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楚羿打從言宇軒一清醒，便不停地在門前來來回回走著。

　　　言仲飛、鳳雲隱等人見著了言宇軒，連毫不相干的宗政霆司也順利見

　　　到了言宇軒，而他卻不得其門而入！

　　　為什麼宇軒獨獨不讓他進房見他？

　　　「別再走了，人家的眼睛快跟不上楚哥哥的腳程了。」她的眼睛好酸

　　　、好麻，只覺得眼前一團混亂。

　　　「蝶舞！」想起另一人也在場的楚羿，連忙衝向前詢問剛踏出主屋不

　　　久的鳳蝶舞。「宇軒的情況如何？」他的一顆心七上八下，全懸在言

　　　宇軒的病情上。

　　　「放心，大哥說他死不了。」鳳蝶舞無畏地開了他一個玩笑。

　　　「妳再說一次！」楚羿沒看見也就算了，但當他看見鳳蝶舞一副無所

　　　謂、事不關己的表情時，真教他心底怒火不斷向上竄燒。

　　　「人家……嗚……」鳳蝶舞自然又被楚羿莫名的怒火給嚇著。「他不

　　　見你，又不是我的錯！」她才是該被同情的人，楚羿怎能對她亂發脾

　　　氣。

　　　「我……」接下來，楚羿無言以對，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才是對自己最

　　　有利的。

　　　「是你惹牠的，又不是我惹的！」鳳蝶舞小嘴微微一獗，表達不滿之

　　　意。

　　　經鳳蝶舞刻意提醒，楚羿更是久久抬不起頭來。

　　　「大哥說他受了嚴重的風寒，需要一段時間調養身體。」鳳蝶舞終於

　　　鬆口。

　　　「他誰都見，就不見你。」她相信楚羿心裡一定亂糟糟，可她也沒轍

　　　呀！

　　　「為什麼？」宇軒為何獨獨不見他？

　　　「我也不清楚。」鳳蝶舞搖搖頭，「他還說你和他就到此為止。」

　　　一開始她對楚羿和言宇軒兩人的關係就感到糊塗，現在更是糊塗到底

　　　。

　　　「到此為止？」不！說什麼他都不許這段關係就這麼輕易結束！

　　　「讓我跟他說去！」

　　　楚羿才一踩上台階，言仲飛與宗政霆司便由房內步出，表情甚是凝重

　　　。

　　　「二哥不想見你。」言仲飛冷冷地道。他真是瞎了眼才會看錯人，沒

　　　想到楚羿……

　　　「但我有話要跟他說。」所以他才急著要見言宇軒。

　　　「沒用的。」宗政霆司也跟著歎了口氣。「他是隻牛，根本不講道理

　　　。」就連他想幫楚羿求情，也差點落得被趕出門的下場。

　　　可想而知，楚羿是完全得罪了言宇軒。

　　　「那小子是吃了秤鉈鐵了心，獨獨就是不見你」話若是攤開來講，就

　　　是這麼一回事。

　　　「你沒替我求情？」楚羿死瞪著好友，非常不諒解。

　　　「求了，還差一點被趕出來！」宗政霆司同樣不甘示弱地回瞪著楚羿

　　　。

　　　他可是仁至義盡，該求的都求了，楚羿還想怎樣？

　　　「他當真不見我？」楚羿的心情頓時跌入谷底。

　　　「等二哥的痛養好後，我要帶他回去。」言仲飛說道。

　　　「回倚香紅苑？」楚羿聞言自是一驚，開口小心翼翼的詢問。

　　　「不！」言仲飛撇過臉道：「回去屬於我們的那個世界。」

　　　※ ※ ※

　　　「小飛，你真要這麼做？」難道言仲飛沒瞧見楚羿那副失魂落魄的模

　　　樣，簡直是了無生氣。

　　　言仲飛又提起要帶言宇軒回老家的事，宗政霆司真擔心楚羿會因此發

　　　瘋。

　　　「不這麼做，難道要讓我看著二哥再次受到傷害嗎？」言仲飛的語氣

　　　十分堅定，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沒得商量？」宗政霆司試探性地一問。

