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146章 血霧面紗
邁出那道門,楓就沒打算再回頭。
右手沉重的鐵槍在身周掄出圓圈,呼呼風聲中,大步走向菊淵兵最密集的地方。沒有招式、沒有身法、沒有固定目標、不躲不閃、不理任何引誘挑畔,美麗而冰冷的褐色雙眸中只閃動一個字:
殺!
慘叫聲起,凡被裹入她槍圈內的皇宮衛兵,片刻間便化為血雨肉沫飛濺。
菊淵人素來以勇悍不怕死著稱,負責守衛皇宮保護“大帝陛下”的,更是菊淵族裡萬中挑一的勇士,雖見這女精靈強悍得近乎瘋狂,但仍無一人後退,反而奮不顧身前仆後繼地撲上去,當然,只製造出了絞肉機下的更多碎塊。
暗夜蒙上一層血霧面紗,在場者,沒有一個能逃過她淒豔的觸摸。
楓的半邊臉頰早被濺上的鮮血染紅了,點點滴滴一直流到肩上,她都根本沒時間去擦。褐白分明的眼珠間或一輪,是從這半面看上去唯一的不同顏色,緊接著,鐵槍便勢挾勁風呼嘯而至,掀起又一波腥風惡浪。
至今為止,在她兇猛絕倫的強攻下,還沒有菊淵人能侵入她身週三尺之內,射來的箭羽也未及身子就被槍風打飛,但,她這樣一口氣不停歇地揮舞沉重鐵槍,到底能堅持多久呢?
槍尖偶爾刺入菊淵人的骨隙缺裂,一時拔不出來,攻勢滯住,菊淵衛士們就立刻一擁而上。楓也不強奪,撒手發力推刺,連槍帶槍尖上勾著的人屍一起遠遠摔出去,雙臂一交叉,右手又從左臂下抽出一根武器庫裡的鐵槍,重新掄開,那些剛才反應快、爭相搶上的菊淵人就化為下一波血浪。
這種打法,跟樹精靈一貫的避重就輕、遠端攻擊、先保自身的戰術大相徑庭,等於是主動放棄了精靈族在速度、眼力、準確性方面的先天優勢。如果樹王國軍事大臣杉看到妹妹這麼樣蠻幹,恐怕會捶胸頓足吐著血哀歎自己“教育失敗”。
但又有什麼關係呢?當一板一眼的攻防變成一去不回的衝刺,當斤斤計較的籌畫變成只求殺人不求自保的渲泄,當求勝變成求死,當放棄變成解脫……
她多殺一個菊淵人,世上就少一個能夠再傷害到她所愛的精靈們的惡魔,當然,這是多麼正大光明足以令人肅然起敬的藉口——如果她還需要藉口的話。
髮辮飛旋,槍風揮舞,乍現乍合的血光彌漫得如此溫柔而甜美,楓幾乎快樂了,渾身輕飄飄的,不象在戰鬥,倒象在舞蹈,象在千年前那個如水銀夜裡,她曾踏著無聲的天籟與那個金髮男子林中共舞,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圍繞著他們身周點出夢幻般的燈火,象她在那一刻的安詳和滿足,明白自己終究擁有了為什麼要來到這世上的緣由。
當她手中最後一枝鐵槍也被菊淵人格飛,明晃晃的刀槍劍戟和被仇恨扭曲的臉孔潮水一樣當頭湧上,那安詳滿足的感覺仍然駐留在心田間。菊淵衛士們發現,這兇悍的女精靈竟然是在微笑著,被鮮血糊住的美麗臉龐上,掛著一絲遙遠的不屬於這空間的念憶。
殺。
高高舉起的刀槍,就要同時斬下,已經燒得梁圯屋漏搖搖欲墜的“建祥殿”裡,突然砰一聲大木紛飛,無數帶著火的材料流星一樣向四周噴射而出,又砸傷燒傷了不少菊淵衛兵。
一個身著鎧甲的黃髮身影從中步出,整間大殿在他身後轟然倒塌。
“欺負女人,算什麼本事!”樹精靈清朗的喝叫聲在喧囂火場中明晰可聞,“看劍!”
