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108章 教你什麼叫滿地找牙

　“這孩子到底怎麼了？”

　五十米開外，一紅一白兩位美女並肩俏立在晨風裡，遠遠注目著獨自蹲坐在湖岸邊的小王子。紅發美女是剛從暗黑森林前線返回的楓將軍，白衣美女，則是赫曼。金中校的未婚妻艾米麗。

　聽到艾米麗的詢問，楓給出了一個很簡短的回答：

　“被慣壞了，換環境後心理失衡。”

　她的語調很客觀，並沒有批評棠露的意思，而且也發自內心地認定目前這種情況不是小王子的責任——是梵鏡的責任！

　被那種父親言傳身教一百多年，小傢伙心理正常才怪！

　具體一點說，在梵鏡著名的毒舌影響下，小小年紀的棠露也已練得口齒犀利如刀似匕，刻薄起人來陰損毒辣入木三分。在樹王宮生活時，這一點並沒造成什麼問題，因為絕大部分時間裡，棠露刻薄的物件，正是他那自做孽不可活的父王陛下－＿－

　即使有時候口風所及掃到了杉、竹等其他精靈，也談不上“傷及無辜”——那些精靈逮到機會損起國王父子來，也毫不留情的。總之，在樹王宮，棠露已有自己非常習慣的生活模式。

　到雲落湖來後，一切都大變樣了！相對于王宮附近居民，這裡的精靈對於棠露的“王儲”身份要看重得多，待他恭敬、客氣，卻也免不了有距離感。

　就在楓從暗黑森林回到雲落湖的那天晚上，餐後聚在一起閒談時，淡金髮小精靈忍不住陰損了長草家族族長蔚一句（還不是看在他貌似很和藹的份兒上），當時全場立刻鴉雀無聲，後來還是杞帶頭大笑，精靈們才不自然地跟著笑起來，氣氛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不但跟“大精”們沒有什麼可談的，據說，在跟同齡小精靈們一起玩耍時，棠露也是很容易被孤立的一個。桔等其他從王宮來的小精靈很快就融入當地的孩子群中了，可棠露——哪個孩子願意主動去招呼身後永遠跟著一兩個衛士的“王子殿下”呢？

　就算勉強湊在一起了，在雲落湖牧場上長大的孩子們，言談間經常涉及的放羊跑馬、打草飲水、治病擠奶、收放帳篷……對這些，棠露是一竅不通，基本上插不進話。

　再加上他現在一張嘴就逗得別人狂笑的滑稽形象、時刻又腫又癢的牙床、只能吃流食的活力不足的身體……樹精靈王子棠露，陷入出生一百三十二年來最黑暗的低潮期。

　“唯一的親人又不在身邊，實在好可憐。”艾米麗望著那個孤單的淡金色小身影歎息，“楓將軍，這種時候，大家應該主動多陪陪他才行啊。”

　“……”

　“怎麼？”琥珀發女子看看女將軍臉上表情，以確定自己沒說錯什麼。

　“我……不會跟小孩子溝通。”楓吞吞吐吐地承認，俏臉上難得地飛起一抹紅雲，“完全不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

　特別是，完全無法跟“這一個”小孩溝通……比殺幾隻妖獸可費勁多了！

　說他說重了，他就眨巴著藍色大眼睛淚光盈盈，弄得女將軍自己都覺得自己以大欺小不象話，周圍人更對她投以“後媽果然不是好東西”的眼色；輕輕教訓他幾句，那小東西又一張嘴丁丁當當全頂回來，話說得那個乾脆俐落擲地有聲，比楓自己的口才好上幾十倍！

　輕輕一笑，做母親的女人終於感覺到自己也有那麼一點長處了：

　“跟小孩子溝通，還是小孩子更容易些——梅！過來一下——”

　不遠處，一群小孩就在湖岸奔跑玩耍。聽到艾米麗的長聲召喚，一個梳了兩隻琥珀色辮子的小女孩拔腿跑過來，汗濕的小臉仰面抬起：

　“幹嘛呀媽媽？”

　“喏，”艾米麗彎下身攬住女兒，指一指仍然坐在兩條雪狼犬之間的淡金髮小精靈，“你看，棠露自己一個人，多孤單呀！你怎麼不拉著他跟大家一起玩？”

　“他？”梅小嘴一撇，“大夥兒都說，棠露架子好大呢！昨天我們玩的好好的，他忽然說牙疼，就走了！”

　“梅，”做母親的一膝拄地，直視女兒雙眼，語調溫柔耐心，“你還記得我們在森林營地的時候，有一陣子，那些小朋友也不願意跟你一起玩嗎？”

　小女孩想了想，勉強點頭。她們母女“冒充叛徒卡斯親人”的事暴露之後，那段日子的確不好過。

　“後來我們搬到樹王宮裡，棠露跟你玩的很好，是不是？他還教你學精靈語、教你爬樹采蘑菇，還有好多事，對不對？”