　　　「沒得商量！」言仲飛冷睇了身旁的宗政霆司一眼，換來的是兩人默

　　　默無語的寂靜。

　　　「除非……」言仲飛率先打破沉默。「二哥願意原諒他。」言仲飛為

　　　自己哥哥著想的立場始終不變。

　　　「嗯，這是當然。」宗政霆司點頭同意。

　　　但要言宇軒原諒楚羿，這可比登天還難呀！

　　　楚羿呀楚羿，這回全得靠妳的智能來化解這場危機，我只能在旁協助

　　　你了。

　　　言仲飛又沒說不准其它人幫忙，於是宗政霆司自動忽略言仲飛尚未注

　　　意到的語病。

　　　好友有難，他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 ※ ※

　　　窗外仍飄著細如絨毛的兩，令人感覺有些許不舒服的沉悶。

　　　而窗內房間裡與外頭紛落的細雨一般，也有著相似的沉悶氣氛。

　　　「二哥。」言仲飛揚起眸，看向言宇軒刻意撐起的微笑。

　　　「燒退了嗎？」言仲飛向前以手背一探。

　　　「放心，我死不了。」這點小病怎會打倒他。

　　　言宇軒的目光一直凝視著窗外，表情顯得有些呆茫。

　　　「你真的不見他？」言仲飛壯著膽子一問。

　　　只見言宇軒的表情迅速一變，回眸凝視言仲飛的神情變得無比冷漠。

　　　「他一直站在門外。」打從言宇軒被送進主屋治療至今，楚羿不曾離

　　　開過，而且即使此時外頭下著雨，楚羿依然不肯離去。

　　　言宇軒不語，緩緩閉上雙眸。

　　　「楚大哥已經知道你的情形了。」言仲飛注意著言宇軒的表情變化。

　　　原本他以為言宇軒會勃然大怒，但言宇軒卻出奇的冷靜。

　　　「那又如何？」他口中吐出滿是不在乎的話語。

　　　「他很關心你。」言仲飛不願意言宇軒永遠活在那場惡夢中。

　　　言宇軒再次以沉默表示自己不願多說。

　　　「雪雁……」言仲飛刻意提起另一個人的名字，「她想來看看你。」

　　　言仲飛立即返到一旁，簾後緩緩步出一道纖細人影，是那天與楚羿在

　　　一起的雪雁。

　　　「言公子。」雪雁微微欠易行了個禮，然言宇軒卻對雪雁的存在視若

　　　無睹。

　　　「我累了。」言宇軒轉向床的內側。

　　　「言公子是想逃避雪雁，還是想逃避自己？」雪雁望著床上的人，美

　　　眸中揚起一抹異樣激昂的光芒。

　　　早在來見言宇軒之前，言仲飛便先來拜訪過她，而她也從言仲飛口中

　　　得知言宇軒與楚羿鬧僵的窘況。

　　　雖然雪雁不認為自己是造成言宇軒和楚羿之間失和的主凶，但她畢竟

　　　也該盡點責任，因為整件事情的開端是在她那裡發生的，所以她仍脫

　　　不了關係。

　　　言宇軒背脊一僵，卻又不願回過身，正視似乎一眼便能看透他的雪雁

　　　。

　　　「雪雁來此的目的並非要勸言公子什麼，只是……」雪雁回眸望了望

　　　在場的言仲飛，又繼續說道：「只是想告訴言公子一些有關楚公子的

　　　事。」

　　　她不禁微微歎了口氣。

　　　「楚公子早該摘下那張假面具了。」她的話引起了言宇軒的注意，而

　　　雪雁同樣也注意到言宇軒的改變，雖然他仍背對著她。

　　　「您所見到的楚公子其實只是他刻意偽裝出來的。」她為楚羿的真心

　　　感到不捨。

　　　「他不願做顆被人擺佈的棋呀！」這一切牽扯到楚羿坎坷的身世。「

　　　如果楚羿能選擇自己的人生，他今天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這夜，她緩緩道出言宇軒所不知的另一個楚羿。

