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卷 日落長松 章七 夢幻的旋律 下
“才子,要不要一起出去溜溜?”碧凝雙手叉腰,笑得花枝招展,滿頭五彩花瓣隨秀髮輕輕擺動。
卓遠煙上前兩步,不由分說便抓住了徐沫影的胳膊:“走吧沫影,咱們去轉轉!”
徐沫影疑惑地問道:“你們不累嗎?跑了一天還要出去溜?”
碧凝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聳了聳肩:“沒有辦法,我家表妹精力旺盛,非要拉著表姐去陪她逛街,我只好捨命陪君子了!”
卓遠煙笑著回手推了碧凝一把:“不要亂說,誰是你表妹了?”然後便回身對徐沫影一陣推搡,連拖帶拽地把他推下樓去:“走啦走啦!”
徐沫影無奈,只得跟著她們走出賓館大門。他本想再叫上藍靈和柳微雲,但一想她們倆體質纖弱,經過一天的奔波肯定已經很疲倦了,就沒有提起。
三個人出了門來到山路上,抬頭是滿天星月,低頭是黑壓壓的山巒,晚風輕拂,月光蕩漾,又是一個宜人的夏夜。順著山路走向桃花溝附近有一個小廣場,每天晚上都有很多納涼賞夜的人們,還有不少賣宵夜的攤販。卓遠煙直嚷肚子餓,碧凝便建議先去小廣場上吃一點東西。
廣場不廣,一眼望去不過一百平米左右,邊角地帶不可避免地全被賣小吃的商家佔領,中間平地上是黑壓壓納涼的人群,不少人圍坐一桌,喝著啤酒吃著各色小吃,還有的哼曲打牌。廣場盡頭高高張起一面電視螢幕,雖然不是很大,但也能讓全廣場的觀眾看得真真切切。三個人一進廣場,卓遠煙便喜歡上了這個地方,不禁為之歡呼雀躍。
三個人買了一些麻辣燙,又買了兩瓶飲料一瓶啤酒,兩個女孩都不喝酒。因為廣場上納涼的人多,已經找不到空桌子,他們便跟一個本地老人坐在一起。他們的位置正在小廣場的中心,地理位置非常不錯,抬頭便能看到電視螢幕,不遠不近,聲音也剛剛好。
老人見三個人坐過來,便抬起頭跟他們打招呼,是帶一點四川口音的普通話:“兩個漂亮姑娘一個棒小夥子,嘿,外地人?來旅遊的吧?”
卓遠煙最快,搶先說道:“對,我們是從北京來的!”
老人笑著說道:“龍泉的旅遊旺季是在春天,三四月份的時候,桃花開得漫山遍野啊,現在來,不太對時令啊,看不到桃花咯!”
徐沫影說道:“我們來不是為了看桃花,是去長松山。”
“哦,爬長松山啊。”老人一面吃一面說道,“長松山倒也有幾個可看的地方,山頂上的唯仁山莊,去過了嗎?”
三人紛紛點頭:“去過了。”
“那你們肯定看見山莊前面那棵老銀杏樹了吧?一千五百多年啦,李淳風當年修的八卦台就在那棵銀杏樹下麵!”
聽老人提到李淳風,徐沫影來了興趣,急忙問道:“那您知道不知道李淳風的墓地在什麼地方?”
老人皺了皺眉,搖頭說道:“這個可就不知道了,歷來就沒人能找得到,不過我勸你們,可不要打淳風墓的主意,年紀輕輕的,別把小命丟在長松山上。”
三個人面面相覷,碧凝笑著問道:“您老就別嚇唬我們啦,就是打聽一下嘛,難道李淳風的魂魄還會出來作祟,把我們都吃掉啊?”
“姑娘你還真說對了。”老人壓低了聲音說道,“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人找得到淳風墓,就是因為有魂魄守山啊!零七年流行盜墓,有幾個人來找淳風墓,一路打聽著上了山,當晚沒下山,結果,第二天早上人們就在銀杏樹下發現了他們的屍體。”
徐沫影問道:“那會不會是被人殺的?”
老人擺了擺手:“我們這裏民風淳樸,治安一向很好,從沒出過殺人案。”
徐沫影正要進一步打聽,卻聽廣場上爆起一陣歡呼,那老人抬起頭望向電視螢幕,笑道:“呵呵,快看,歌手大獎賽又開始直播了,你們年輕人一定會喜歡!”
歌手大賽?徐沫影對這類文藝選秀節目本沒有什麼興趣,但還是轉過頭去看了一眼。舞臺很華麗,佈景很絢爛,觀眾很熱情,主持人很能侃。除此之外,他也看不出什麼,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人會看得津津有味。他轉過頭便打算繼續向老人詢問長松山的事情,這時,卻忽然聽到主持人報出了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名字。
這個名字,讓他禁不住心頭一震。
徐沫影放下筷子,睜大眼睛向螢幕上望去。一個身材苗條的女孩身穿一襲白紗裙,正款步走上舞臺,她手握話筒,蓮步輕移,溫柔的眉眼間露出些許羞澀的笑意,徐徐向觀眾點頭致意。背後是閃爍的七彩霓虹,台下是一浪浪擁護者的呼聲。在粉絲們高高舉起的銘牌上面,徐沫影看到了那醒目的三個大字:“柯少雪”。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就是那個嬌羞怯怯的鄰家女孩嗎?她怎麼會有膽識走上這樣一個大舞臺的?他遠遠地看著電視螢幕上的柯少雪,覺得飄飄然如在夢中,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花癡!”身邊的碧凝嬌笑著說道,“怎麼?看上電視裏的選秀明星了?”
