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泣曲(3)
蘇堂竹合眼,胸膛起伏片刻後,低低地說了一段。原來早在奪權篡位前,西日昌就已從多方線索中判斷出我身懷的絕技正是當年風傳的天一訣。他自知從我身上難以硬取,就遣蘇堂竹來騙。蘇堂竹信以為真,而我確實見他危難而不救,殺人手段殘忍而血腥,直到臨川河道旁我放馬舍他而去。
憐憫馬的我讓蘇堂竹見到了真實的我,因此他背棄了西日昌的命令,策馬救下我後道破自己身份放我南行。
“那日你我臨川分手,我不敢回去見他,師兄的手段我最清楚不過,我沒能完成他交代的事情,他不會輕易放過我。我只得帶著藥王鼎躲入深山,本想過安穩的隱居日子,師兄卻以為我得了你的天一訣,找地方潛心修煉。他捉回我後嚴刑拷打,可我哪有天一訣給他!恩師仙逝前交代他好生待我,可他……”說到此,蘇堂竹已哽咽。
我握緊了拳頭,“他就這樣待你!”
浣衣房來了人,我抱起蘇堂竹躍上橫梁。蘇堂竹合著眼,等來人離去,他依然合著眼。
“這地方不清淨!”可是,我該帶他去哪兒?
上午的光芒逐漸直射,宮女們將洗滌後的衣物懸於浣衣房附近不遠的空殿,由一根根竹竿搭成的晾架上。
我背著蘇堂竹鑽入了晾架之間,穿越了外層,來到裏間,裏間晾架上曬著的都是冬季衣被。我們坐在一床鴛鴦戲水的被單前,這裏暫時可以待到太陽落山前。
“蘇堂竹,若我能續上你的斷脈,以你藥王弟子的能耐,有幾成把握恢複功夫?”
蘇堂竹震驚地睜開眼。
我盤腿合掌,淡然道:“天一訣被譽為當時第一秘籍絕非虛傳,其中有一篇‘照曠’,可治愈世間傷苦、昏默和邪失。贈我天一訣的黎族前輩,他一人同時遭遇上百位高手伏襲,身上所受致命之傷不計其數,千裏追殺下他依然能回到黎族的領地,憑的便是‘照曠’!你與他當日景遇不同,雖然你經脈全斷修為盡失,但你的傷勢卻不如當日我黎族前輩。”
蘇堂竹眸中閃起一道光。我暗歎一聲,單手開始結印,“照曠”並非攻擊武技,結印時間很長。
“我們時間不多!能治當治,不能治我立時了斷你性命,好過給那禽獸折磨!”
“好!”
我懷著極其複雜的心情,在一代藥王杜微的弟子面前施展了天一訣“照曠”篇。每一招手式的變化,我都竭力緩慢動作。精妙無比的單手印在綠水錦繡的被單前帶出一個海碗大的螺旋氣勁,神秘的單手印飛速倒轉,將之前所有演示的變化逐一倒推。螺旋氣勁瞬間極速旋轉起來,它轉得越快,手印上締結的螺旋就越模糊,到最後成了淡淡的一個影像,消融於手印。
蘇堂竹如癡如醉地凝望著,我另一手托腕,二指橫點蘇堂竹眉心,他猛地清醒,咬牙瞪圓眼。我知道他會很疼,但我既然開始就不會停手。撚指,攢指,掃掌,滾手,順著蘇堂竹一條條經脈由上往下而去。我甚至不看他的神情,直接以自己的手印來感知。
蘇堂竹的經脈是被外力強行催斷的,確切地說,他斷的是武者修煉的氣脈。我以天一訣引發他自身氣脈的生機,讓本已毫無聯系的氣脈再建一絲藕絲。只要有一絲相連,能繼承藥王鼎的他想必會自行調理,逐漸恢複。但可惜,只是恢複一條最主要的氣脈,也就是說,他以後要從固氣期從頭修行。
時間悄然溜走,經過了炎炎日頭的大汗淋漓和午後悶熱的濕衫重身,到了傍晚,“照曠”才戛然而止。我啪一聲,手撐地面,大口喘息,又熱又餓全身疲乏到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