　　　※ ※ ※

　　　「傻子！你真要一直等到他點頭說願意見你？」

　　　宗政霆司實在看不慣，一手執著一瓶剛溫好的烈酒。

　　　「喝吧！否則你的身子會凍僵的。」他將酒瓶湊近楚羿的臉龐。

　　　「少來煩我。」楚羿臭著一張臉，再次聚精會神，凝視著房內模糊的

　　　燭光。

　　　「你死了誰來為你辦後事？」他可不想蹚這渾水。

　　　「少胡說八道！」楚羿狠狠回瞪宗政霆司一眼，「去陪你那個愛人！

　　　」少惹得他怒火竄燒，無處發洩。

　　　「你真的愛上那頭小牛了？」想到他那倔脾氣，也真夠楚羿受的了。

　　　「別亂給他取綽號。」只有他能暱稱言宇軒的小名。

　　　「但他真的是牛脾氣嘛！」宗政霆司不認為自己的觀察失了準頭。

　　　「再說下去，小心我撕了你那張大嘴。」楚羿勉強扯開蒼白的肩，漾

　　　出一抹孤傲的冷笑。

　　　「兄弟。」宗政霆司也不打算再繼續說下去了。「去休息吧，不然他

　　　好了，你卻病倒了。」他這又是何苦呢！

　　　「我說過別煩我。」除非言宇軒肯見他，否則他就算是死在這兒也不

　　　願離開一步。

　　　「好樣的，我就不信我扳不倒你！」驀地，宗政霆可以敏捷的身手攻

　　　向楚羿。

　　　本想一掌打昏楚羿的他認定自己應能輕鬆取勝，怎曉得楚羿還有力氣

　　　與他對抗。

　　　「夠了，我不想跟你撕破臉！」楚羿氣喘吁吁地說道，神情看似疲憊

　　　。

　　　「你不想和我撕破臉，可我也不想眼睜睜看著你死啊！」宗政霆司氣

　　　得想一巴掌摑酸楚羿，好讓他知道生命有多麼可貴。

　　　楚羿笑著，止不住一連串的笑聲。

　　　「笑什麼！」宗政霆司納悶地吼道。

　　　「我們的立場何時對調的？」以前是他拼了命地想讓宗政霆司忘了言

　　　仲飛，而此刻卻是宗政霆可想逼他遺忘言宇軒。

　　　為了言家兩兄弟，他和宗政霆司不知吃了多少苦。

　　　「你該瞭解我的感受了吧！」他只希望宗政霆可能站在另一個角度，

　　　想想以前的自己也曾經嘗過這種苦楚。

　　　「不說這個。」宗政霆司比了個就此打住的手勢，「跟我回去休息！

　　　」

　　　「不去！」楚羿冷冷地道，口氣是無比的堅定、絕不妥協。

　　　「司！」

　　　言仲飛與雪雁突然出現在房外階梯上，望著一臉呆然的宗政霆司與楚

　　　羿。

　　　「雪雁？」

　　　「小飛？」

　　　兩人同時喊出不同的名字，一致抬頭望著階梯上的兩人。

　　　「我們回去吧。」言仲飛繃著臉道。隨即不忘向雪雁致上由衷謝意：

　　　「雪雁小姐，謝謝妳。」

　　　「仲飛公子太客氣了。」雪雁抿唇一笑，宛如初綻的粉紅牡丹，令百

　　　花瞬間失色。

　　　而傻站在階梯下的楚羿與宗政霆司根本摸不著頭緒，兩人互看一眼。

　　　「走吧！還愣在這裡做什麼？」嫌血多，想喂蚊子嗎？

　　　「但你……她……」宗政霆司吞吞吐吐地道。

　　　「我不能來看看二哥的情況嗎？」言仲飛僵著臉問。

　　　「可以！」宗政霆司急忙辯解，又問：「但她呢？」雪雁跑到這裡來

　　　做什麼？這教他有著滿腹疑問。

　　　「雪雁不能來關心一下二哥嗎？」宗政霆司何時變得如此多疑？不理

　　　會宗政霆司的言仲飛甩頭就走。

　　　「等等我！小飛！」宗政霆可望了望對他微笑的雪雁，與像在看好戲

　　　般的楚羿，隨即三步並作兩步，加緊腳步跟上言仲飛。

　　　「楚公子，雪雁就先告辭了。」雪雁微微欠身，在楚羿還來不及開口

　　　詢問前，已經移蓮步離開。

　　　雪雁何時來的？她來此的目的是……

　　　正當楚羿滿腹疑惑的同時，房門外已站著一個他期盼已久的人。

　　　※ ※ ※

　　　兩人默默相視了一會兒，彼此只有眼神的交會，而無言語的交集。

　　　直到言宇軒開口，沉默才被打破。「你還想再淋雨嗎？」

　　　楚羿全身都濕透了，卻還是不敢靠近門口一步。

　　　「死腦筋！」言宇軒輕聲咕噥抱怨著。

　　　「什麼？」楚羿抬起疑惑的眼眸問。

　　　「快擦乾！」言宇軒向楚羿擲出一塊乾淨的布巾，楚羿急忙接住。

　　　此時，楚羿心底頓時湧起一股熱潮，久久無法散去。

　　　「先回去泡個澡，有事我們明兒個再說。」言宇軒隨即轉頭，但楚羿

　　　的驚喊喚住了他欲前進的腳步。

　　　他幹嘛停下來？言宇軒在心中暗罵自己的愚蠢。

　　　「你的身體……」楚羿凝視著言宇軒未曾回頭的背影。

　　　「已經沒事了。」言宇軒咬咬唇瓣說道，身體卻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冷嗎？」楚羿好想衝上前去擁著言宇軒，但他還是忍下這，突然由

