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步紫禁(1)
連著幾日上午騷擾演武場,我覺著逐漸能控制匿氣下的氣勁,雖然不多,但這只是開始。而我的開始便與西日昌所言的一絲不同,它是一陣,合了我的武道,從不溫柔地循序漸進,到總是突發爆發,叫囂著不甘,疏通凝結淤積的壓抑。
另一個有趣的現象,我發現眾位侍衛似乎開始喜歡我的騷擾。一旦我去了,他們便停下修煉,安靜地圍繞四周聆聽感受。每次我離去,都能見到這些漢子眼中的光亮,微微起伏的胸膛,武者的血氣武者的堅定取而代之曾經的鄙視曾經的暗諷。
接著一日午後,西日昌單獨對我道:“西門大人,你被提拔了。”
我凝望他,他莫測高深地笑了笑,“我的侍長及侍衛們一致保舉你當他們的衛尉。”
我一怔,衛尉這個官銜相當於皇宮的侍衛總管,而我沒記錯的話,大杲皇宮的衛尉原是蘇堂竹的父親蘇世南,而此人即將近日回宮。
“我的修為比之蘇世南何如?”
西日昌答:“不如。”
“那我何能何德擔當衛尉?”
西日昌丹鳳斜挑,霞光媚行,“你可以。在你的琴曲下,男兒們熱血沸騰,短短幾日時間裏,修為猛進。在你的琴曲下,我大杲出了一位天行者。你的修為是不夠,但你的武道足以勝任。”
我再不推辭,對著一群武人總比成天對著一堆婦人來得好。
“辛苦你了,日後上午就有事了。”他溫柔一笑,“不知西門衛尉,現在能否為我彈奏一曲呢?”
我退後一步道:“我怕陛下獸血沸騰,練到歪門邪功上去了。”
他眼眸一亮,我又道:“陛下若想聽,那我還是彈一曲《四時好花朝朝見》。”
他眼神變幻不定,我暗思,玩笑稍微大了點,他真獸血去了,還不是獸到我身上。但他最後卻微微一笑,道一句:“晚間隨便你彈什麼,我都聽。”
到了晚上,吃完飯後,他還真的安靜坐在未央閣上,聽我一曲曲地彈琵琶。非常詭異,我彈了十七八曲,他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地望著聽。十分怪異,無論我彈俗曲雅樂,還是怨調狂聲,他都照單全收,只是面上毫無情緒流露。能長時間聽那麼多曲,還坐得巋然不動四平八穩,神定氣閑平靜如初,我都懷疑他真的在聽嗎?若非見到他眼中偶爾流動的眸光,聽到他悠長的呼吸,我還真以為自己對著偶人彈曲。
我停下了手,指頭微微酸麻。他才開口道:“沒一曲及得上當日的催情斷腸。”
我一愕,他拉過我的手,一根根指頭捋平,柔聲道:“你難得跟我說個笑,其實我很喜歡。到了這份兒上,我也不想瞞你,別說你彈曲,就是你碰我一下,或是一笑,我都想撲過來,捉住,吃了。”
我心一慌,他捉緊我的手,抬頭道:“姝黎,三年前我還放得開,但現在,我絕不放手。你要再跑,我就把你認識的人全殺了,什麼葉疊、侯熙元、洪信還有那個姬人香蘭,我放過他們不過看在你面上。”
我心下一歎,摟住了他肩。他將頭埋我胸膛,聲音平靜地道:“天一訣的外篇我也不要了,我要得已經太多,再要只會毀了你。”
我仰望黑夜,眾星拱月,萬裏無雲,黑得一清二楚,亮得閃閃爍爍。雖我還持疑慮,但他能說出這樣的話,我這樣的人生也算黑得光亮了。
姬人也好,大戶人家的妻妾也罷,都信奉這麼一條:當一個男人總跟一個女人行房,不找別的女人,那男人就是愛這個女人的;當男人不愛這個女人的時候,就很少甚至根本不找這個女人行房。可我的男人是大杲的昌帝,一個很難以常理而論的男人。西日昌的身份就代表著,他的一生不可能只同一位女子合歡。雖然我重回大杲後,他沒有再寵幸過別的妃嬪,但曆來帝皇都是情種,見一個愛一個的情種,愛得很深,時間卻很短。更有不少妃嬪在她最受寵的時候被殺,理由荒謬,各種都有,更何況西日昌還是個極其複雜的男人。他說他三年前還放得開,也就意味著三年前他對我的恩寵都有意圖。貪婪的人某一日忽然說自己不貪了,說與誰聽誰都不信,但他待我確實算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