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精靈的驚呼聲和戟指,打斷了本已漸緩漸低沉、將人們誘入悠然幻境的講演聲。
人們隨著樹精靈王一同轉頭去望,那倒下的大樹旁,方才還光禿禿的木樁上,已經高高綻起一叢灌木,綠葉蔥蘢之上,密密麻麻幾十朵碗大的鮮花迎風綻放,粉黃橙紅豔麗嬌美,仿佛把仲夏時節的明媚風光全部濃縮在了一起。一陣陣異樣的清香,隨著無處不在的風兒悄然擴散,漸漸籠罩了整片廣場……
掙扎著下地,小精靈跑到花叢前,伸手摸摸,回頭笑了。
那笑容,明麗香醇得嫋嫋四散,正如枝頭鮮花斑斕怒放……
“恭祝樹精靈王族對我們雲起城的統治世澤綿長啊!”
嗒,嗒,嗒。
“有人敲門嗎?”
綠海館裡剩下的為數不多的精靈衛士之一,疑惑地問了幾聲。得不到回答,小心地抽出腰刀後,才慢慢打開門。
撲通一聲,一個血人栽進來。
“喂——”
“我是……武裝部參謀……赫曼?金……”血人抬起半邊被血染紅的臉:
“路上遇到阻擊……我殺了三個奸細……請把這個……交給梵鏡王……”
“到底出了什麼事?!”
“菊淵人開始……進攻了……”
廣場上,人群一片寂靜。
樹精靈王面沉似水,慢慢地問:
“剛才是誰在講話?站出來!”
沒人吱聲,當然。
冷笑一聲,梵鏡王左手蓮綻,那自“箭誓樹”樁部衍生出的豔麗花叢猛然漲大,數根長而堅韌的枝條,張牙舞爪淩空飛入人群。
一片尖叫躲閃中,一個人被帶刺的花枝捆起,高高揚卷到空中。
“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這些年來,樹精靈說得太多、做得太少,所乙太好欺負了,是不是?”梵鏡仰頭微笑。
“我不是——陛下——真的不是——”
“我給了你們自由選擇的權利,是不是?不願意跟菊淵人打仗的,早該在兩個月前離城而去!既然留下了,又幫敵人說話,蠱惑人心,動搖國本,不是叛徒,就是奸細!”
一步,兩步,樹精靈王有意無意地擋住了身後兒子的視線,含著笑,緩緩複誦自己兩百多年前在此地立下的誓言:
“只要此樹一日長存,樹精靈便不會將血污帶入雲起城。但若貪欲和暴力越過森林之門,侵犯到樹精靈的自由安全,此樹必將回化為千萬利箭,穿入始作俑者的心窩……”
半空中砰然爆開血雨。
粗壯的花枝,將那人的身體絞爛成十七八塊,飛散開,滿天血肉一塊塊向人群當頭滾落下來。
雄偉的玉京宮,在震耳欲聾的尖叫哭喊聲中微微搖撼。沒命奔逃的人群踏過跌倒在地的身體,擠壓、推搡、一浪浪向外洶湧流去,剛才還嚴整有序的白石廣場,瞬間變成血色恐慌地獄。
三百名精靈衛士猱身而上,挽手並肩,在精靈王父子身周樹起堅實的人牆,仿佛驚濤駭浪中一葉扁舟。
“陛下……”
面對民政大臣竹微微皺眉的不贊同神色,梵鏡只是笑了笑:
“這些人類安逸太久了。讓他們提早見點血,不是壞事。”
彎下腰,抱起臉色蒼白的小棠露,精靈王臉上才現出一絲疚意:
“抱歉,寶寶。”
咬著小嘴唇,精靈王子定定神,臉蛋上漸漸回復血色:
“爸爸……你又把我當演講煽情道具用!要付錢的哦!”
“…………你確定無疑、百分之百是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