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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行》第500章
第十一章(73)越國公府(二)

  郭表熱情地把商成還有與商成同來的薛尋,都請進府裡。說起來,他與薛尋只是彼此知聞而已,從來沒有打過交道;前幾天郭家慶賀喬遷時,作為街坊,薛尋也只是讓一個兒子送了幾色禮物過來。雖然他托仲山帶話請商成過來,是有貼心的話要和商成單獨說,但上門都是客,他沒有把薛尋朝外攆的道理。另外,他覺得,既然門房說薛尋是與商成「攜手前來拜謁」,說明兩個人的關係肯定不同尋常;說不定商成就是要借這個機會介紹自己與薛尋認識。自己很快就要去隴西上任,到時候提領隴西軍民督理隴西軍政示意,肯定必然有不少的人事上的事需要和吏部交涉;薛尋是吏部左侍郎,所有文官的陞遷調動都需要經過他的點頭,假使自己能先一步與薛尋熟識,想來很多事情就能辦得更加順利……

  有外人在場,很多話不好直說,再加心頭又存了與薛尋結交的心思,郭表便把話題引到窮山的突竭茨祖庭,除了把這一仗的經過演義得驚心動魄之外,還順便把薛尋的妾弟彌重狠狠地誇獎了一番。薛尋在家裡最疼愛的妾室就是彌重的姐姐,愛屋及烏,對彌重這個妾弟也是另眼相看。眼下他聽郭表把彌重誇得天花亂墜,便對郭表大起好感,又聽說郭表要把彌重調去隴西委以重任,對郭表的評價的登時便更上一層樓一一郭奉儀能從那麼多的柱國上將中脫穎而出受任隴西提督,善審時能度勢倒在其次,關鍵是慧眼獨具知人善任,這就是了不起的本事呀!

  郭表投之以桃,薛尋自然要報之以李。軍務上的事情他肯定幫不上忙,地方政務他也說不出什麼真知灼見,但他久在吏部,對隴西衛各州府縣的官員人事也略有知曉,當下就把隴西衛署裡幾個緊要的文官還有一些在當地頗有影響的州府官員的情況都約略地介紹了一下。但他畢竟是侍郎,太具體的東西說不上來,只能大概地敘說個輪廓。至於更詳細的情形,他也要回到部裡找人詢問。

  這就足夠了。郭表有幾個戰友如今就在隴西,所以他對隴西衛軍還是比較瞭解。但他對隴西的地方政務卻是倆眼一抹黑。有了薛尋的介紹,他對即將面臨的局面就更有了點底氣。他一邊對薛尋說著感謝話,一邊邀請他和商成都留下來吃晚飯。

  薛尋卻不過郭表的盛情,就答應了。但他心裡很清楚,商成屈尊降貴來拜望過去的下屬,郭表又搞出敞開中門的隆重禮節來迎候過去的上司,不管這是兩個人合起伙來演的大戲還是相互之間有默契,總之,他們倆肯定有不足為外人言的心腹話要說。所以,他喝了兩盞酒嘗了幾口菜,就借口說晚上還有幾份重要的公文要看,便站起來向主人告辭。

