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軍人也是男人、
Part4
要說雷韻程長這麽大最怕的人其實不是哥哥,而是爸爸。雷逸城的脾氣不算好但他喜怒的表達方式很直接,高興就是高興,生氣就是生氣。但雷恺則不同,人前永遠勾著嘴角淺笑的模樣,雷韻程最怕他這種笑面虎,因爲總是參不透他的想法。但是這一次雷韻程知道他是真動怒了,連站在他身邊都能感受到爸爸的怒意。
雷韻程機警的挺直腰背,只要他有想打她的意圖就能第一時間逃跑。她偷瞄雷逸城,雷逸城卻假借喝水的姿勢避開她的視線,她只好獨自迎戰。“爸,你爲什麽這麽說?我是你的女兒當然姓雷了。”
雷恺嘲諷的笑了笑,“放學不回家,去哪了?”
“跑步。”
“只是跑步?”
“……見了封印。”
“見他做什麽?”
“他沒幾天就要回部隊了。”
“這和你有什麽關系?”雷恺輕悠悠的問,眼底已經在醞釀一場風暴。雷韻程絲毫沒有察覺,她不是一個遇事會臨陣退縮的人,打算和父親坦白。雷恺看著她跑回房間拿出一張表格給他,堅定的告知他一個足以讓他暴怒的決定。“爸,我……我要參加空軍招飛,我要做飛行員。”她說的是“要”,而不是“想”。
雷逸城一直暗自注意父親的表情,雷韻程剛剛說完這句話他騰地一下起身一把將她拽到身後。一陣尖銳而驚心的破碎聲跟著響起——
一個價值不菲的古董瓶子在她被雷逸城護到身後的同時被雷恺狠狠摔在地板上,霎時粉身碎骨。屋內頓時陷入前所未有的緊張氣氛和死一般的寂靜中,靜的雷韻程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和如擂鼓心跳。
巨大的力道使得碎片從地上彈起好巧不巧的刮在雷逸城的小腿上,被鋒利的邊緣割出一道細長的口子。雷逸城單手背後攥著她的手腕,悄悄用力捏了捏。雷韻程咬咬嘴唇,哥哥在給她暗示她知道。
“程程還小,你別嚇著她。”雷逸城說完就在心裏鄙視自己,這理由可真夠沒有說服力的。
“她還小?我只看出她恨嫁之心倒是不小了。”雷恺冷聲嗤笑。“是她嚇著我了!”雷恺下巴努了努,示意他讓開。“你滾一邊去。”
“爸,她明天還有考試,再說你剛下飛機……”雷逸城巋然不動,雷恺薄唇抿的僵直緩緩自沙發上站起來,兩個幾乎同樣高大的男人就這麽對峙上了。
“聽說封印回來你還帶著程程去他那玩了?你和他稱兄道弟也就罷了,怎麽能讓你妹妹和那種人走的那麽近?”
“封印好歹是個軍人。”雷逸城微微蹙眉,心中不免疑惑:雷恺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可他也是男人!程程才多大!成年不過一個星期!她那點小心思不要告訴我你不清楚!”
“我清楚。”
“那你還由著她性子?!逸城,我們好久沒切磋過了是吧?讓我看看你身手有沒有進步。”雷恺作勢挽起了襯衫袖子露出精壯的小臂,動作優雅而眼神卻淩厲。
雷韻程倒吸一口氣,她知道這是雷恺忍無可忍的要動手的時候了。“是我求哥帶我去的!”她從雷逸城身後鑽出來,又被他扯回去。“老實呆著!”
雷恺雙臂環在胸前,冷聲喝斥。“上演兄妹情深的戲碼給我看呢?”
雷逸城在他面前雖顯得稍欠些火候,但腦筋卻轉得極快,懂得利用父親的弱點。“爸,改天我陪您,今天……別把媽吵醒了,她睡眠不好。”
雷恺眯了眯眼睛,巨大的壓迫感讓雷逸城都有想後退的沖動。還好他押對了寶,二人對峙片刻,雷恺冷冷翹起嘴角,“這頓打先留著。”說罷,在雷逸城面前一把將報名表撕成碎片,手一揚甩在他臉上,轉身上樓。
雷韻程在哥哥背後嘴唇咬得死死的。
雷韻程的房間。
雷逸城坐在床上隨手翻看她的練習冊,一條腿搭在床沿,雷韻程抱來急救箱給他擦拭血迹,消毒,貼了塊創可貼。在掌心倒了些藥酒小心的揉著被他攥青的手腕。“爲什麽不讓我說話?”
“你想讓爸卸了你的腿?”雷逸城拿鉛筆在她做的不妥的地方留下標記,頭也不擡的問她。“他撕掉的報名表是複印件吧?”
雷韻程狡黠的笑了下,幸虧她耍了個心眼兒拿了複印件去試探父親。她擰好藥酒蓋子坐到他身邊靠在他肩上。“哥,你真好。”
雷逸城不是個溫柔的男人,對她尤其。但她有事的時候最先擋在她身前的一定是他。
“別急著討好我,我和爸的想法一致。”
雷韻程戳戳他結實的肩膀,賤兮兮的撒嬌。“爸打你的話擦藥的事包我身上,這個我有經驗!”