　小女孩再度點頭。

　“我們沒人理的時候，棠露主動跟你玩。現在棠露自己有困難了，你怎麼就不理人家了呢，梅？”

　聽到母親語調漸轉嚴厲，小女孩低了頭，腳尖蹭著地不說話。

　“去吧，梅。棠露在換牙，身體很不舒服，拉上他跟大家玩一玩，多說點大家都知道的事，讓他高興起來，他就不會覺得牙疼了。小梅最乖了，是不是？”

　抬頭給母親一個羞澀的笑容，小女孩聽話地點點頭，鬆手向湖岸邊的淡金色身影跑去。

　一紅一白兩個女子仍然並肩站在一起，目視小女孩跑到小男孩身邊，從後面拍拍他肩膀，說著話。小男孩扭過頭答了句什麼，似是拒絕，小女孩卻強硬地把他拉了起來，拖緊小手向那群孩子的方向走。淡金髮小男孩搖搖頭，一臉“真拿你沒辦法”表情，卻不是近來常見的陰鬱和抵觸……

　兩隻體積龐大的雪狼犬，搖動著毛茸茸的大尾巴，乖乖跟在一對小孩子身後，四個身影仿佛全都鑲嵌在清晨湖光山色的背景中。

　你停我就打，你追我就逃。

　經過兩天一夜的森林行進，菊淵軍越來越疲憊——前方的樹精靈永遠都在視線之內、攻擊範圍之外，幽暗蔽日的樹冠下，而那個身穿金色盔甲的人影更是分外醒目，時時出現在排頭兵們眼前，使他們“活捉精靈王、得黃金萬兩官封萬戶”的欲望一直無法熄滅。

　但再怎麼發狠窮追，人類在森林裡的移動速度仍然無法趕上樹精靈。曾經有幾次，德康下令原地休息進餐，但前方的樹精靈立刻就返回來射箭騷擾，甚至來個小衝鋒，占上一點便宜，等菊淵軍兇猛反撲時，再度拔腿就跑。

　在前線指揮德康將軍的嚴密指揮下，陸續追入森林的近十萬菊淵軍一直保持著隊形嚴整，雖然經常遇到毒蛇毒草、陷阱絆索和小股誘敵精靈，卻沒有分散追擊——否則必定象從前一樣一去不回。

　如果在正常地形下決戰，德康早已憑藉著人數優勢，命令兩翼包抄過去了，但現在——只能寄希望于樹精靈把他們引入“埋伏圈”後，菊淵軍能以人數和素質優勢兇猛反撲，讓勢單力薄的雲起軍玩火自焚。

　想一口氣吞下十萬軍隊，梵鏡陛下，您還真不怕把自己撐壞了啊！——德康在心底冷笑。

　在坡度低緩的密林裡，並不太容易注意到地勢的起伏變化，但菊淵軍在向上攀爬了一段時間之後，忽然開始一路下坡，疲憊的身體無不輕鬆爽快多了，腳下也迅速起來，繞過一株株幾人合抱的大樹，忽喇喇地沖向前方那些在樹梢上晃動的身影。

　“將軍！”德康的一個副官趕到他身邊，面帶疑慮，“前方——會是山谷嗎？”

　德康四下望望，目光所及只有望不到邊際的陰森樹幹。他下令讓一個偵察兵爬上樹梢觀望，那偵察兵下來後，給了肯定回答：“對，是兩山之間的低谷。”

　“後軍一萬人留在這裡的峰頂上據守，”德康明快地決斷，“也許前方山谷，就是樹妖精設下的包圍圈！”

　命令剛剛傳下去，前方情報就遞過來了：

　“將軍！樹精靈王停下了，正坐在一棵樹頂上對我們挑釁呢！”

　離德康所在中軍半日距離的前鋒錢上，追在最前面的一隊弓兵和盾牌手已經又走起上坡路，就快沖出這個山谷。

　那個身穿金甲的精靈，就坐在半空中一棵大樹的枝丫上，兩條長腿優雅地交疊在一起，頭盔也取下了，一頭紛亂長髮耀眼得絲毫不遜于閃亮金盔。臉上當然免不了也沾染了血痕污漬，笑出的白牙卻依然清潔整齊：

　“讓我來教教你們，什麼叫滿地找牙！”

　躲在樹後的一個菊淵弓手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只是本能地飆一箭射上去。他身邊的盾牌手則高舉堅盾，提高警惕，防備四面密林裡射出奪命長箭。

　精靈王的左手，象蓮花一樣在幽暗中綻放，手勢美得如妖似魅。

　飛到空中的長箭漲大、轉向，化成一根長長的藤條，呼嘯著一鞭打在那弓兵臉上。哇地一聲，隨著鮮血，那菊淵弓兵果然吐出滿口牙齒後倒地。

　與此同時，倚靠著樹木的盾牌手，則感到喉間一窒。低頭看，竟然是兩根粗樹枝如手臂般拗彎過來，死死扼住了自己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