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33章 另一種戰鬥更激烈

　後來被稱為“驛村大捷”這場戰鬥，在雲起城內引起了極大反響——這恐怕得歸功於樹精靈發動的強大宣傳攻勢，其猛烈程度，一點都不亞於那場襲營戰鬥本身。

　一夜之間，雲起城大街小巷貼滿了“驛村大捷！雲起聯軍殲敵超五千！”“菊淵侵略軍不敗神話破滅！”“聯軍必勝！雲起城永屹不倒！”的大字條幅（反正樹精靈動作敏捷，不怕被市容管理隊抓到）。而且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新條幅把前幾天牆上的那些“抗議樹精靈搶糧食”的貼子遮蓋得嚴嚴實實。

　在玉京宮廣場上的佈告區，更公開張起大榜，有聲有色地描述了整晚戰況，特別強調參與襲營戰鬥的“雲起聯軍戰士”如何英勇無敵、來犯的菊淵矮人渣子如何驚惶失措、自相踐踏、潰不成軍。榜文最後，更以鬥大紅字血淋淋疾書：

　“大陸各族人民團結起來，共同反對菊淵殘暴統治！”

　“偉大的雲起聯軍必勝！”

　“偉大的雲起人民萬歲！”

　大榜旁邊的牆壁上，還釘了一面煙薰火燎、殘破不堪的旗子，上面隱約能看出繡有“德康”二字。雲起聯軍聲稱，這就是“驛村大捷”中繳獲的菊淵先鋒兵團指揮軍旗，免費讓雲起城百姓參觀。還別說，真的起到了很大的鼓舞士氣作用。

　（事實上真正的菊淵先鋒兵團軍旗早在指揮艦起火中燒成了灰，吸血鬼范。帕爾拔下來的，只是一根堅固的旗杆，杆上有幾縷黑色織物。當他回去休整前向雲起軍統帥杉上交‘軍旗’這一‘重要戰利品’時，杉差點沒當場破口大駡。情況彙報到樹精靈王梵鏡那裡，梵鏡眉頭都不帶皺一皺的，說“這事好辦！”傳來擅長織造的樹精靈女工，連裁帶繡，連染帶泡，最後點把火燒烤一下，掌握住火候，不過半天功夫，後來極大地振奮了軍心民心的‘菊淵先鋒軍旗’就順利出籠上市熱賣了。）

　城內酒吧茶館、仍然開放的公眾聚會地內，憑空多出不少消息靈通人士，眉飛色舞、唾沫星子四濺地向周圍聽眾講述那月黑風高之夜（其實那晚是滿月，相當明亮）、五百樹精靈通過森林秘密殺入菊淵人營地，箭射刀砍、直殺得矮人渣子哭爹叫娘、倉皇逃竄的過程：

　“……話說領頭的精靈將軍一聲令下，萬箭齊發，矮人渣子們當場就倒下了一大片哪！然後樹精靈們又沖進驛村營地，一個個拳打南山猛虎，腳踢北海蛟龍，降龍十八掌、獨孤九劍、狂沙刀法、葵花寶典輪番上陣、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真是驚天地泣鬼神，日月無光，山河變色！”

　“對呀對呀，我親眼看見的啊！一個矮人渣子一招‘滄海流’橫砍過來，樹精靈杉將軍眉毛都不帶動一動的，一式楊家槍法直戳回去，不但搶先紮入那個矮人渣子心窩，槍上帶起的狂悍殺氣還順帶震倒了周圍一百多人！離得近的當場五臟移位七竅流血，離得遠的也是口吐白沫四肢痙攣，被雲起戰士們一刀砍下了腦袋……”

　“是啊是啊，俺也看見了！樹精靈國王一箭射出，不但正正釘在一個矮人渣子腦門上，還穿了過去，象串糖葫蘆一樣接二連三射中好多個矮人渣子要害，那一箭就殺了好幾十人哪！”

　說者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聽者心動神馳、大呼過癮。如果偶爾有哪個不識相的聽眾怯生生提出：這次襲營聽說並沒有人類參與，你老人家怎麼可能“親眼見到”？還有，聽說樹精靈王也回了王宮，沒有到前線去啊……就會立刻被千夫所指萬眾唾棄，安上“為矮人渣子張目”的高帽子打出圈外。

　沒辦法，開戰以來，菊淵軍向雲起城長驅直入，雖受阻礙也無妨大局。雲起聯軍內部又不斷爆出各種矛盾問題，城內士氣低迷，軍隊與百姓都太需要這樣一針強心劑了……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

　“驛村大捷”塵埃落定後，樹精靈王與雲起城主聯合發佈嘉勉令，表彰在戰鬥中立下汗馬功勞的雲起聯軍戰士。嘉勉令中說：

　“驛村大捷有力打擊了侵略者的瘋狂氣焰，打破了菊淵軍不可戰勝的神話，使全大陸人民看到了自由自強的希望所在，從而極大地振奮了我方的民心、士氣。驛村大捷殲敵五千、自身損失不到一百，這說明菊淵軍並不可怕，只要全體雲起人與森林自由種族聯合起來，奮起抗戰，就能陷敵於滅頂之災的汪洋大海……”