  這一回郭表沒有再強留他。郭表說了幾句客氣話,又約好改天親自登門當面請教一一當然是請教隴西的問題,就與商成一道把薛尋送出來。

  送走薛尋,郭表把商成請到自己的小書房裡。他叫人再送了幾樣可口的酒饌過來;他要和商成邊吃喝邊聊天。

  見左右沒了旁人,商成便忍不住埋怨他,說:「老郭,你今天都在搞些什麼?你我是死人堆裡結下的交情,還用得著那麼張揚?」他到現在都沒想通,郭表為什麼會投奔燕山系。雖然他曾經對王義說過,嚴固很可能要和蕭堅分道揚鑣;可蕭嚴這不是還沒鬧分裂麼?再說,雖然他很不看好這次南征的前途,可那是他的一家之言,完全不能作數;朝廷上下,從宰相公廨到兵部再到參加南征的各部官兵將士,都覺得南征斷無不勝的道理。有些樂觀派甚至覺得,只要大趙要南征的消息傳到南詔國,南詔王說不定都會怕得自縛請罪;興許蕭堅還沒走到嘉州,南詔就把投降歸順的國書送到了上京。只要南征獲勝,蕭堅就必然還是大趙的中流砥柱,作為蕭堅的頭號心腹,郭表也必然水漲船高,何必非得跳來燕山系?何況眼下的燕山真能算是軍中一系?自己朝自己臉上貼金罷了。所謂的燕山系,提到公侯伯子男的封爵倒是有一大堆,可論說勳銜,就只有他這個賦閒的上柱國能撐一撐場面。其他的人,什麼張紹西門勝孫奐孫復邵川鄭七范全姬正錢老三等等等等,高的不過懷遠將軍,低的才是正六品校尉,捏到一堆統共才只有三個軍司馬一一就憑這些,還能涎著臉面自稱燕山系?也不怕說不出丟人現眼啊!

  郭表給他斟了一盞酒,又把幾樣菜朝他面前推。看他不端盞也不動筷子,自己先仰脖子傾下滿盞,端著空碗垂下了眼瞼,默了一刻,說:「子達,就是你剛才說的那句話一一你我是死人堆裡結下的情誼。」話說了一半,他忽然又停下來,再給自己的盞裡倒上酒。這一回他沒有喝,只是楞楞地望著清冽的霍氏白酒。良久,他長長一聲喟歎,幽幽說道:「我這也是固非所願,情非得已。」

  商成半天沒言語。郭表的話,他是半懂半不明。去年七月間他在枋州墜馬,當時便舉薦郭表出任燕山提督繼續執行秋季方略。最後上京只委了郭表一個假職提督。記得那時候就有傳言,說是朝廷有意讓諸序到燕山;張紹還專門為這事給他寫過一封信。最後果不其然就是諸序提督了燕山。從公心出發,諸序出任燕山提督是朝廷的決定,和「固非所願情非得已」扯不上半點的關係。但從私誼上來說,他當然是認為諸序奪了本該屬於郭表的職務,肯定要為郭表抱不平。再說,郭表埋怨蕭堅在關鍵時刻沒出來說句話主持公道,這也是在情理之中,說是「情非得已」,似乎也能講得過去。郭表立了大功,轉過臉卻發現別人把自己的座位佔了,明明還活著,卻被朝廷追封了一個開國侯,這種事情落到誰頭上都得滿肚皮怨氣!不過,這畢竟不是多大的事,說幾句怪話發幾句牢騷發洩一下就成,真是鬧得滿城風雨就沒意思了。

  他對郭表說:「你對蕭老將軍有意見,完全可以和他當面講清楚嘛……」

  「不是你想的那樣。」郭表打斷商成的話。他說,「去年七八月裡的事情,還有諸序去燕山的事,我都很清楚……」

  「俗話說,兼聽則明,偏信則暗。咱們都是帶兵的,可不能只聽一面之詞。」商成同樣打斷了他的話。

  「我就是聽了不少人的話,才知曉了事情的前前後後。」

  商成張了張嘴,最後卻什麼話都沒說。他本來想說谷實那個老匹夫的話靠不住,但想了一下還是算了。再怎麼說谷實和郭表也是翁婿,他跑來「離間」人家親戚關係,才真的是沒意思透頂!

  郭表見他不再開口說話,這才繼續說道:「其實,我是想與你說,諸序去燕山的事,不管外人如何傳言如何議論,我都沒對老帥有什麼別人心思。老帥對我有提拔信重之恩,即便是教我粉身碎骨,我也是心甘情願!」

  這話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至誠感激之意溢於言表,顯然是郭表有感而發。可商成越發地不明白郭表到底想說什麼了。既然郭表對蕭堅心存感激,那為什麼今天還搞那麼一大攤事出來?

