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失傳的古篆

　直到她這一日終於在雷聲停止，代表天亮的第一時間推開還試圖糾纏不休的雪鷹起身後，愕然間發現這屋子裡屬於他們兩人放浪姿勢的雕塑少了若干。

　影然雖害羞不已，卻還是忍住面紅耳赤的衝動，仔細看了看剩下的這些，發現曾經眼熟或者這幾日裡他們已經體驗過的體位姿勢的雕塑，都不見了，被剩下的這些都是陌生的，他們還不曾嘗試過的歡愛姿勢，而得到這一結論的影然，突然間有了一種似乎他們的每一舉一動，都在第三者的預料和窺視中一般。

　讓她再也受不了在這屋子裡多呆上一刻，立即慌亂的轉身對著還猶自不甘心被她推開的雪鷹吼道，“雪鷹，我們必須離開這裡，我一天都不想在這裡多待了！這個虛無界，這個房子，這裡的一切都有古怪！”

　“影然是說那些莫名其妙消失的雕塑嗎？”雪鷹卻不急不緩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毫不驚訝的看著她。

　“你知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影然真的感到有點無力了，他知道，他還每天晚上那般對她？他——，影然簡直不知該說什麼了！

　“就前天早上，我起來時發現屋子裡似乎少了什麼東西，卻又實在想不出這麼空的屋子裡還有什麼東西可少，然後我就發現原本應該豎在門後不遠處的那具雕塑不見了，接著仔細再看，就發現少得還不止一具，然後昨天早上我就留了心，果然發現又少了好幾個雕塑！而且都是咱們體驗過的不見了，影然，你說這是不是很好玩，我在想，等我們全部體驗過之後，這些雕塑是不是全部都會不見呢？”

　雪鷹一臉想充分驗證他的猜測的模樣，讓影然的臉色更是難看了起來，“雪鷹，你難道不擔心，有人可能在暗中觀察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可能連我們，我們那個的時候，也有人在看著，你怎麼還——”

　影然咬住下唇，一臉受了極重難堪的模樣，轉身變出羽衣就要出去，雪鷹沒想到她反應這般嚴重，立即快速的上前幾步抓住她的手臂，“影然，你別擔心，應該不會的，這也許只是虛無界本身的一種奇妙的預知能力，也許從我們踏進這虛無界開始，它便已經自動預知了我們會成為一對，才會有了這麼一處所在，或者說我們的天命中就有一劫註定是必須在這裡過的，這幾日你累得睡著的時候，我並沒有閑著，我每天都有出去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你想不想聽聽我這幾天的觀察和打探所得？”

　影然驚訝的看著他，她一直以為他只不過比她早醒那麼一會，卻沒想到他這幾日竟然一直都有在她睡著的時候出去過，難怪那日醒來，她會看到他從門外進來，還以為是偶然呢，原來他並沒有放棄出去的念頭，這樣的認知讓影然不知是高興多，還是失落多。

　放下心裡淩亂的思緒，影然立即問道，“有什麼非同尋常的收穫？”

　“這夢居的第一代主人顯然並不是我們，你跟我來！”雪鷹突然拉起影然的手要往外走。

　“羽衣！羽衣！”見他又光裸著身體往外跑，影然連忙提醒他。

　雪鷹立即變出羽衣，腳步卻不停的繼續牽著影然往門外走，出了大門，直接拐彎，影然一看他拉她去的方向，便知他是想帶她去這房子後面看看，住進這夢居，一晃也好些天了，別說居所後面，就是正面，也沒仔細看請過，而雪鷹顯然是早就把這房子前後都仔細看了個遍的，否則如今也不會拉著她去看了。

　“雪鷹，後面有什麼？”

　問題剛問完，雪鷹已經帶著她在後牆和側牆的拐彎處蹲了下來，指著年代已經很久遠的兩處灰色印記，“你來看，就是這個！”

