦女子,原本叫你挑一個,你喜歡什麼名以後就用她的名,可惜你一個都不喜歡。”
我心下微涼,原來無論我選哪個,哪個都會死。
“既然如此,我幫你定個名吧!這次定下再不會改。”他吻著我的耳垂道,“西門……姝。”
我又癢又顫,西門姝,他給我冠了他的祖姓,連起來就是西門的女人。
“往後他們便管你叫西門大人,但我還叫你當日的名諱,姝黎。”
他放下手,西邊的晚霞被車簾遮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