  「……老帥於我有大恩,子達你也於我有大恩。老帥之恩,止惠於我一人;子達之恩,卻是恩及我平遙郭氏一族!」

  商成擺了一下手,說:「這是你一刀一槍拼來的,跟我可扯不上什麼關係。」

  「不!」郭表截口說道,「與旁人沒有干係,與子達你卻是大有干係。郭家能有今日,全是仰仗大將軍的器重與信賴!」說著他起座離席向後退了三步,單膝點地就行了不軍中大禮。

  商成根本就沒提防他會在席間搞這個名堂,楞楞地看著他蹲跪下去雙手握拳都抱在額前,才從愕然驚詫間猛地清醒過來。他一下摔開酒盞,跳起來兩步繞過條案,擒住郭表的兩條胳膊就朝上拽,嘴裡亂糟糟地連說帶罵:「你再來這一套,當心我翻臉啊!你想說感激話就直說好了,別動不動就施大禮!」他強拖著郭表把他按在座椅上,又說,「都說過了,咱們是戰友的情誼。既然是戰友,那今天你救我一命明天我拉你一把就很普通了。再著我也說過,你現在的勳銜爵位都是你自己拿命換來的,跟我沒什麼關係。就算有關係,也就是我提了那麼一個方略而已一一最後還不是得靠你們去執行?」他坐回自己的座位,把打翻的盞裡的那點殘酒潑在地上,自己另斟了一盞,又給郭表的盞裡也添滿,笑著奚落道,「話說起來,你們一一你和仲山一一你們也沒執行那個方略吧?仲山在莫干打得拖泥帶水,一個月的戰事楞是拖成仨月,白白地糜耗了不知道多少糧餉。你更厲害,進了草原就沒了蹤影消息。要不是我那陣子頭疼不想提筆寫字,說不定早就發公文彈劾你了一一茲有燕山假督郭奉儀,率騎軍三千進草原狩獵,一去數月不通音訊,請治其『逾時不歸』之罪……」

  郭表一笑,也不接商成的話,雙手捧起商成替他斟的酒,又是一口傾盡。他扶著空盞,雙目炯炯地望著商成,慢慢地說道:「子達,我想,我在燕山任大司馬不過是虛有其表,其實是別有所圖。這事你應該清楚吧?」

  商成有點莫名其妙。去年初,郭表帶領一群青年將校到燕山學兵,真正的目的其實是隨時準備在情勢危難時接替他這個假職提督,這事他怎麼可能不清楚?從接到兵部的公文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郭表是另有目的。燕山上下,揣摩出這件事的人不少,後來張紹他們也沒少為此而給郭表「穿小鞋」。可這事這事早就過去了,郭表怎麼忽然又自揭傷疤呢?

  看商成點頭表示肯定,郭表又說:「我只是揣著一份兵部的公文去燕山,從頭到尾也沒以之示人,更沒因為手裡有倚仗就跳出來指手畫腳。便是這樣,張繼先和西門克之還幾次三番地教我落顏面。就以我為例,憑諸序現今的所作所為,他在燕山能長久?」

  這個事情商成倒是沒仔細想過。他思忖了一下,搖了搖頭。諸三盞現在已經把燕山文武全都得罪光了,想長久基本沒有可能,估計不出半年一載,朝廷就得把他調走。諸序堂堂的上柱國,尚且不能號令不住那群踢腿騾子,估計別的柱國也沒人敢輕易接手。自己在京「養病」走不了,郭表又馬上要去隴西,孫仲山的資歷能力勳銜沒一樣能教人信服,想來新的燕山提督不是張紹就是西門勝……他忽然驚訝地發現,如果事情果真如他所設想的那樣,張紹或者西門勝出任了燕山提督,再加郭表在隴西,孫復在嘉州,京城裡還有個敢和楊烈火幹架的上柱國,原本是子虛烏有的燕山系,眨眼之間就變成一個足以與蕭楊分庭對抗的龐然大物!

  他越思量便越是覺得自己想的沒有錯;越是覺得自己沒有料想錯,就越是覺得驚訝。他從來沒有想過建立什麼燕山系,甚至還時常對那些把「咱們燕山系」掛在嘴邊的人抱以冷笑。哪知道就在他的冷嘲熱諷之間,這個軍中大山頭便已然成了氣候……

  他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半晌才問郭表說:「你就因為這個?」你就是因為這個才把自己劃為燕山一員的?畢竟誰都看得出來,燕山系的前程遠大。燕山衛軍裡,一大批軍旅級將領都處在四十歲上下的年紀,正是一生中最為輝煌的歲月;在他們以下,還有更多的充滿才華的年青將領正在一步步地走向成熟。最關鍵的是,這些將校都是在對外戰爭中嶄露出頭角,正正切合著大趙的軍事戰略指導思想從防禦轉向進攻的改變;他們的未來完全可以想見一一必定是無比地輝煌!

