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125章 這樣不好

　有那麼一瞬間，洪波凝定，天地靜止。

　渾身上下混漉漉滴水的淡金髮小精靈，與衣衫襤褸、瘦得皮包骨的黑髮中年男人，兩相對視，藍眼與黑眼近在咫尺，目光膠粘在一起……

　然後，淡金髮小精靈一甩頭，照準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啊嗚”一口狠狠咬上去！

　“哇啊——”

　這一聲失聲痛呼，倒不是發自被咬者。中年男人身後此刻又出現四個衣著打扮一模一樣的男人，其中之一眼見首領被咬，大叫著就沖過來，一拳向淡金髮小精靈頭頂搗去。

　“放開他——”

　與這個衝動的男人來勢相反但目標一致，紅發女將軍楓從水中躍起，足尖在大樹幹上一撐，苗條的身子如離弦之箭，快似閃電向著擒住棠露的男人沖去！

　被咬的中年男人肩膀微聳，把那個衝動的手下向後撞飛，右手輕揮，連著咬在上面的小精靈一起縮回自己懷中。“卡”地一響，左手刀出鞘半尺，雪亮的寒光，冷浸浸逼在小精靈玉雪粉嫩的脖頸前。

　再清楚不過的示意了。

　半空中的楓長臂一伸，撈住一根橫在空中的樹枝，借勢改變方向，落在旁邊樹上，胸膛急劇起伏：

　“放開他！他只是個普通小孩！要什麼，我跟你們走！”

　見到中年男人唇邊掠過的哂意，紅發女將軍怒吼：

　“我說放開他！你聽不懂嗎？我是樹王國軍事大臣楓，也是梵鏡王的青梅竹馬和未來的王后！拿我換這個調皮小鬼，你占大便宜了！”

　中年男人低頭，望向仍然死咬著自己手不松嘴的小精靈，微笑：

　“好孩子，告訴她我是誰。”

　棠露松了口，先“哇”一聲嘔吐出來——天知道這男人已經多久沒洗過手了。

　“楓阿姨，不用白費力氣了，”吐完之後的小精靈有氣無力，“這傢伙是菊淵刺客的頭目，叫什麼寺的，我們已經交手過兩次了。這位男子漢大丈夫對我一直特別迷戀，兩次都是專門找我下手，用來威脅爸爸……”

　“棠露啊——”衣襟帶風，樹枝一顫，滿臉驚惶的銀髮杏夫人落在樹上，一眼看見淡金髮小精靈已落入大敵之手，尖叫一聲，就要和身往上撲，被楓一把抱住。

　“寺先生，您究竟想要怎麼樣？”勉強保持鎮定的楓，臉色明顯發白，“吾王陛下是大公無私一心為國的有道明君，不會為兒女私情出賣國家人民。請您開價，但請開在合理的範圍之內，否則，恐怕您會落得個雞飛蛋打兩頭皆空。”

　寺看著自己手上兩排清晰的小牙印——上門牙處還缺鼓出一塊——慢慢地被自己的鮮血浸濕，微笑：

　“我等潛入森林逾三月，隱蹤匿跡，饑寒交迫，就是為了等這一天啊！小王子說得沒錯，我對他的確特別有興趣，所以……”

　說到這裡，嘩啦一聲，水裡突然躥起一隻渾身漆黑的妖蛭，張大了嘴向寺身後襲去。

　方才幾句話的時間裡，十幾個最有經驗的精靈戰士都悄無聲息地靠近了棠露和寺棲身的這棵大樹，靜靜等待機會。現在，機會一出，無人浪費，十幾枝長箭眨眼間就飛向寺的後腦、咽喉等要害致命處，還有兩三把刀切向寺的左臂，准擬一刀砍下他拿著刀的手，先去除掉對棠露的威脅再說別的。