　影然立即仔細的看了過去，是兩個很小的字體，用的是古篆的書寫法，影然記憶中她似乎從來沒有學過這樣的文字，但是一經辨認，她確還是念出了兩個字，“夢卿？這是什麼意思？是人的名字還是有什麼含義？”

　而雪鷹卻一愣，驚訝的看向她，“影然，你認識這兩個字？”

　影然一聽他話中毫不隱藏的驚訝，也愣住了，“難道雪鷹你不認識？”

　雪鷹神色嚴肅的點頭，“我的確不認識這兩個字寫的是什麼！”

　“那你帶我來看什麼？”影然更驚訝，雪鷹都不認識的字，為什麼她會認識，既然他不認識這兩個字，那他帶她來想讓她看什麼的呢？

　“我不認識這兩個字是什麼字，但是我卻知道這種字體，這是雪鷹一族上古時期通用的文字，早已經失傳許多年了，我也是在神魔大戰的遺址，曾經見過幾次這種字體，都是被刻寫在已死去的先人的遺骨上的，而這處夢居建在如此高處，即便是有通天入地之能的其他仙妖，也是不太喜歡居住在這樣的地方的，而這房子卻偏偏建在了這裡，加上我那日在這牆側發現了這兩個古篆字後，就更相信，我們雪鷹一族曾經有先人住過這裡，只是現在不知去了哪裡，我帶你來就是想要你看看這個，讓你知道這虛無界並不是只有我們兩隻雪鷹！我卻沒想到你竟然給了我更大的驚喜，影然，你確定這兩個字是‘夢卿’兩字嗎”

　“早就失傳了的古篆，我怎麼會認識呢？我，我不知道，被你這麼一說，我也不肯定了，可，可是我第一眼見到這兩個字體時，我確實覺得很熟悉，在我腦海中閃現的也確實是夢卿兩字，雪鷹，我覺得越來越害怕了，好像我們踩進了什麼不該踩進的地方，怎麼辦？”

　影然開始無端端的覺得身體發寒，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那灰色的已經被歲月斑駁的有些不清晰的兩個繁複字體，窮盡思索，也沒有父母教過她學這類字的記憶，可是，她為何又如此肯定這兩個字是讀‘夢卿’而不是其他呢？

　“影然，別怕，沒事的！有我在你身邊呢！這房子叫夢居，你又說這兩字是‘夢卿’，顯然一定是這房子以前主人的名字命名的，既是我們雪鷹族的古篆，便是我們的先人，所以無論如何，住在這裡，都會有先祖庇佑的，不要害怕！你看這兩字刻的方向和筆跡，顯然不是同一個人所書，說不定是某年某月，他們也如我們如今這樣手牽手蹲在這裡，頑皮的把各自的名字給刻上了牆，影然，不如我們也學他們把自己的名字刻上去好不好？”

　雪鷹一邊抱著她，一邊興奮的提議道，“說不定很多年後，當我們離開這裡，又有新的雪鷹族的後代住進這裡時，也會發現屬於我們刻下的字體，你說多好？”

　想不到他還有這樣浪漫的小心思，影然在他懷裡不由失笑，害怕和顫抖消退了不少，承認她的心中也很有幾分，想要在牆上刻下他們的愛意的衝動，“這樣好嗎？會不會是褻瀆先人？”

　“這有什麼不好啊？我們是在延續美好的愛情啊！”雪鷹撇了撇嘴立即道。

　“愛情？雪鷹，我們這就是愛情了嗎？”影然被這兩個字震的有些眼暈，不由迷惑和遲疑的問道。

　雪鷹俊臉一沉，不高興的看著影然道，“當然！不然你以為這麼多天，我都是在做什麼？如果不是愛情，我為什麼要對你好，為什麼要遷就你的彆扭性子，為什麼想要你開心？難道你不愛我，你只是因為我是雪鷹王，所以你才勉強和我在一起的嗎？還是你覺得這裡只有我們兩個雪鷹族人，你沒有更多的可選擇，所以勉為其難的就借我安撫你的寂寞和不安嗎？”

