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多情卻似總無情(二)
沉醉停住腳步,依舊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問了一句:“侯爺有事嗎?”
身後的人輕輕嘆了一口氣。
“對不起,”向來平靜的聲音裡居然有些無措,“你知道,我是氣過頭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沉醉轉頭看著他,眼睛微紅,“我只知道,侯爺心情好了,就會對我笑一下,心情不好,連看也不想看我一眼。是我自己恬不知恥,任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醉兒!”他低喝,臉色陰郁,“我從來沒有這麼看待你!”
為什麼生氣的人反成了他了?這麼一個冷靜自持不動聲色的人,也有沉不住氣的時候嗎?
沉醉低下頭,嘴邊浮起一絲茫然的笑。
“其實我很討厭這樣的你,明明不喜歡我,卻總是一點點地給我希望,可我更討厭我自己,就算知道自己的堅持很可笑,卻還是覺得你的懷抱很溫暖,你的笑容很溫柔……我真的很沒用啊……”她看他,笑得飄忽,“其實,就算你不道歉,說不定我睡一覺依然會忘記今天的不痛快,明天又會繼續纏著你的。”
不去看他的表情,她轉身向營帳走去,他與她之間,她從來都是輸家。
忽然,他搶先一步到了她身前,她愕然地抬頭看他,卻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抱她麼?
雖然完全迎在他的懷裡,可心裡的震驚,依然讓她身子微僵。
“我喜歡你。”
她驀地抬頭看他,驚嚇的眼裡滿是不置信,彷彿要證實她是不是幻聽。
他幽幽地嘆了口氣,有些無奈:“我難得如此大方,你怎麼反而不領情了?”
她仰著臉,依舊維持著原來的姿勢,淚水卻斜斜地自眼梢滑下來,她不敢擦,生怕只要動一下,眼前的一切就會成驚夢一場。
他又忍不住嘆氣,低頭,溫暖的脣觸上她的,就再也抵抗不了那輕顫的美好,深深地糾纏下去。
許久,戀戀不捨地分開,她的瞳眸透過微啟的眼睫看著他,手掌抵著他起伏的胸口,掌心蔓延而來的暖意,讓她微覺醺然。
“你又親我……”低低的聲音悶在他的胸口,帶著甜蜜,帶著嬌羞,帶著心酸。
“不是,”他笑,語氣認真而堅定,“這是第一次。”
她先是一怔,隨即了然,心底的歡潮漲起來,漫了整個胸口。原來,快樂也是會讓人承受不住的。
忍不住伸手,輕輕地回抱他,然後緊緊地勾住他的腰背,再也捨不得放開。
雪花在身側無聲地落下,他低頭,下巴抵住她的發,聞著淡淡的馨香:“過陣子戰事平穩了,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待。等我,好嗎?”
“好。”
這麼多年都等了,還差這幾天嗎?
不去問他何時喜歡上她,不去問他會給什麼樣的交待,別人不懂他,她懂,只有她知道這個男人一旦動心,便是刻骨柔情。昔時桃樹下他那樣一個無悔的笑容,是她年少歲月的綺夢,每回憶起,總是心悸。而如今,這樣的笑容竟在眼前。
沉醉笑著笑著,無聲地將淚藏在他的懷裡。
漫天的風雪裡,有他這雙臂膀為她擋著,這片刻的溫暖,都值得她記取一生。
“侯爺!”程三的嗓門又遠遠地吼起來,他奔到近處,看見突然分開的兩人,本來張大的嘴巴硬生生地定在那裡,老半天忘了合上。
“什麼事?”楊恪抬眼看他,表情有瞬間的尷尬,隨即恢復了淡定。
“那個……承宛十五萬大軍已到甘泉河北岸八十里!”程三偷眼看了下一旁仍紅著臉的沉醉,本來為了軍情正著急的心不知怎麼竟微微一緩。
“八十里?”楊恪挑眉,沉思了一會,“不可能。”
“可探子明明說有近十五萬的人駐紮啊。”
“要造這麼大的聲勢,五萬人足夠。承宛四天前才出兵,趕得再快,也不可能全到齊。”
冷靜利落地作出判斷,他往中軍大帳走去。
走了幾步,他又突然回頭,走到沉醉跟前,替她拉緊貂皮披肩,黑眸裡盡是暖意:“陪著我,可好?”
突然從主動變成被動,沉醉一時反應不過來,紅著一張臉點點頭,跟上他。
程三見如此情景,又是一愣,傻站了半天才樂呵呵地往大帳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