　這個“殲敵五千、自身損失不到一百”的數字，據說一開始樹王國文員起草嘉勉令時，寫下的是“殲敵三萬、自身幾無傷損”，呈送御覽後，被梵鏡王罵：“笨啊！虛報戰功也要虛報得有點可信度嘛！目前菊淵軍一共才七萬人，你一下子弄死三萬，後面的仗還怎麼打？戰果還怎麼寫？再說，‘自身幾無傷損’的話，戰後我還怎麼找雲起冤大頭們要軍事補償費？”於是大筆一揮，改成了現在的數字。

　——據雲起聯軍統帥杉呈送的密報，估計這一役菊淵軍傷亡數字總計不超過兩千人。後來截獲的情報顯示，菊淵軍自己上報的數字是“傷者近千，陣亡者逾六百。”

　普通軍人和百姓同樣不知道的是，來自樹王國的精靈信使在把嘉勉令送遞杉法駕手上時，也同時送來了一件印有王璽封戳的密信，說是“陛下命法駕單獨拆看。”

　黑髮精靈接過後一言不發，轉身向自己在“綠海館”中的房間走去，身後傳來了戰士們的嘖嘖羡慕聲：

　“公開表彰之後還有陛下親筆信嘉獎，法駕大人真幸福啊……”

　“不知道信裡說什麼……一定是飽含深情的慰問辭吧……”

　“幼時玩伴們的交情就是不一樣……杉法駕可是陛下的擎天保駕重臣啊……”

　只當沒聽到，杉上樓、進屋、關門，啟開空蕩蕩的信封，搖一搖，十幾粒細小的黑色種籽落到書桌上。

　歎一口氣，杉拈起一粒種籽，丟進窗臺上的花盆裡，拿起水杯澆水進去。

　隨著清水濕潤了周圍的土壤，種籽迅速生根、紮進土裡，發芽、抽莖，眨眼間，一株手掌那麼高的綠色植物就矗立在花盆中，枝頭蓓蕾綻放，兩片紅唇形狀的花瓣向外張開，樹精靈王梵鏡憤怒的聲音在室內響起：

　“杉！你知道抗旨不遵是什麼罪名嗎？說過多少次不准你親自領兵上陣，為什麼不聽！你是成心在矮人渣子手下結束永生、然後逼得我不得不拋下小棠露、親臨前線指揮？一點責任感都沒有，我正考慮將你罰俸五百年……”

　“啪”一聲，杉揮手打斷花枝，連同剩下的種籽一起，直接倒進壁爐裡。

　“罰”俸五百年？陛下您倒是什麼時候“發”過我俸祿啊？

　另一方面，雲起政府和軍隊，在表面上褒獎這次戰鬥的同時，同樣恨得牙癢癢。

　原因再簡單不過了：杉一手策劃的“驛村襲營”行動，不但沒有用一個人類戰士，甚至事先根本都沒通知雲起城武裝部！這像是“聯軍”的做法嗎？

　卡斯將軍就此質問杉時，黑髮精靈冷笑著回答：

　“如果事先通知貴方，將軍能保證不再發生洩密事件嗎？”

　雲起軍官們啞然。

　面面相覷一陣子後，負責情報工作的羅克大校上前一步，遞給杉一份材料：

　“這是我方關於‘軍糧儲運洩密事件’的調查報告。請大人過目。”

　杉接過來隨手翻了翻，目光定在下麵一行字上：

　“赫曼。金？是他？”

　那個褐發、臉頰上還帶著幾點雀斑、目光天真正直倔強的年輕人，敢於正面頂撞樹精靈王，身負重傷但依然堅持把情報送到完成任務，曾在“綠海館”裡坦然養傷並與精靈王長談的年輕參謀，竟會是雲起叛徒、菊淵人的奸細？

　“他的個人歷史很可疑，有叛變的動機和機會，”羅克大校不動聲色地指住檔最下方，“他也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為避免造成更壞影響，我們計畫秘密處決他。”

　文件最下方，是一枚鮮紅的指印。

　收起材料，杉淡然回應：

　“樹精靈不干涉雲起軍的內部事務。”

　此時，樹王宮內，代理軍事大臣楓敲響了“作戰室”的門。

　“進來。”

　紅發女精靈推門而入，精靈王從室內當中的大沙盤上抬起頭來：

　“不必多禮了，楓將軍。新進加入的各種族盟軍戰士安頓得如何？”

　這幾天，響應樹精靈召喚參戰的各森林種族戰士陸續到達樹王宮。除了那晚月夜長嗥、引起一場虛驚的狼人們外，妖狐族、死魂靈、熊人族、蠱雕使者也都各就各位，而樹怪長老也終於聽清了事情原由，答應象蟒蛇族一樣，移駐接天山脈森林週邊，説明防守入侵的人類敵人。

　“狼人族和半人馬們打了起來，因為前者認為後者是美味食物，”楓面無表情地彙報，“死魂靈嫌沒有墓地睡起來不舒服，妖狐族在打我們精靈戰士的主意，熊人吃光了我們窖藏的蜂蜜還嚷嚷營養不足，蠱雕使者哭訴秋天來臨害他們脫毛，要求我們提供固發劑。”

　“…………先不理這些了，”精靈王打起精神，微笑，“我又計畫了一次戰役，你來聽聽可行性如何？”

　………………

　“陛下，”聽完國王的絕妙好計，楓破顏嫣然一笑，“真虧您想得出這麼荒淫無恥的主意來！”

　颼一聲，狼牙大棒已經然高舉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