聲到劍到,劍到人到,寒光一閃,叮噹聲響,砍向女精靈將軍的眾多兵器全被格開。穿著盔甲的男性精靈仗劍卓立,仰天大笑。
“竹,你搞什麼鬼?”等他笑夠了,楓用樹精靈語冷冷問。
“抱歉,我在裡面穿甲花時間太長了……你也知道,矮人渣子們普遍是五短身材,要找一副適合我的鎧甲容易嗎?我挑了幾套,穿上以後才發現內襯不合身,弄得我渾身彆扭。如果那裡面有針線就好了,我還可以自己動手改……”
“竹!”
被女將軍怒喝而止的樹王國民政大臣,雙唇在頭盔護頰下暗自一揚,轉向對面成百上千的敵人,面對他們“你是誰”的呼喝詢問,冷笑:
“好個沒記性的菊淵族,剛剛在絞刑山谷裡丟了十萬具屍體,轉眼間就忘光了!我是誰?就算沒見過,也該聽說過吧?”
竹的身高在樹精靈裡只算中等,但樹精靈普遍比菊淵人高,以仰角望上去,清秀瘦削的竹居然也有了點“威猛”架式,再加上他全身穿著的硬式盔甲,人為給形象增加了堅硬度,而露在頭盔外的亞麻色長髮,在黑夜火光照耀下,實在跟金色也差別不大……
“樹精靈王梵鏡!他果然出現了!”許多菊淵士兵同時驚呼,當下就有人去飛報田信大帝。
“不對!他不是樹精靈王!”並不是所有的菊淵人智商都低劣,“看他跟那女的身材差不多,樹精靈王可比他高壯多了!”
眾衛兵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一時竟無人上去攻擊。趁此機會,竹湊近楓耳邊,再一次請求:
“走吧!我們的任務完成了!留著命救寶寶比較有用!”
楓不理他,冷笑著伸手鬢邊一抽,狼牙大棒高舉,再度向菊淵人堆撲去。
什麼叫做名聞天下的精兵,樹精靈王梵鏡此刻總算體會到了。
建祥宮火起,宮殿群北面吵鬧得沸反盈天,卻只有事先規劃好的機動小隊趕過去,處理這一“突發事件”。其餘劃定崗位的菊淵衛士,堅守自己陣地一動不動,甚至都不帶向那邊張望一下的,仿佛早已料定這種事會出現。
用暗褐色的兜帽罩起一頭耀眼長髮,梵鏡在北方火光初起時,就趁亂潛入宮殿群,以人類絕對不可能達到的速度與輕捷,沿著屋簷牆角下最幽黑的影子飄移,有幾次,菊淵巡邏隊甚至是大睜著眼睛從他身邊走過去的,隊員們揮一下手臂就可能打著他。
他不擔心湛,水精靈隱匿形跡的本事遠比樹精靈強。他只擔心——竹和楓這麼一頓鬧,田信和寺會不會把氣出在寶寶身上?
用力壓下心頭湧起的冰涼痛楚感,梵鏡搖搖頭,集中精力,動用所有感官,半蒙半撞地捕捉住“那一刻”,悄沒聲縱身飛起,在至少可能被四道視線捕捉到的情況下,躍過一堵院牆,落入一個空空如也的庭院內。
沒動靜,那四道視線果然都沒有朝向這個方向。
如果機動小隊也參與到這些地方的巡邏中來,那可就難說了。
吸一口氣,梵鏡無聲地奔到院門前,透過門縫向外張望。對面,就是玉京宮大殿后,田信大帝暫居的寢宮,棠露寶寶目前所在的地方。
剛一看到對面情形,樹精靈王就明白了:
今晚的秘密行動,到此為止。
寢宮外,密密麻麻佈滿崗哨,每隔三五步就有一對菊淵衛士貼背而立,警惕注視各個方向,連屋頂上都站了不少人,就算一隻蒼蠅想闖進去打擾大帝陛下的安眠,都是絕對不可能的。
在心底歎口氣——當年我為什麼那麼想不開,不真的在皇帝床底下挖條地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