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0四節 閃電
九月十五。
秋天清晨淡爽的陽光照耀在墊江與長江交會處的江州城頭,喚醒了這座沉睡的城池。
一大早,江州太守沈彌和新到的駐防將領吳懿、嚴顏就忙碌起來,因為他們接到消息今天上午漢丞相陳平將會親自帶領援蜀平亂的軍隊經過江州,作為地主的他們有必要做些迎來送往的過場事宜。
不過吳懿和嚴顏對于主公劉璋請陳平入蜀的決定多少有些無奈和警惕,畢竟陳平這些年東討劉繇、北逐孫堅、南降士燮,掃蕩天下的野心已昭然若揭。此番陳平入蜀恐怕是禍不是福,所以兩人在應付著迎接陳平的同時也在加強江州的防備,並私下裏約定了由吳懿做代表出城迎接,而官職稍低的嚴顏待會留守城池,以防止亂民的名義對江州實施戒嚴。
辰時。
響亮的號角遠遠響起,聚集在城東碼頭的江州官員和昨日剛趕到江州的婁圭正在引頸相望,東方江天一線的地方已能隱約看到飄舞的彩旗——漢丞相陳平馬上就快到了!
沈彌和婁圭悄悄的對了對眼色後下令放響了迎接的禮花,頓時豔麗的色彩和轟鳴的回響震撼了碼頭眾人的同時也震撼了原本因戒嚴而靜寂的江州城。
沒過多久,龐大的船隊漸漸在碼頭邊靠岸,我在三千重裝鐵甲步兵的簇擁下帶著許褚、典偉和劉愛雲這幾個擅長近身肉搏又對指揮統帥沒什麼作用的保鏢加打手下了旗艦,滿臉歡笑的走向迎接的西蜀官員,在婁圭的介紹下開始和眾人打著招呼做著虛偽的應酬。當介紹到吳懿時,我發現這個留著落腮胡子又高大威猛的武將有些心不在焉的瞟著我身後的鐵甲步兵,黑裏透紅的臉色有些微微泛青。
當我好不容易應酬完各人的馬屁准備隨著江州太守沈彌走向布置在野外的宴席時,跟在沈彌身後的吳懿突然出聲喊到,“丞相大人,這個,您麾下的將士不用下船了,這裏地方狹小,在下自會派人上船為將士們送上酒肉犒勞!”
我看了看吳懿所指的方向,後面跟著靠岸的運兵船正把一批批的士卒往船下送,“哦,沒事,船坐久了筋骨有些難受,將士們只是下船活動活動,總是悶在船上還沒到培關恐怕就會悶出病來!”這吳懿還真多事,老子兵馬不下船怎麼攻打江州,你個傻大個跟著我一起在這裏喝酒吃菜不是挺好,等江州城破了你馬上投靠我就是,何必在這裏唧唧歪歪。
馬上就要富貴到手的沈彌也立即在邊上幫腔,“丞相大人說的是,將士們坐船坐久了是需要出來活動活動!”
吳懿望了望沈彌望了望我,再看了看後面接艟而來的船隊,突然又象發現新大陸一樣喊到,“大人,您的後續船隊怎麼有部分在沿大江(長江)西進?不是應該走墊江北上嗎?”
廢話,老子東南兩面包抄江州後就要迅速西進成都,不走長江水路難道還走梓潼山路不成,“你們不是答應沿路補給糧草嗎?那些船是去江州南面靠岸好方便補給!”
“這些瑣事不用勞煩大人,大人的船隊走到哪裏,我們的糧草就會送到哪……!”吳懿說著說著突然發現登陸的士卒沒有停在原地而是列好了陣勢跟在犒勞團身後,且停靠的船舶正在向碼頭卸下投石車、床弩和雲梯這些攻城設備,現在就是傻子也明白了陳平想幹什麼。吳懿頓時想都沒想的就去拔身上的劍同時出聲大喊,“給我……”
“動手!” 我怕他太激動,幹脆幫他把後面兩個字喊出來。
反應最快的典偉已經擋在了我和吳懿之間,首先確保我的安全;緊接著後發先至的變態妹妹一個鷂子翻身猶如“街頭霸王”裏的春麗一樣一腳踩著吳懿正在拔劍的手腕同時一手按住吳懿的頭盔越過他的頭頂,還沒落地就淩空拔劍舞出一個半圓將想沖上來的吳懿近身侍衛蕩開;球一樣的許褚沖在最後,一手掐住吳懿剛從變態妹妹重壓下抬頭而露出的脖子,另一手則抓住吳懿的腰帶將他仰面朝上舉過頭頂同時出聲暴喝,“想這鳥人死的就上來!”
原本既做禮儀隊又做警戒護衛的江州士兵見主將瞬間被制住,一下子慌了手腳,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不知該怎麼辦,而跟在我身後的重裝鐵甲步兵在把我們團團圍住的同時趁機將不知所措的江州士兵隔離到安全距離,走在最後面准備攻城的軍隊在夏侯淵的指揮下甩不都甩這邊,自顧自的推著攻城武器繼續向江州城牆邁進。
被許褚頂在頭上的吳懿一邊拼命掙紮一邊怒吼,“陳平你這無恥之徒,我主請你入蜀,你卻趁機謀奪我主城池!”