　比這些兵器更快的，是楓的火紅身影，香肩急聳，赤手向前，是準備自己挨上一刀也要先搶回小精靈的姿態。

　四面八方交攻之下，黑髮男人一聲低嘯，拔身而起，右手仍然緊緊挾住小精靈柔軟的身體，左手刀揮灑兩下，格飛幾枝箭，輕靈穩健地落到三步開外另一棵樹上。

　原本在他身後的幾個菊淵忍川武士，也紛紛揮刀擊開四面進攻，同時跳到首領身周，繼續保持嚴密的守護陣形。

　“這樣不好，”寺收斂了笑容，看著楓一腳踢飛那條妖蛭，落到自己原先站立的大樹上，“放任這些妖物四處亂躥不去收拾，反而先來進攻我們人類，這樣不好。”

　左手刀“清心丸”再度離鞘，這一次，刀鋒湊近了小精靈白嫩的臉頰。

　“不——————————”杏夫人驚天動地尖叫！

　“去把這些妖物收拾乾淨，別讓它們在這裡添麻煩，”寺生硬地下令，冷笑，“這個，算是對你們保衛不力又輕舉妄動的處罰。”

　雪亮森寒的刀刃，破入小精靈柔嫩得吹彈可破的臉蛋，自上而下輕輕一拖，鮮血立刻涔涔而下，染紅了棠露半邊臉龐。

　咬住花瓣般的小嘴唇，棠露睜大藍眼睛，凝視面前愈來愈陰暗的森林，忍著劇痛，一聲不吭。

　“棠露……”

　一手捂住嘴，杏夫人哭倒在樹上。四周也傳出精靈戰士們痛苦的低吼聲。在珍惜孩子的樹精靈面前傷害小精靈，本來就是種極大的折磨，更何況落入敵手的還是他們唯一的王位繼承人……

　“去收拾妖物，照他說的辦！”臉色慘白的楓咬著牙下令，遣走戰士們，轉向寺，“如果你再敢碰他一根頭髮，我……”

　“要試試看嗎？”不等楓說完，寺就笑了，左手刀作勢欲刺。

　“不！”包括楓在內的所有精靈同時狂吼。

　“這就對了，”寺側過手中刀鋒，用平面在小精靈臉上輕輕摩擦，“當發號施令的人不是你的時候，要學會乖乖閉嘴，小姑娘。”

　楓閉上嘴，又閉上眼睛，抑止住砰砰發脹的太陽穴和嘴裡湧上的又酸又苦味道，將八千年來體會到的最屈辱的感覺拋諸腦後，深呼吸，睜開眼：

　“我明白了。那麼，您究竟想怎麼樣，寺先生？”

　黑衣男人也長長吐出一口氣，似是要吐盡這幾個月來在森林中所受的饑寒苦楚：

　“先給我們送些食物和衣服來吧，我們都快忘了正常人是怎麼樣活著的了。”

　“為什麼不到我們的村子裡休息幾天？”楓小心地建議，“有小王子作為人質，我們一定會好好招待你們。”

　“多謝好意，但不必了。”寺臉上帶著微笑，“我們這些人，已經習慣了離群索居的生活。不但不進村，而且在我們宿營的地方，周圍一千米之內，我不想看見任何類人生物的影子。我們需要的物資，只能讓她——”

　右手一指渾身顫抖的杏夫人——

　“這位死而復生的好心夫人給我們送來。明白了嗎？”

　看到楓的神色，寺又補充：

　“你們最好不要在食物裡弄鬼。我知道，有些東西樹精靈吃了無害，人類卻經受不住。你們送來的每樣東西，我都會分別讓不同的人吃下去。只要我這些下屬有一個人出現中毒症狀——你知道後果會怎麼樣。”

　棠露臉頰上的鮮血，仍在一滴滴靜靜滑落。

　“小傢伙很不錯，不愧是精靈王的兒子，”寺贊許地拍拍棠露的小肩膀，“我希望你今後一直都能這樣合作聽話，做好長途跋涉的準備。要從這裡走出森林，可不是件輕鬆的事呢。”

　“你要把棠露帶到——”楓問。

　“雲起城。”菊淵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