　　　心底深處升起的衝動。

　　　「會冷還不快回去泡個熱水澡！」言宇軒急道。

　　　熟知，楚羿終究忍不住上前一把擁住他。

　　　「不是！」楚羿回道：「你的身子在發抖。」他擔心言宇軒一不小心

　　　又愛了風寒。

　　　他該推開楚羿嗎？言宇軒怔愣住，彼此貼近傳導來的體溫，使得言宇

　　　軒感覺自己心跳無故地加快。

　　　楚羿的身子好冷……他腦中不斷盤旋著這個強烈的震撼。

　　　「回去！」言宇軒閉上雙眸，猛然掙開楚羿的懷抱，頭也不回地走進

　　　房內，併合上房門。

　　　寂靜的夜色，空蕩的房外，依舊站著等待的那個人。

　　　※ ※ ※

　　　睡不著，翻來覆去一整夜，言宇軒依然未合上雙眼，睜大的黑瞳直視

　　　著前方。

　　　此時的他心亂如麻，整顆心都懸在未知的另一端，頓時感到無比的彷

　　　徨。

　　　楚羿回去了沒？他不禁問著這困擾自己已久的問題。

　　　言宇軒慌忙地起身，雙眼望向阻隔在窗口的白色簾。

　　　看不清楚！這教他更是著急。

　　　想起身下床的他又是一愣。倘若楚羿早已回房，他還緊張個什麼勁？

　　　想想，言宇軒又抽回剛踩在地上的雙腳。

　　　不行！他還是得去瞧瞧，若有個萬一，他可沒心情再睡下去。

　　　披上一件微薄外衣的言宇軒悄悄往外探去，原本遲疑的表情瞬間蒙上

　　　一層鐵青的慍怒。

　　　楚羿還沒離開！

　　　他衝向前去，急得一把抓住楚羿的手臂便往房內直奔。

　　　「坐好！」楚羿難不成要他這個病人再照顧另一個即將生病的人？

　　　原是頭疼得發暈的楚羿此時精神全來，眨了眨被雨水沾濕的黑色長捷

　　　，表情卻仍顯得呆茫。

　　　「我何時進到房內的？」

　　　「你是被雨淋傻了是不是？」言宇軒拿起乾淨的白布，直擦著楚羿濕

　　　透的黑髮。

　　　「長那麼大還要人照顧，你丟不丟臉！」言宇軒不滿地埋怨。

　　　他仔細地擦拭著楚羿的濕發，不意觸碰到他的肌膚，指尖即傳來一陣

　　　沁入骨子裡的冰涼。

　　　「你愛淋雨是你家的事！」言宇軒依然倔強，繼續著他的埋怨。

　　　雖然他的心已有軟化的跡象，卻不曉得該如何表達自己的關心。

　　　「但別站在我的房外淋雨！」害得他的心也跟著揪痛起來。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大可不管楚羿的死活，就算楚羿被凍死，他

　　　也該是第一個鼓掌叫好的人。

　　　但他卻緊張到自己完全無法理解的地步。

　　　太邪門了！楚羿是不是暗中對他下了降頭？

　　　「好想睡……」兩天未合眼的楚羿終究敵不過身體過度負擔所產生的

　　　疲累，立即趴倒在言宇軒懷中。

　　　「喂！別睡，別睡！」糟了，這頭豬說睡就睡，他該怎麼辦？

　　　他的身體還沒恢復，怎有可能扛著楚羿回床！

　　　望了望離自己有一小段距離的床，言宇軒最後選擇放棄，任由楚羿趴

　　　在自己的大腿上呼呼大睡。

　　　言宇軒又將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衣覆蓋在入睡的楚羿身上，並不時擦拭

　　　著他那一頭閃亮濕淥的髮絲。

　　　「你可別感冒囉！」否則其它人肯定會認為是他害楚羿染上風寒。

　　　而楚羿在半夢半醒間感覺身旁傳來一陣熟悉的味道，以及溫柔的撫觸

　　　。

　　　他喜歡他撩撫著他的髮絲，他的出現使他感到絕對的安心……