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110章 命運的戰場

　白色的屍骨，在這片荒煙蔓草間七零八落散了一地，基本上沒有一具能保持完整的人體形狀。

　屍骨旁邊，還有一堆堆生銹的灰黑金屬片，看樣子像是盔甲，也被無處不在的瘋草纏繞糾結起來。寒風呼嘯著吹過久無人煙的戰場，一眼看上去就能判定，這場屠殺不是發生在近期內，大概是幾百年前的事了。

　“在這裡休息十分鐘。”已經帶兵急行軍很久的赫曼。金中校發令。人類的體力畢竟跟不上精靈，預計還得再走上大半天才能到達“絞刑山谷”入口處呢！

　剛才聽前哨兵說“發現人類屍骸”，赫曼和領路的樹精靈棋都是一愣——附近應該沒有發生戰鬥啊！難道有菊淵人偷襲？——小心翼翼摸過來瞧一瞧，才鬆口氣。赫曼還有心思問探路兵：“你怎麼確定是人類的屍骨，不是樹精靈的？”

　那探路兵的回答也很絕：“如果是樹精靈，精靈王絕不會讓他們這樣曝屍荒野的！”

　……應該說，絕對正確加十分的答案。

　五千兵馬原地休息，戰士們紛紛席地而坐、喝水吃乾糧。赫曼和棋卻忍不住好奇心地向那些屍骨走去。

　近了看，景況更是慘不忍睹，估計這些人死後是被森林裡的豺狼野獸當成大餐了——或者根本就死於它們的尖牙利爪之下？只有一顆顆骷髏還能保持完整，其他的，就只能看到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粗粗細細的骨頭，有些骨頭上還有明顯的被咬嚼的痕跡。有一些骨頭極長極粗，不像是人類的，大約是馬腿骨——赫曼轉開目光搜尋一下，果然，長草裡有馬鞍的金屬配件，也都快鏽腐了。

　視線觸及草叢中一隻半球型銹蝕金屬盔，赫曼皺起眉頭——這個形狀，怎麼看上去好眼熟……

　他走過去，俯身從草叢裡拎起來，扯斷上面附著的草藤，順手擦了擦這個顯然曾經是頭盔的東西，然後，大吃一驚！

　一塊體積巨大、光澤勻淨、純澄深透的藍寶石，在頭盔正中間部位顯露出來。

　因為千百年來依靠大湖而且以湖為名，雲起人一向特別珍愛藍寶石，高品質的藍寶石在城中的貴重度要超過紅寶石甚至鑽石。雖然赫曼這輩子很少有機會親眼見到貴重的珍寶，但在這種情況下，他絲毫不懷疑這塊藍寶石的價值——說是雲起城的鎮城之寶，也不過分吧？

　心念一動，赫曼俯身又拔了一束軟草，繼續擦拭這只頭盔，結果，一圈體積較小的藍寶石陸續顯現，而頭盔黑黝黝的表層，也在摩擦下顯出越來越亮的金黃色，甚至形狀獨特的翅形雙翼、盔面上精雕細刻的層雲從龍裝飾圖案都一點點呈現……

　這麼一會兒功夫，不少人圍了上來，看著赫曼處理手中的東西，紛紛發出豔羨聲：

　“哇！金中校，你可揀了個寶啊！”

　“是啊是啊，恭喜發財，這東西可值不少錢哪！”

　“鑲著寶石的黃金盔——唉，這種好事怎麼我就碰不上呢？”

　更多的人，則是有樣學樣身體力行地也四處搜尋去了，一時古戰場上到處都是翻屍動骨的准盜墓賊。

　把頭盔擦出個大致形狀後，赫曼停手，籲出一口氣，又深深吸一口氣：

　“我知道這些死者的身份了。”

　“？”周圍人眼巴巴地望著他。

　“他們是雲氏王朝末代皇帝雲峭，和他率領著進攻樹王國的騎兵。”赫曼神色複雜地宣稱，又低頭看看手中金盔。

　錯不了，這就是他在雲起城史書上看過圖樣到的“御用神甲”，據說是從雲氏王朝第一任皇帝雲從龍那裡世代傳下來的，可說是鎮城之寶。當年雲峭發動“末帝之亂”，帶領三千騎兵攻入樹王國時，為求“先祖神佑”，特意穿戴上了這身盔甲，但仍然一去不回頭。按樹精靈輕描淡寫的說法，是“在接天大森林裡永遠迷路了”。

　“中校！你看這個！”不遠處，一個士兵喊起來，手裡高高舉起一根長條的金屬鏽物。

　拿過來擦乾淨一看，半點不差，是和“御用神甲”同列的、象徵掌控雲起城軍權的“天子劍”。

　一時間，在場的雲起人都靜下來，誰也不說話了。幾個帶路的樹精靈相互望望，臉上表情都不太自然。

　“好了，休息時間到，我們耽誤太久了。”赫曼果斷下令，“重新上路，打贏眼前這一仗最重要！”

　沒人有異議，剛才散開的軍官士兵們迅速重新整隊，按原路線出發。只赫曼身邊一個年輕的參謀向他咕噥了一句：

　“回來的時候，我們把這裡掩埋一下吧？”

　赫曼點點頭，又回頭望一眼這滿地白骨——哪一位是那個雄心勃勃不甘人下的年輕帝王？哪一些是忠心耿耿明知送死仍奉陪到底的衛士？都混淆了，再也分辨不出來了。而且，還有必要去分辨嗎？

　對於二百多年前那場終結了雲起城帝制的“末帝之亂”，至今為止，雲起人的感覺一直很複雜。象幾乎所有封建王朝一樣，雲氏王朝的末期，也是昏君暴君輩出，把幾十萬老百姓蹂躪得不堪忍受，從這個角度上來說，雲氏王朝的毀滅，並不算什麼悲劇，而其後“民選政府”的組成更被絕大多數雲起人歡迎接受。

　但是讓雲起人很不舒服的是，統治王朝的末代皇帝，並不是被雲起人自己起義推翻，而是在與另一個政權的交鋒中戰死沙場，這就有種“為保家衛國、爭取民族自由解放而殉身”的意味，特別是，那個殺害了雲起人領袖的種族——樹精靈，又堂而皇之派兵進城，做了實質上的軍事佔領，甚至一手扶立起後來的政府，並一直施加影響主導控制至今……

　而且，十九歲的末代皇帝雲峭，在雲起人自己的評價中，向來只說他幼稚、衝動、目光短淺，卻幾乎沒人把“昏庸暴虐”之類的定語加在他身上。他的個人品德相對來說也算很好的，十五歲登基，十七歲成婚，雖無子嗣，至少公開場跟妻子相處不錯，沒聽說有什麼緋聞豔遇，如果生在小康之家，一定會是個循規蹈矩的老成少年——這些情況自然又為他加了不少同情分。

　其實只要想想，連閱人無數的樹精靈王都沒想到這個十九歲的大孩子會發動突然襲擊，以至於猝不及防之下，二十八名精靈戰士連續殞身於人類盟友的屠刀下（對樹王國來說這是極重大的損失），那麼雲峭那次行動確實是超出了常理之外，也難怪後世對他的動機有那麼多不同的推理猜測啊……

　甩甩頭，赫曼拋開這些幽思雜念，告誡自己——現在不是滿足考古癖、對歷史事件尋根問底的時候！反正“末帝之亂”的另一位直接當事人是個不老不死的千年妖精，等閒下來有了時間，盡可以慢慢拷問他！

　半日行軍，前方呼喊震顫漸近，空氣也變得焦灼腥膩起來，赫曼集中心神，準備全力投入眼前決定雲起人命運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