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31章 森林裡可怕的不是狼

　碧水河畔驛村菊淵軍營地中，自天黑開始發起的襲營戰鬥，已經持續了半個夜晚。

　在樹精靈戰隊最先切入的營地周圍，一座座帳蓬燒得七零八落，地下鋪滿了屍體（絕大部分是菊淵人），沖到碧水河邊的樹精靈還和吸血鬼們一起點燃了不少戰船，迫得船上士兵跳水逃生。數百米之內的菊淵軍營猶如修羅地獄，血水淌成一道道小溪，順著地勢汩汩流入碧水河中。

　但菊淵人實在是太多了。樹精靈組成的戰圈外，東西兩邊敵人聽著軍官們的號令，前赴後繼一波波湧上，而隨著夾雜的精靈群中抵抗的菊淵兵死傷殆盡，河對岸也對準樹精靈們射出長箭，不再顧慮誤傷問題。

　是該撤退的時候了。

　“範。帕爾！”立在營中白地上的黑髮精靈揚聲大叫，“拔走指揮艦上的軍旗！”

　“軍旗？”掛在空中的吸血鬼一拍腦袋，趕忙向正慢慢沉入水裡的指揮艦俯衝下去。桅杆高處，果然升著原本繡有“德康”二字的軍旗，可是……

　“完成，法駕大人！”吸血鬼叫回去。

　一聲清亮的口哨聲響徹全場。按照事先佈置好的戰術，由隊長劄帶人斷後，樹精靈突襲隊沿來路後撤。空中飛舞的吸血鬼和蝙蝠也隨之回入森林。

　沉住氣，樹精靈女將軍將陸續趕來支援的戰士分組派出，悄無聲息穿過森林，對“月矅岩”上的狼群形成隱密包圍圈。

　當然，也沒忘了遣人回宮稟報國王。至少目前為止，還沒看出這群妖狼有襲擊王宮附近村落的意圖。

　對於大森林裡自然形成的各種生物（所謂的“光明生物”），樹精靈一般是抱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態度，盡力維持群落生態平衡。數千年來，樹精靈也不斷跟這些生物部落溝通、協商，最終基本達到了和平共存的程度。他們在森林裡要對付的敵人，是那些受接天山主峰附近魔力刺激而突變出來的、以殺戮嗜血為生存目標、無可理喻也無法溝通的魔獸（所謂的“黑暗生物”）。

　伏在樹枝上，借著明亮如水的月光，楓再度細細打量岩石上聚集的這群妖狼——是要消滅的那一種嗎？

　突然，她看到那只領嗥的灰黑色首領狼額上，有一撮白毛，在月色下熠熠生光。

　似乎有點眼熟啊……

　咬住櫻唇沉思片刻，楓美麗的眼眸，危險地眯成了一條細線……

　噝……好冷……

　在她身邊的女精靈戰士，已經跟隨這位脾氣火爆的女將軍轉戰多年，深知當楓將軍的俏臉上出現這種表情時，下一步，通常就是抽出狼牙棒當頭砸下去了……

　“橙！”

　“啊，在！”女戰士本能地回應將軍呼叫。

　“去通知各隊，準備好火把，一定要把這些狼圍困在月矅岩這裡，不准它們侵擾王宮地區！但如果狼不行動，我們也不必先出手！”

　“遵命！”女戰士翻身下樹。

　“藍！”

　“在！”另一位女戰士應答。

　“你回去稟報陛下，此次並非魔物來襲，請陛下寬心。再給我派百名戰士來支援足夠，待到天亮，自見分曉。”

　“是！”

　撤回森林裡的行動，開始還很順利：菊淵人根本跟不上樹精靈的速度。

　扶架著傷患，在斷後的戰士射箭掩護下（他們一直在箭筒裡保留著部分箭枝，隨後又在戰鬥間隙從屍體上、地上撿拾了一些），樹精靈在很短的時間內全員進入森林——當然是還能夠行動的“全員”……

　有的戰士剛剛松一口氣，前方開路的精靈就大喊起來：

　“注意有埋伏——”

　嗖一聲，一支流矢穿過了他的咽喉。

　火把幾乎同時亮起，在森林中排成一條包圍線。奉命斷抄樹精靈後路的兩個菊淵軍縱隊，在黑暗的密林中手拉手前進，跌跌撞撞很久，總算及時到位。

　“上樹！快上樹！”擔任戰場指揮的黑髮精靈厲喝，“不准在地面纏鬥，上樹往前沖！”

　嘴裡這麼喊著，他自己，卻帶了十幾名貼身衛士，在接近菊淵人封鎖線的地方躍下樹來，借過一株株粗壯樹幹的掩護沖入敵群，烏槍帶風，如靈蛇般橫掃豎切，很快將不算太厚的包圍圈撕開一個口子，讓一個個纖瘦身影自上空樹冠間安然躍過。

　負責阻截歸路的菊淵軍縱隊當然不肯就這麼算了，四下裡如潮水般湧來，將這十幾名樹精靈圍在當中。樹上撤退的戰士們固然因此而危險性大減，被圍的黑髮精靈——雲起聯軍統帥杉，情況卻愈來愈不妙。

　背靠著一株株大樹騰挪躍動，杉眼看著幾名衛士先後被長箭釘在樹上，咬緊牙關，嚴厲警告自己：現在沒有悲痛的時間！

　“法駕！”

　森林深處傳來呼喊聲，隨後，一陣箭雨——發自樹精靈的箭雨猛烈襲來，又打痛了菊淵軍的背後。

　是杉留在森林裡的後備隊趕過來了。這一百名樹精靈今晚的任務，就是接應襲營隊平安撤回。

　河岸營地中的菊淵軍主力、撤入森林的樹精靈襲營隊、繞道進森林抄後路的兩個菊淵縱隊、樹精靈預備隊，目前四支隊伍層層交錯，仿佛中間抹了兩層奶油的切塊蛋糕。

　菊淵縱隊士兵被黑暗中突如其來的箭雨打得心驚膽顫，又不知這片陰沉沉的森林裡到底還埋伏了多少樹精靈，最重要的，是經過今晚噩夢般的血戰，當初那股驕橫不可一世的氣焰早已在無形中被打壓乾淨。遲疑猶豫間，腳下就不知不覺地向營地方向退去，連長官的喝斥踢打、殺一儆百都不象平時那麼管用了。

　紛亂之中，剩下為數不多的樹精靈也飛身上樹，掠過一重重枝葉，投入無邊無際的母親大森林。

　暴戾的流血之夜，終於過去了。

　接天森林裡，上百名樹精靈圍成一圈，隱身樹上，嚴密地監視了“月矅岩”上那幾十隻妖狼整整一夜。

　慶倖的是，狼群整夜只是對著圓月長聲悲嗥，偶爾有幾隻躍下“月矅岩”在四周走動一下，卻也沒有進入森林向樹王宮地區襲擊的意圖。

　東方晨曦初露，漸漸驅走籠罩大地的黑暗，光線一束束穿過林間樹木，射到“月矅岩”上。

　就在上百名精靈眼前，那些已經嗥累趴伏在石上的狼只，發生了奇妙的變化：吻部收縮、耳朵變小、毛髮減疏、身體直立……

　幾十個身穿灰色皮裘、毛髮蓬亂的“男人”，懶洋洋坐臥在大石上，不時打著呵欠。

　“威爾。沃夫！”

　一聲驚天動地的嬌喝，震飛了林中晨起的鳥群。

　紅發的樹精靈美女一躍下樹，輕靈縱上大石，手中狼牙棒直指一名灰發額前垂著一綹白毛的漢子：

　“算你有膽，敢這樣來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