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音驚曲(3)
葉少遊歉意道:“今次重上七重溪,一路聆聽無數妙樂佳音,葉某恍然頓悟,山澗鶯語市井喧鬧甚至綠林劍嘯無一不是樂音,葉某還欠缺很多。”
眾人陷入思索,邱芬忽然對我道:“這位姑娘神定氣怡,想必對葉疊公子所悟的樂音自有心得,不知姑娘能否為邱芬解惑?”
我道:“人總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樂音之藝同文何必問武?暢彈自己喜歡的便是。”
邱芬眸色一亮,再次細細打量我幾眼後,默然捧簫別過葉少遊,往七重溪外去了。幾人隨她離去,餘人又求葉少遊笛音,終不得訕然而去。
洪信再看我眼光也有不同,他引我與葉少遊往七重溪裏走,說著話兒,行至一彎灘水,於山石突峭上,忽見一緋衣男子,膝放古琴對我們粲然一笑。
只看他的手,修長有力的十指,修剪整齊的指甲,我便知他琴藝卓越,而除此之外,這緋衣男子身上還散發出驚人的氣勁,琴弦未響,七重溪的風聲已因他而改。
我情不自禁得停下腳步,這人的修為只怕在我之上,洪信與葉少遊也神色凝重地駐足觀望。
“雙絕琴箏、南越笛仙,且聽我一曲。”緋衣男子右手二指一挑,古琴蕩起一聲清嘯。
洪信驟然變色,連素來恬靜的葉少遊也驚了神色,只因這男子起手就是絕音。絕品古琴的震蕩絕音,起音就充滿天上地下唯此一琴的孤高。男子單手拂琴,音曲跌宕而出,彈的竟是一曲破陣子,這是難度極高的琴曲。
高音迭宕穿雲裂石,鏗鏘之音令我生敬,而男子那高高在上的姿態,則被我忽視。曲若其人,能將樂音演繹到如斯境地,自有他驕狂的資格。
男子俊眉微挑,清吟一聲:“說是西秦臨川匯音,多年來盡是南越樂師大放奇彩。雙絕琴箏、南越笛仙都出自南越,甚至大杲邱氏也來湊熱鬧,莫非欺我西秦無人?”
洪信眉頭已擰緊,葉少遊倒恢複了平靜。緋衣男子一陣掃彈,另一手也跟上滾音,琴聲更加開闊,如滾滾海濤奔湧而至,又似千軍萬馬嘶聲殺來。繁複多變的彈奏手法,激蕩氣勁的穿魂之音,遠處旁觀的幾人忽覺氣息不暢,身弱的已刷白了臉。
我歎為觀止,能將氣勁運用到樂音的人,世上並非只我一個,但他缺乏天一訣那深玄精妙的心法,無法真正融合氣勁奏響殺人魔音。他做到的僅是利用氣勁震蕩琴弦,這只能放出自身氣勁微乎其微的一縷,不過,確也足夠他傲視群雄。樂師之中,又有幾人身具修為?即便南越笛仙也不過固氣期的修為。
琴聲肆虐,尖嘯不絕於耳,男子面上卻是笑意濃濃,仿佛場面被攪得越亂他就越高興。
“我們走吧!”葉少遊的低聲沒有被琴音淹沒,“這已非樂音,留下聽也是汙耳。”我心戚戚,這人的琴音和我的樂音又有何不同?一樣汙耳,並非真正的樂音。
洪信轉身看見一熟人暈厥於地,連忙飛身過去一把攙扶起來,這位雙絕琴箏的洪大師顯然修為高深。
緋衣男子長笑一聲,“這就走了嗎?南越的笛仙也不過如此!”琴音稍緩後又開始新一輪嘹亮張狂。葉少遊面色一滯,卻還是轉身離去,能接連忍下洪璋兩辱的他豈會輕易被激中?我隨他而走。
這臨川匯音也罷,琴音傷人也罷,都是別人的爭執,我雖懷“妃子血”,卻非他們同道。我本想一走了之,但緋衣男子卻不肯放過葉少遊,又將挑釁的矛頭指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