  郭表明白商成在問什麼。從他突破扶餘人的圍追堵截進入趙境的那一刻時,他就在思考這個問題:是不是真正地走進燕山行列。過去的差不多一年時間,他都呆在燕山。在燕山,他的所見所聞與中原駐軍截然不同。他一邊看,一邊想,同時進行比較。澧源大營現在還在翻著過去幾十年的戰例,討論如何進行縱深逐次防禦作戰時,而燕山衛軍已經在討論如何進行境外作戰,張紹他們已經在考慮解決諸如「境外作戰方式」和「佔領區管理」這種他聞所未聞的新問題。毫無疑問,這些東西對他的衝擊很大。他在過去的軍旅生涯從來都是考慮如何抵禦外虜,因此他很難一下就放棄老的思路;但是,他從他的岳父那裡瞭解的朝堂上的風氣變化,又教他相信燕山衛軍的做法更符合朝廷的想法。在新舊觀念之間,他搖擺過,也動搖過,最終他還是覺得應該走進燕山系。是的,老帥、楊國公、他的岳父以及嚴固他們,他們都是一代名將,但他們的想法都還停留在「防禦」上,他們能夠保家衛國,卻不足以開疆拓土。與燕山將領們比較,他們都像是遲暮的英雄,雖然壯心不己,但已經不復當年叱吒風雲的壯志豪情,而是斤斤計較於自己的榮耀得失。而燕山的將士,他們嚮往榮譽,憧憬勝利,渴望著建功立業,並且甘願為此做出努力和付出犧牲!他,平遙郭氏的郭表郭奉儀,也同樣期盼著能有那麼一天,自己可以「登狼居胥山築壇,祭天以告成功之事」,為大趙增山廣地!

  正因為他有這個雄心壯志,所以他才最終決意走進燕山行列。他在前兩日已經把這個決定告訴了老帥和岳父,也取得了他們的諒解和理解。他在今天用最隆重的禮節來迎接商成,就是為了告訴別人,他已經是燕山的一員!

  商成驚訝地聽著郭表把話說完。有很長一段時間,他什麼話都沒有說。

  他實在是記不起來郭表今年是多少歲數了。可能是五十二,也可能是五十三;或者這兩個數字都是錯的。但他很欽佩郭表的雄心壯志。這才是真正的「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他帶著敬佩的心情,對郭表說:「那,你需要我幫著做點什麼?」

  「我什麼都需要。」郭表說,「但眼下最需要的是人。一一得心應手的人。」

  商成點了點頭。這一點不難辦到。他告訴郭表,可以從燕山衛抽調一批營哨軍官過去充實隴西。當然,這個事情郭表完全可以直接找兵部出面。既然朝廷令他出任隴西提督,這一點本身就代表著朝廷對他的信任。在這種情況下,他提出一些人事上的安排調動,朝廷一般都能答應。

  「我還要幾個人。」郭表說。他直接點了幾個人的名字,「文沐,鄭七,田曉武,還有趙石頭……」

  商成有點為難。他現在不是燕山提督,兵部侍郎也是個虛職,幫著郭表出點主意拿個決定還成,讓他辦實在的事情就很麻煩。另外,文沐、鄭七和田曉武還好說,他們還在燕山;石頭卻是已經編入了南征,從南征序列裡拉人出來,這不太好吧?

  郭表還不知道石頭要參加南征。既然石頭要跟隨蕭堅和孫復去征伐南詔,他就打消了調石頭去隴西的念頭。他覺得,有了文沐、鄭七和田曉武他們這些人,再加一批燕山調出的營哨軍官,他應該可以很快打開隴西的局面。他在那邊畢竟還是有一些戰友和熟人的,他們也能幫扶他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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