卓遠煙也問道:“沫影,你是不是認識那個女孩?”
徐沫影這才驚醒過來,坐回座位上,對卓遠煙點了點頭:“對,我認識她!”
“呵,怪不得都看直了。”卓遠煙看了他一眼,也把目光投向螢幕,“這女孩長得確實滿有味道的,古典優雅,還帶著幾分羞澀,迷死人啊!”
這時候,只見螢幕上的柯少雪向觀眾席深深地鞠了一躬,把話筒湊到嘴邊,說道:“我,其實並不屬於這個舞臺。”
她的聲音溫柔甜美,一開口便引來了一片掌聲。廣場上的人們也都被女孩的聲音吸引,紛紛仰起臉觀看。徐沫影三人也不再說話,靜靜地看著。
“我是個孤兒,父母相繼離世,舉目無親,一個人生活在噪雜的北京城,就像被關進籠子的小鳥。說出來也許沒有人會相信,我談過三次戀愛,但戀愛的時間加起來不會超過一個月。”
台下一下子變得安靜無比,都驚奇地等著聽柯少雪說出下文,連碧凝和卓遠煙也滿臉訝色。徐沫影心中卻無比的平靜。只聽見柯少雪輕啟朱唇,繼續說道:
“因為跟我談戀愛的兩個男孩都在一個月內死了,另一個也坐了牢。”
台下觀眾一片譁然。廣場上的人們也開始議論紛紛。卓遠煙瞧了一眼徐沫影,詫異地問道:“不會是真的吧?”
徐沫影點了點頭,說道:“繼續聽她說。”
舞臺上的柯少雪雙頰上紅暈翩飛,眼波流盼,說不出的楚楚動人,讓徐沫影也忍不住有幾分神往。
“很多人說,我是孤克之命,人見人亡,花見花枯。我知道,這也許是真的。我不想害人,所以一直封閉自己,足不出戶,但長年噩夢連連,每天心驚肉跳。我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子,每天深深地把自己鎖在孤獨和恐懼中間,你們想過這是什麼感受嗎?直到最後,有一個男孩,他鼓勵我讓我走出了封閉的空間。雖然我知道,他很可能是在好心騙我,但這麼多年,他也是這樣騙我這樣安慰我的第一個。”
聽到這裏,徐沫影面容嚴肅,心卻在微微發顫。
“我說過,我本來不屬於這裏的。”柯少雪向台下掃視一眼,面色平靜,“我走到這個舞臺上來,只是為了把我們合寫的一首歌唱給大家,歌詞是他寫的,曲子是我譜的。下麵我就獻上我的這首《流浪的雪》!”
說完,柯少雪伸出右臂向一旁的樂隊做了一個手勢,活潑的音樂聲便輕輕想起,由低而高,由緩而急。兩男兩女的伴舞也邁著輕快的步子走上舞臺,伴隨著音樂的節奏翩翩起舞。讓徐沫影尤其驚訝的是,柯少雪竟然也踏著節拍開始舞蹈,而且每一個舞姿都那麼柔和浪漫,那麼婀娜美妙!
很快,在觀眾的尖叫聲中,一首動聽的歌曲從柯少雪紅潤的唇間流淌而出:
當青春如雪花片片飛揚
你說要帶我去天涯流浪
我於是牽起你的手說
好啊,為了愛情,讓我們拼命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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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樹彎著腰在做誰的拐杖
月亮板著臉是誰推開的一扇窗
北風打著顫在向誰伸手乞討
飛雪吞沒誰的腳印像一頭饑餓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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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黃昏如一杯結冰的可樂
你扶我跳過校園的圍牆
我叫你幫我揉揉跌痛的雙腿
你卻說我笨得像豬一樣
哼,我掉過頭把身子投進風裏
還要把嘴巴高高噘到天上
/
我身後飄逸的長髮
就像我的心跳,活潑又閃亮
你吉他上滑落的音符
跟你的人一樣,瘦削又倔強
呵,你不要跑得像狗一樣快
更不要把臉拉得像驢一樣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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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在雪地塗抹心情
畫彎了長長的小路
是誰在天空掛滿夢想
壓扁了圓圓的月亮
沒錯。這正是徐沫影給柯少雪抄寫在畫卷背面的詩歌,但是,這詩歌卻不是他寫的,真正的作者是蘇淺月。在他與蘇淺月唱和的詩篇裏面,只有兩首比較適合做歌詞,因此他便抄了送給柯少雪,而柯少雪,顯然便將作者都歸到了徐沫影的名下。當初淺月寫這首詩歌,帶著一種調侃的意味,而柯少雪譜出來的曲子,柔情與浪漫之外也有了幾分調皮,盡顯出女孩的溫柔與搞怪。
他正胡思亂想,卻看到同坐的碧凝突然抱住頭雙眉緊鎖,一臉痛苦的神色:“這歌詞……我覺得在哪見過。我,我忽然有點頭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