“哼!”我冷哼一聲抖出早已准備好的聖旨,“你主的城池?把天子放在哪裏?劉璋割據巴蜀,不奉王命、不朝天子、不納供奉是為反賊,今日我是奉詔討逆!”
“你才是逆賊,天子在你手裏,這詔書你想怎麼寫就怎麼寫!你以為你今天進得了江州城嗎?幸虧我等早就有防備,城中尚有嚴老將軍在,你休想進得了江州!”
“不勞掛心,我今天就讓你看看我是怎麼進這個江州城!”
……………………
沙悟靜在煙花的轟鳴聲中睜開了緊閉著的雙眼,輕輕撫摸了一下早上組裝好的手弩後打了個響指,原本無聲的帳篷頓時唏唆起來。
沒有理會帳篷裏做最後檢查的弟兄,沙悟靜輕輕撩開了帳幕向外張望。這裏是江州城內的校場,地處城中稍微偏東一點的地方,前一天傍晚隨婁圭抵達江州後他們這些所謂的“民夫”被負責江州安全的吳懿安排住在這裏,同時還在他們周圍駐紮了一千士卒以做監視。而原本指望能給予幫助的沈彌在吳懿和嚴顏的大軍入城以後基本就成了擺設,沈彌手下只有三千老弱病卒,除了能在這城裏帶帶路以外基本沒什麼別的作用,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這次沙悟靜帶領的一千虎豹騎不比太史慈潛進成都的人馬,他們因為是假裝民夫,可以說隨時都在西蜀軍隊的監視下,所以身上沒穿細鎖甲,僅靠每個人腰間偽裝成腰帶的一千條油藤臨時編織了十套簡易藤甲;武器也只有綁在大小腿內側的短小匕首和僅僅三支弩箭。而組裝弩,因為身上能藏的東西有限,每人只能藏下一個組件而已,經過昨晚一整夜的悄悄收攏、分類、再拼裝起來也只有一百把,就靠這些東西,沙悟靜今天要趁荊州大軍佯攻東門的時候為逆長江而上的荊州水軍打開江州南門。
現在外面監視的士卒大多在抬頭仰望天空中的禮花,畢竟這種熱鬧場景平常只有逢年過節才能看到。沙悟靜收回目光吹了聲口哨,同一帳篷裏沒拿弩的弟兄馬上有幾個走了出去,沙悟靜將手弩貼著後背夾在這幾人中間跟著走出了營帳,一邊看天空的禮花一邊用眼睛余光瞟著外圍的崗哨,同時吼著嗓子喊到,“大家出來看禮花啊,難得一見的盛況啊!”
各處的營帳馬上陸陸續續鑽出了看熱鬧的人,也象沙悟靜這邊一樣三五成群的邊望著天空邊向四周擴散。
負責警戒的軍官看了看這些抬頭望天看熱鬧的民夫,發現沒什麼異狀後嘟嚕了一句“鄉巴佬”繼續和這些所謂的鄉巴佬望著同一片天空,不過還是時不時的瞧上這些鄉巴佬一眼。但當他發現這些鄉巴佬離警戒線越來越近時,一種動物天生對危險的本能在潛意識中開始刺激這個軍官的大腦,“喂,站在原地看就好,別到處亂躥!”
“軍爺,站不下啊,後面出來的人越來越多,地方太小了點,我們也是被擠過來的!”
這話倒也說的是事實,這些民夫住的帳篷占了一大塊地方,人都跑出來後地方就顯得有些小。不過監視這些民夫是軍官職責所在,而且這些民夫又不是本地人,沒什麼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顧慮,何況在當兵的眼裏這些運送貨物的民夫都是弱者、賤民,沒必要和他們講什麼客氣,“去去去,滾開點,我管你們站不站得下,再吵把你們都押進帳篷不許出來!”
三五成群的民夫依然不緊不慢的挪動著腳步,“軍爺,不要這麼不近人情好不好,本來我們又不是你們江州的人,你們把我們當犯人一樣圈著不許這不許那的什麼意思嗎?難得今天有禮花看,讓我們瞧瞧有什麼關系?”
“我說不許就是不許!”軍官抽出身上的配刀虛揚一下想唬住面前這些鄉巴佬,突然一陣吶喊撕殺的聲音透過禮花的暴鳴斷斷續續從城東方向穿了過來,軍官不由得側耳去傾聽怎麼回事。
還沒聽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那些撕殺吶喊的聲音就漸漸被四周出現的混亂腳步聲和嘈雜的呼喊聲所掩蓋,“荊……軍隊攻……了……”
“快……快上……樓……荊州軍隊……過來了……”
“吳將軍被對方抓住了,弟兄們快上城牆……”
軍官一下沒反應過來,荊州的軍隊在攻城?他們不是來幫忙的嗎?怎麼會……不好,軍官頓時發覺自己面前就是數量眾多的荊州民夫,必須立即將他們彈壓,免生禍亂。剛准備喝令士卒戒備,一陣刺痛從喉嚨傳來,用手去摸,好熱、好濕、好滑、好痛,再看看手掌,一片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