　雪鷹每問一句，影然就用力搖一下頭，這正是她心裡對雪鷹的擔心，怎麼他反而先一步說出來了？他心裡也不安嗎？那她可以理解成，他們如今這樣便是兩廂情願的愛情了嗎？只是她總覺得似乎少了些什麼！卻又說不出到底少什麼！

　“雪鷹，你別說了，你明知道我心裡從來沒有這麼想過，我還怕你把我當成暫時的慰藉，畢竟我是如此的平凡，實在有點配不上你！”

　“影然，你的性子有時真的彆扭的我好想揍人，你哪裡平凡？哪裡配不上我？要說配得上與否的問題，你說北瑤光配得上如墨嗎？論容貌，論才情，更別提她還是個凡人，無論哪一點都不足以匹配那宛如仙人般的如墨的，可是他們在一起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相信沒有人會說他們不相配的不是嗎？”雪鷹對這一點倒是看得通透，容貌這東西若能作為匹配與否的重要根據，那妖精界裡稍有姿色的不都可以配成終生伴侶？就只有這個自卑的小女人想不明白這個道理！

　影然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仰頭把雪鷹的面容映進眼底，臉上不由自主的蕩起笑容，“恩，我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來這個給你，我在這邊刻上影然，你在那邊刻上雪鷹，好不好？”雪鷹見她笑，也立即開心起來，把不知何時就撿在手裡尖銳小石頭，塞了一個進影然的手裡，然後興奮的像個孩子般補充一句道，“影然，要刻重一點哦，不然也許會被歲月的痕跡給風蝕掉，雖然這裡的時間似乎總是過得很快！”

　“恩，我們一起！”影然用力的點頭，這是她和雪鷹第一次刻下愛的名字，不用他說，她也會刻得很重很重的，不但要把這字刻在牆上，還要把他的名字一併刻進心底，哪怕許多年後，他都不記得有過這麼一幕時，她自己還能重溫這一刻的甜蜜和溫柔。

　影然背靠在雪鷹懷裡，右手和雪鷹同時伸出，各挑了一面，在那古篆字體的上方，開始用力的一筆一勾的刻下對方的名字，寫完後，雪鷹有點愣住了，因為影然刻的那代表著他的名字的字體竟然也是那古篆，反而是他寫的，是人類文字的‘影然’兩字。

　“影然，有人教過你古篆體？”早就懷疑影然不像是純雪鷹生下的孩子，可是她卻說她的父母是族中之人，如今看到這美觀整齊的古篆體，即便他沒學過，也知她寫的是極漂亮的，若說是與生俱來就會，那也未免太牽強了，顯然是從小就有人教過她，只是她自己也沒有意識的關係，那麼這個教她的人又是誰呢？又為什麼把影然一個人放在雪鷹族孤單的長大呢？

　“我不知道，我好像是本來就會的！雪鷹，我不是故意的！”影然有些愧疚的道，她不是故意在雪鷹面前顯示她會寫會讀古篆字的能力的，她只是身不由己般的便已經寫出了這兩個字。

　“傻影然，我又不是在怪你！喏，你能不能教我也用古篆寫你的名字？你扶著我的手，讓我在這旁邊再寫一遍你的名字吧！”雪鷹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手背上，執意要她幫助他寫一遍她的名字。

　影然點了點頭，緊緊的握住雪鷹的手指，一筆一劃的引導著他的手在牆上施力著，彼此交疊著手掌，以及相視間對望的眼神，一切都盡在其中了，影然心中的情潮與感動並生，在最後一筆落下之後，那房子突然間震動了起來，地面開始裂出一道又一道大縫，雪鷹立即抱住影然想要展開雙翅飛向天空，卻發現變形術居然失靈了！

而腳下的鴻溝卻更形深廣了起來，別無選擇，只能眼睜睜的任自己和影然的身體共同墜入那一團迷霧般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