“是麽,那天你不是說你罩著我麽?這頓打應該你替我扛著才對。”
“喔。”雷韻程皺皺鼻子,“爸舍得不打我,媽會和他拼命的,你是男人,你抗擊打能力強,我呢,嬌弱的小花一朵。”
雷逸城倒甯願她真是溫室的小花,像普通人家的女兒安心上大學,畢業後找個男人嫁了,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哪怕不去工作當個純米蟲,以他們的家境再多養幾個也沒問題。可惜事與願違,雷韻程骨子裏留著他們父親的血,不可能甘願這樣平靜的過一輩子放棄自己的目標。這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他跳下床,點了點她小腦袋。“那也是在爸的‘千錘百煉’之下煉出來的。趕緊睡覺,爸那邊我幫你拖到周末,好自爲知吧,你在我這關過了他那關也懸,封印他爸給爸的公司找了多少麻煩你是不知道,而且……算了,說了你也不懂,早點睡吧。”雷逸城揮揮手,不打算再談。
“哥,拖到封印走以後行嗎?我可不想一身傷的去送他。”雷韻程大言不慚的提出要求,遭到雷逸城一頓爆栗。
關燈躺在床上,雷韻程摸著那張報名表長長的歎氣。她早料到雷恺會反對,還是強烈反對。且不說她選的這條路有多艱難多危險,光是封雷兩家可以追溯到上上一輩的糾葛就夠讓她頭痛的了。到了父親們這一輩……雷逸城沒有說的那些事她多少知道一些。雷恺和封印的父親封澔從年輕時就是商場上的對手,已經到了水火不相容的程度。還有更重要的一點,至少她認爲那是雷恺最耿耿于懷的一件事:封印的母親原來是雷恺的女人,也就是說這個差點當了她媽媽的女人被封澔從雷恺手上撬走了,這更加奠定了二人有你沒我的對峙局勢。雖說雷恺年輕時的風流債數不清,但自那以後便收心養性,直到遇到他們的母親,結婚生子直至現在。
雷韻程至今只有暗戀的經驗,戀愛經驗爲零,但被“奪人所愛”的感覺她多少是有一些的。想到這兒,夏炎涼梨花帶淚的模樣忽然閃進她腦海中。
雷韻程重重的翻了個身,猛捶幾下枕頭。“壞女人都走開!封印是我的!”
第二天考試雷韻程的成績不算太理想。
被壞女人纏著做了整晚的惡魔,早上聽到鬧鍾響的時候還以爲是自己是幻覺,硬是睡了過去。雷逸城第二天不上班,難得比平時晚起床一小時,發現她的鞋子還在玄關,臉一沈直接沖進臥室把她從被窩裏揪出來丟上車送到學校。忙忙叨叨的一折騰到底還是遲到了二十分鍾,後面的題沒有時間作答就被強行搶卷。
午飯時晏琪過來看她的卷子,佩服的豎起大拇指。除了沒有作答的題,前面答過的只寫錯了一個單詞中的一個字母,“程程,你吃什麽長大的呀?你這樣讓我們怎麽活呀?”
“從小被你爸媽一起訓練著說,聽不懂或者說錯了就沒飯吃那你也行了。”雷韻程並不滿意,雖然這個錯誤在別人看來可以忽略不計,但對她來說是不應該發生的。
封印睡到日上三竿,被雷逸城一個電話約出去,兩人在外面打了一下午球,晚上雷逸城帶他猛搓了一頓。
“什麽日子啊?特意叫哥哥出來喝酒。”封印穿了件很騷包的淡粉色襯衫大短褲,加上一副大擡眼鏡活像是在度假。
“別總跟我這充大輩,你假期什麽時候結束?”雷逸城就顯得穩重多了,主動給他的酒杯滿上。
“快了。”封印嘴角一勾,邪氣的挑挑眉。“舍不得哥哥了?”
“我巴不得你死在外面。”雷逸城受不了的白他一眼,問道。“程程的事,是你和我爸說的?”
封印笑容微斂,點頭,夾了一粒花生米抛進嘴裏。“我想問你程程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雷逸城放下筷子,“她沒說過,依我分析,早了,似乎是你逗她那次之後,你走了她就變了個似的。”說到這雷逸城就來氣,“你他媽就是欠揍,她那麽小一丫頭,你閑著沒事逗她幹什麽?吃飽了撐的!”
“那你打我啊。”封印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悉數飲盡算是賠罪。他有那麽點小委屈,但又不能說那惡作劇其實是他爸心血來潮指使他幹的,否則非引起一場世界大戰不可。“你爸……對她動手了嗎?”
“你覺得呢,以我們倆家的關系加上我爸的脾氣。”雷逸城沒承認也沒否認,“封印,給我句實話,你現在對程程有意思嗎?”
封印偏頭看向窗外,這個城市盛産美女,街上隨便胡噜一把都能逮著個能勾走你魂兒的。不說雷韻程小時候的樣子,現在的雷韻程在他眼裏著實算是一道風景,但,僅此而已。
“沒有,不然我就不會告訴你爸讓他打消程程進空軍的念頭。”雷韻程怎麽說也叫過他一聲哥,封印不願她用自己今後的人生做賭注只爲了他。
雷逸城低頭抿了口酒,“那就在你走之前,徹底斷了她的念想,徹底的。她是我們全家的掌上明珠,封印。”
封印的視線仍然落在窗外,表情平靜。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